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堂的儿,你这小店儿能有什么好酒菜?”
醉春风看着看着店内周遭的俗套装修,嗤笑一声,取笑道。
“客官,话不能这样说,老话还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是?况且您这时候来这关山廊城,是否有命活着离去还两说呢!”
“此刻还是能吃一口就吃一口的好。”
听他笑话,跑堂的却是不乐意了,将菜谱往桌上一摔,您还爱吃不吃了。
“关山客栈我去了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像你这么嚣张的店小二还是第一次见。”
醉春风倒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致的搭上了话。
“既然是关山客栈的贵客,来我这小店做什么?”
店小二的语气有些冷,或者说有些不爽。
“因为你这小店真的很小,小到我在关山生活了四年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酒香不怕巷子深。”
跑堂的说道。
“酒香也怕巷子深。”
醉春风反驳了一句。
店小二脖子一梗就要开骂,李休却从袖中拿出了十两银子放在桌面上。
天大地大,银子最大,小二哥见了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然后理也不理醉春风转而冲着李休露出了一个笑脸:“这位公子想吃些什么?”
“你们这店的名字是谁取的?”
李休问道。
“是秀才,他读了二十几年书,我们店里就属他最有学问,所以这客栈名字自然要听他的。”
李休点点头,这名字的确不错。
“上三四样招牌菜即可,再来两壶酒,两壶最好的酒。”
“得嘞客官,您且等着。”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透着窗户向外看外面一片漆黑,并无半点光亮。
只有客栈内亮着十余根白蜡,不算红的光亮照着屋子。
屋内的客人不多,寥寥数桌,并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那酸秀才扒拉算盘的声音响彻在这不大的空间里。
醉春风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他举起了茶杯,品了一口茶,然后吐了出去。
“这茶叶不新鲜,像是隔夜的。”
他说了一句。
李休没有反应,安静的出奇。
“怎么回事?”
醉春风问道。
“今夜有场好戏,秦家与景家要做一场。”
李休淡淡道。
醉春风皱了皱眉,嗅到了这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
秦家与景家在这城内对峙多年,两家都有数位游野修士,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互有交锋了这么多年今夜便要做一场生死?
“秦在阳与景如云能够在你父亲的压力下维持两家多年不衰,一定不会是蠢人,既然不蠢又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决定?”
醉春风问道。
两家势力旗鼓相当,若一定要分个生死,那就只有两家都会死。
黄泉是个很美的地方,否则不会有许多男男女女吵嚷着要一起共赴。
但那也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否则不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祈求长生,不敢探头下望。
“听雪楼插手了?”
片刻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醉春风看着面色平静的李休,凝神问道。
“我只是给出了一个动手的理由。”
李休回答道。
醉春风盯着他,静候着下文。
这时跑堂的将两壶酒拿了上来,李休将酒倒进杯中,淡淡道:“七日之前拜阴山的掌教之子路过廊城,与景家天赋最好的嫡子吃了一顿酒,然后便死了。”
“你派人杀的?”
醉春风问道。
李休点点头。
“十四年前,整座关山朝着北地边军的脊梁挥出了一拳,这是罪,要还。”
他看着醉春风,很认真的说道。
“那关拜阴山何事?”
醉春风又问道。
“他站错了队,便关他的事。”
“中立也有错?”
李休看着他,缓缓道:“这是大唐,身为唐人,当国家的将士在外抛头颅洒热血的戍守边关之时,你知道有人会对那些军士的后背下手,不阻止,便是错。”
“这世上从来没有中立一说,唐人生来骄傲,这辈子就只有两个选择,自己人,敌人。”
李休喝了一杯酒,味道上佳,一口咽下舌尖有些火辣,舌根却极为的清凉。
他看了看酒壶,通体漆黑像是一个坛子没有半点花纹点缀,这酒单论味道不如太白楼的红烧刀,但却胜在独特,唇齿间流着香醇,更有回味。
“当年秦景两家借道阴山,拜阴山全宗上下避而不出,他以为躲得过,但他又躲得过什么呢?”
李休看着窗外,醉春风自始至终都没有再说话。
酒菜已经上的齐全,色香味俱全的四道招牌菜,香味入鼻闻起来陶醉非常,人世间俗事很多,单说这口腹之欲,又哪里戒的掉呢?
他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外的漆黑一片,然后道:“春风,你看这世界百鬼夜行,众生混迹其中,比鬼还怨。”
醉春风看着李休,眉眼之中似乎满是复杂,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廊城夜不点灯,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害怕拜阴山,尤其是近几日早有风声传出,秦家似乎有意和拜阴山联手共同覆灭景家。
这是互惠互利的双赢事情。
外界不停地有强者回到关山,尤其是景家更是倾巢而归,这是一场硬仗,熬过去海阔天空,熬不过去万事休矣。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桌上的招牌菜一动也未动,二人低着头,听着窗外不停传出的脚步声,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些脚步声想来就是拜阴山的人了。
拜阴山是一个修行宗派,掌教乃是游野修士,全宗上下信仰鬼神,在圆月夜盘坐空地之上,举行仪式做着关于祭拜的事情。
拜阴山的门人弟子好夜行,穿黑袍,戴白面,手举招魂幡,蹦跳前行。
这听上去更像一个邪教,但其实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否则也不能存活到今日。
“菜凉了。”
二人在此枯坐许久,约么已经二更末尾,李休突然开口道。
“我不饿。”
醉春风抱着胳膊,有一杯没一杯的喝着那壶其貌不扬的酒。
“好戏快要开场了。”
柜台上的秀才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跑堂的靠在柱子上昏昏欲睡。
后厨传来了红烧猪蹄的味道,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拿着拖把擦着地面。
外界本该漆黑一片,此刻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亮光,撕开了黑夜与门口的灯笼,划破了窗纸。
这是景家的春秋一剑。
好戏果然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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