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后迈步走到了花草之间卧下,瞥了一眼身边那个挂在半空中,离地数尺鸟笼中熟睡的飞禽后,阖眼睡去。
它虽有灵性,听得懂些鬼话,但也不是无所不能。萧茯苓和鬼母要商谈的事,它不懂也不能开口人言,只好退到一边花草从中睡觉去了。
倒是也活得快活自在。
不一会后,沉重的呼噜声,就在花草丛中此起彼伏的回响起来。
鬼母蹙眉注视着地图,一言不发。半晌过后才转了个身,缓步朝着奏案那边走去,边走边说道:“最近学宫和掌管军政与军赋的夏宫,也报上了一些小将小吏的名单,多数是才从学宫毕业的年轻小鬼。我倒是斟酌了半天,却也没有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只是选定了几个比较满意的,列了个名单。既然你都能看透你父亲的计策,不妨帮母妃也参谋参谋,该选谁去青丘狐国做裨将。”。
语毕,鬼母已经站定在了奏案后,在有些凌乱的桌面上一阵翻找。不一会后把一张纸拿起,递给了走了过来的女儿,道:“多数都是你以前学宫里的师兄师姐,对他们你比娘了解。”。
夜风涌入楼中,风声飘然而过,种在楼中各种翠竹竹叶萧然瑟瑟,楼中平添了几分清凉宁静。
萧茯苓拿过那张纸,点头后细看起来。
白纸上写满了蝇头小楷,每个鬼的名字后面,已经捏定了即将安排的职位,倒是也一目了然。
片刻过后,已经把上面内容一览无遗的萧茯苓,微微垂首思索了起来。
这名单上的鬼,都是各有能耐。治军治民,是各有所长,鬼母选定的人选多数是很合格的。唯独一个名字,看得萧茯苓眉头一皱,怒气在脸庞两颊上闪过。
这个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鬼母的眼睛。当下便不急不缓的问到:“怎么了?有何不妥?”。
“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萧茯苓摇了摇头,把手中名单递还给了母亲,坐到了奏案前方:“名单上大多数人都安排的很是妥当,只是那个名叫熊玉乐的人魂,是万万用不得的。”。
“怎么说?”问着此话,鬼母目视名单,很快找到了熊玉乐这个人魂名字。
她对此人魂印象深刻,学宫报来名单时特别例举了此鬼的成绩,还赞赏说此鬼能力不错,不是只会死读书的鬼。
学宫的博士直讲,都是看人极准的鬼,既然他们极力推荐,那此鬼应该确实不错,为何女儿却是怒气一闪,眼中顿起厌恶?
“你和这鬼有什么恩怨?”鬼母好奇的问到。
“无私人恩怨,就是今日我去学宫找师姐们玩,离开时在暗处无意中看到此鬼飞扬跋扈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萧茯苓双拳紧攥,猛力捶打椅子扶手,愤愤不平的道:“他在学宫之中是个学徒中的小吏,帮直讲他们管理学徒的,往日倒是对我和学宫官员都客客气气的,看着也是人模狗样的。要不是今日见了他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做梦也不知道他是这样嚣张的鬼?”。
见女儿如此咬牙切齿,鬼母更是好奇,索性也坐到宝座上,耐心静候着女儿继续说下去。
“我本来和范锦鸿都要离开那学宫了,却看到这熊玉乐在学宫的角落里,怒声骂一个商人的管家,厉声说是那管家这么不听他的话,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后这学宫里学生的资助就不用这商人家的了。还警告那管家,这等于说这个商人以后也别想招揽鬼才给他们家打理生意了。日后商人家要在我们九幽国中做生意,也得小心些。还说什么不把他这个官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九幽国放在眼里,扬言我爹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反问那管家算什么东西,听得我气都不打一处来。父王早给学宫题字,警示学徒们入了学宫学习后,是要为天地立心,为鬼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阴曹地府万世开太平。他可倒好,这些都没学会,倒是惯出一身官威的臭毛病来。”。
“那管家也听不得他那些狂言了,不一会后索性不理他,自顾自的离去。他还追着骂对方,说什么以后别想在九幽国做生意了,他入仕为官后一定让这家商号不得安宁云云,那个管家还是充耳不闻。我躲在暗处,看得真想揍熊玉乐。”越说越气的萧茯苓,双颊通红,额上都暴起了两道青筋:“但我想了想他往日言行,也不是这么张杨的人;还心存侥幸。于是赶忙打发范锦鸿私下去打听打听,倒底怎么回事?是不是那商人的管家那里得罪了他?咱们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冤枉了人,不是吗?不曾想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我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萧茯苓话说到此,又是一锤椅子扶手。
