“不要以为你是世子,行事便无所顾忌。”
楚恒冷声道。
在书院里被李休落了当众击败,落了脸面,又削了三圣斋半数的资源供奉。
他的心里可是一直憋着一口气。
李休看着他,神情淡漠,没有丝毫惧色。
“虚张声势是很多余的举动。”
他淡淡道。
楚恒拎着剑,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认为我在虚张声势?”
李休点了点头,认真道:“你提着剑,却走得很慢,身上染着血,却不敢杀我,不是虚张声势又是什么呢?”
这世上敢杀他的人很多,无论是阴曹还是长林,亦或者是荒人还是雪原。
但绝不会是大唐的人,绝不会是三圣斋,也绝不会是草圣的弟子。
封于修躺在地上,虽然骨头碎了很多,但是脸上的嘲弄却并未消失。
在他看来楚恒就像是一个小丑。
哗众取宠而不自知。
手里提着剑,面容冰冷,眼带杀意。
但那又如何呢?
那把剑终究只能提着,不敢抬起更不敢落下。
杀意也只能存留在眼中,不能溢出。
楚恒脸上的笑容跟着消失,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但那把剑却抬了起来。
如果之前还只能威胁,那么这一刻的他就是真的要杀人。
因为那双眸子很冷,毫无情感,也毫无顾忌。
在这一瞬间他将唐国,三圣斋,草圣,书院等外在因素全部抛在了脑后,他只想斩下这一剑。
这就是骑虎难下。
若是退了这一步,便再也抬不起头。
李休换了个姿势,指尖的血肉已经生长出来,他随意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坐在地上看着楚恒,那双眸子就像是书院后山的小池塘,深不见底。
楚恒的剑落了下来。
王不二坐在远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动作。
因为此时此刻一张画卷自远处飞了过来,像是随风而过的白云落在了李休的头顶,画卷上放出金黄色的光芒震飞了那把当头而下的剑。
也震飞了那个持剑的人。
然后那副画落了下来,落在了李休的身前。
与其说是一幅画,莫不如说是一张纸。
这张纸很长,上面画着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的人。
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如花似玉。
画上的人很熟悉,这张纸也很熟悉。
他的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一个穿着僧衣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弯腰捡起了那张纸。
那张脸很稚嫩,但脸色却有些发黄,似乎走了太多的路吹了太多的风霜。
他的眸子很好看,黑白分明,平静的像是一汪清潭。
“不戒?”
李休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也有些意外,他不知道不戒来自哪里,也没有问过,本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再也不会遇见,不曾在这三古之地重逢。
想来这段日子不戒应该都在长安生活。
眼前这人正是当初在塞北见过的那个小和尚不戒。
惊讶过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张纸上,然后想起了佛陀弟子阿难,想起了醉春风的话,不由得低下了头,沉默下来。
“殿下。”
不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很是灿烂。
楚恒的身子倒退了数步,长剑震颤着,险些脱手而出。
他稳住身子,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和尚,露出了一抹惊容。
“施主杀意太盛,不如放下屠刀。”
不戒先是对着李休行了一礼,然后又冲着楚恒说道。
他的双手合十,十分平静。
那张纸在他的腰间别着,随着微风动了动。
楚恒没有说话,小和尚很强。
深不可测。
但最关键的是不戒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台阶。
“世子殿下自然无碍,但长林妖人一定要死。”
楚恒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猛地朝着封于修掠了过去,这一剑和之前不同,没有丝毫迟疑,反而是竭尽全力,力求一击致命。
这是铁了心要打李休的脸。
但他快,不戒更快。
只见小和尚浑身上下泛起金光,像是佛家金身,一步迈出就拦在了封于修的身前,双手合十将楚恒的剑合在了掌心。
楚恒是承意巅峰,又是草圣弟子。
自然很强,即便比之周王几人也逊色不到哪里去。
但长剑落进这双手掌却无法在落下去一丝一毫。
便连用力抽出也做不到。
“施主杀心太重,与草圣教诲相悖,望请自重。”
不戒身上的金光消失,合十的手掌也逐渐张开,那把剑自然也拔了出去。
楚恒的面色难看,长剑划破长空,带出一点笔墨,随后剑墨当空,泼出满天山水。
在书院里他曾用过一剑笔墨,而此刻却是笔墨万千,点出山水与沟壑。
借天地万物自然大势挥出了这一剑。
他楚恒,誓要斩了封于修。
不戒的眸子眨了眨,似乎有些不懂他为何执意如此,不过那并不重要。
他和李休有交情,这时候自然要帮忙。
于是小和尚浑身上下金光大放,犹如一面光墙将封于修挡在身后,然后向前迈了一步,右手收掌成拳笔直的打了出去。
万千笔墨山水落在金色光芒上被蒸发干净,那把剑斩在了不戒的拳头上。
发出叮的一声。
像是金铁交加轰鸣。
墨水消失,金光消失。
不戒收回了拳头站在那里,在他的深浅有一把断剑,碎成了好几截。
楚恒仍然站在那里,只是双腿已经陷入了地面,胸腹间的那道剑伤仍然有着鲜血流出。
这一拳打碎了剑,打灰了心。
堂堂三圣斋草圣的亲传弟子。
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和尚折断了剑。
他的身体留在地下,没有起身,或者说短时间内无法起身。
他的面色惨白,震撼异常,一双眸子没有了精神,终于不再开口,也不在动弹。
远处的慕容雪眯眼看着这一幕,袖中的双手紧握,指节泛白。
她想不通,李休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这些人。
那个穿着道袍的少年,强的让人窒息。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修为莫测的小和尚。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道士来自哪里尤为可知,但这僧人却是一定是从无量寺走出来的。
放眼天下,除了无量寺便再也走不出此般的少年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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