“范锦鸿赶忙去私下问了一圈,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熊玉乐仗着自己是个学宫学徒里的小吏,不入流的一个小吏,也敢对那前来赞助学徒的商人管家吆五喝六,提了不少私下要给他好处的无理要求;这些情况,好多学徒私下都是知道的。可那管家说赞助是给穷学生的,可不是来贿赂的,义正言辞的告诉他没有好处给,这不就才得罪了此鬼,反而被此鬼拉住了威胁一番。”气得双目圆睁萧茯苓,顿了顿声又道:“他算什么东西,还没入仕为官,只是个学徒中的小吏就有这么大的官威,那以后做了鬼官那还了得?还我爹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谁给他的勇气和自信,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的?”。
鬼母看着女儿那气呼呼,两腮鼓起嘟囔着嘴,眼里怒气横生的样子,反而被逗得一乐,噗嗤一笑。不过心里对这个熊玉乐也是反感得很;正如女儿所说,这种鬼现在还只是小吏,都有这么大的架子和官威,公然讨要好处不成就恶语威胁,简直无法无天了。
将来此鬼毕业了,也别期待着他能如萧石竹对莘莘学子所愿一样,为天地立心,为鬼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阴曹地府万世开太平。
这样的鬼做了鬼官,不鱼肉百姓的话,鬼母就从此把名字倒着些。
都说执政者是聋子瞎子,这话还真是一点不假。要不是女儿今日见到那一幕,鬼母还被蒙在鼓里,就连学宫的直讲们也被此鬼外表迷惑。
当下鬼母提笔,蘸了朱墨毫不犹豫的把熊玉乐的名字勾掉,问女儿道:“你没揍他吧?”。
“我要揍他了,就不会这么气不愤了。”萧茯苓沉声答到,紧攥的双拳也缓缓松开了五指,消了消气后收起怒容,对鬼母笑道:“我让范锦鸿给我记下了此鬼名字,等到我国大军饮马忘川河,掌握了能让诸鬼投胎的权利和途径的那天,就把此鬼投到人间做牛做马去。他不是牛气吗?做个耕牛也不错,一身的牛气正好可以拿去耕地,说不定耕出的地还能大丰收呢。”。
鬼母听得又是噗嗤一下,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女儿这招,可是有智谋得很,总比现场打那熊玉乐一顿的好。
“嗯,就依你,等以后就把他投去做牛马。”笑了片刻的鬼母收起了笑容,拍了拍手,门外的青岚应声而入,站到了奏案前。
“你去通知一下天官陆吾,告诉他学宫有个叫熊玉乐的人魂太狂妄,还未入仕就官威不小,永不录用此鬼。”青岚拿出笏板记着,鬼母继续说到:“再去找找今日被熊玉乐骂了,却还是坚持不给他好处的那个商人管家。这样的人魂做事很有原则,可以重用一下。”
茫茫黄泉之中,圣地山谷之外黄沙漫天。
那狂风卷起的沙幕,在天地之间翻滚不停,似乎不知疲倦一般,模糊着山谷外的一切。
大批的酆都鬼兵,借助着这天时的掩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风沙中,明目张胆的在入口外当道而立,设下埋伏。
就算酆都鬼兵这么明目张胆的就站在谷外,也不找个石头找棵树,藏一下他们魁梧的身躯,也能保证打得胆敢落荒而逃出山谷的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谷外漫天风沙实在是太大了。有这样的天时,酆都军才敢如此明目张胆。
他们甚至连鲜艳的旗帜,都立的笔直。任由旗帜在风沙中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主帅就在距离谷口,不过一里地的风沙之中,骑着一匹昂首挺胸的吞火犬,微微眯眼看向身前。
听着风沙中隐约传来的厮杀,静候着落荒而逃的敌人冲出山谷的这个浑身长毛红毛的厉鬼,握紧了腰间挂着的腰刀刀柄,随时等着大开杀戒。
风沙拍脸,这个长相如同红毛猩猩的厉鬼眼中兴奋不减反增。
可他左等右等,等了半晌,一个逃出来的鬼都没有看到,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风沙之中,泛起一道红芒。
这种天气,一丈开外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但那个厉鬼确确实实看到了一道红芒,浮现在前方上空风沙之中。
光芒过于的耀眼,尽然破开了层层厚重的风沙,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而且酆都鬼兵们,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那火光之中,透出的灼热气浪,正朝着他们直扑而来。
不等他们细看,那团耀眼的火光红芒已经轰然落地,带起了一阵撼天动地的巨响,也掀起了一道道炙热的炎风热浪,朝着他们这些酆都鬼兵喷薄而来。
一时间狂风乱撞,气流激荡。数十团迸裂而出的火焰,随着热浪炎风疾射,如离弦之箭穿透风沙。
惨叫声在风中顿起,数十个浑身批火酆都鬼兵,嘶喊惨叫着冲了出来,带起了一阵慌乱。
酆都鬼兵们的主帅眼睛肌肉抽搐,直视着其中一个鬼兵身上,披着的烈焰把那个鬼兵的铠甲,在短短几息功夫被烈焰融为铁水,把那个鬼兵皮肉灼破,深可见骨。
至于皮肉之下的鬼血,还未泼洒得满地都是,就被烈焰烧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