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回旋,却吹不动陵石森林中的树木枝叶。
青绿和墨绿交错的树枝和树叶,皆为陵石所化,任由阴风如何吹拂,依旧是纹丝不动。只是在数千年的风吹雨淋中,或是越来越是光滑,或是多有坑坑洼洼。
置身于这片树林中的酆都军千乘万骑,面对身前不远处,说出是来打劫的十几个肩扛刀斧的壮汉人魂,感到可笑。
区区十数个鬼而已,怎么能从数万名全副武装的酆都军手中,抢夺粮草呢?
前锋的酆都军们,打量着那几十个镇定自若的健硕人魂,不由得觉得这些长相无不是粗犷的人魂,多半是自不量力的山贼。皆在短暂的一愣之后,纷纷捧腹大笑了起来。
而前锋身后的主力大军,稍一打听之后,也无不是捧腹大笑。
区区十数个毛贼,也敢妄言打劫。可不让全副武装的酆都军,觉得好笑吗?
就在快要笑的岔气之时,为首的赤发鬼忽然停住了笑声,继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身前不远处的十几个人魂,问到:“打劫的,你们打劫好歹多带些人,再置办些好的兵器,然后选个日落后的夜晚,来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啊!这样大摇大罢的出现,你们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问话声落地之时,其他的酆都军又捧腹大笑了起来。
但是,至始至终对面的人魂都很淡定,无惊无惧,也无丝毫的慌张和手足无措。面对数万全副武装的大军,那些人魂居然能这么镇定。倒是让那个赤发鬼笑了几声后,就纳闷忽生,笑容渐渐的僵住。
细细一想,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几十个人魂并不简单。他们来去之快,忽如其来不说,且无不是目光和神色都满是镇定。仅仅几点,就可以看出来这几十个人魂,绝不是啸聚山林的土匪,更不是乌合之众。如此处变不惊,只有长期受到严格训练之鬼,才能如此镇定自若的。
为首之鬼笑不出来了,眼中警惕顿时毕现。但他四周之鬼却是放松了警惕,大笑声在林间响彻不停。惊得林中一些胆小的野生兽魂,纷纷逃窜。
阴日已开始东落,午后的阳光不再刺眼。笑声不绝下,那陵石森林之中也多了几分昏暗。
树间的剪影,也不再那么眼花缭乱。
就在此时,为首的赤发鬼眼中警惕更重了几分。他身边的卫士笑的俯身弯腰,手中盘花棍都扔到了一旁,只顾着捧腹大笑。
而另一个卫士则是暂时收起了笑容,对对面那几个镇定自若的人魂,轻蔑的问到:“就凭你们,也配打劫啊?你们拿什么打劫啊?”。
在他们对面的人魂中,为首的那个中年男鬼也笑了笑后,淡淡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的。”。
“的”字才从男鬼口中微黄的牙齿间蹦出,四周就有鬼影涌动,顿时阴气森森,鬼气弥漫。早已悄然蛰伏在附近一带,手持暴雨铳的数千九幽国鬼兵有如神兵天降,从繁密的陵石树木后,猛然冲杀而出。
同时还有数千羽民和雷鬼鬼兵,亦是手持暴雨铳,忽地从天而降,落在了酆都军头顶的坚硬树枝上时,手中上了膛的火铳,就已对准了地上的酆都军们。
酆都军们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环视四周后发现,围住他们的诸鬼无不是穿着精钢打造的山纹锁子甲,护臂上雕刻出盛开的无叶彼岸花图纹,遍布整个护臂。
酆都军们顿知,遭遇的不是什么土匪山贼了,而是真真实实的九幽军。酆都军们慌慌张张的握紧了手中兵器,准备仓惶应战。褪去了笑容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慌张和警惕的神色。
火光顿起,枪声大作,砰砰连响不绝于耳时,血腥味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在这些绿莹莹的陵石树木之间回荡飘散开来。
拉车兽魂在阴风之中嘶鸣,而风中多了几分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味,还有呛鼻的味夹杂其中。
酆都军身上的铠甲再如何坚硬也没有。面对九幽国的赤红子铳,只落得个甲胄开裂,皮开肉绽而骨血横飞的下场。
更要九幽军的神枪手,只打敌军眉心,枪枪命中,无不是一枪毙命的。瞬间那美轮美奂的陵石森林之中,已然是遍地尸山血海,平添了几分凄凉和恐怖。
酆都军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九幽国军的暴雨铳密集射击下,死伤惨重。
血腥弥漫下,鬼血飞溅在林子里泼洒出了红雾道道。酆都军为首的赤发恶鬼,也是躲闪不及下当头挨了一枪,眉心上裂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一指来粗。当他从兽魂上翻身下来,重重的摔落在地的那一瞬间,尘埃飞腾下就已气绝身亡。
林中火铳喷吐出的火光,在这片古木森森的陵石森林中继续闪烁,砰砰之声每每响起,必有酆都军应声倒地。
而为首的赤发鬼一死,其他的酆都军更是慌张,无不是六神无主,哪还有什么还手之力?不是在东躲西藏,就是在吱呀乱叫。任由九幽国大军,把他们当成了活靶子一样射击。
酆都大帝就不该把这些厉鬼召回!
这些厉鬼虽然鬼气充裕,力大无穷也心狠手辣。但他们千百年来都待在人间,只是精通蛊惑人类作恶和造孽,使人倒霉的暗算之术,却不擅长战争搏斗。
正如萧石竹所料,酆都大帝这是走了一步臭棋。
这些厉鬼在训练有素,长期征战颇有战场经验的九幽军面前,无非是长得丑陋狰狞了些,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支酆都军的败局,早已注定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了天地之间。
朔月岛上,灯火通明。小虞山城更是亮如白昼,热闹不减。唯有山顶的将军府衙之中,倒是不怎么热闹。远离喧嚣,多有幽静。
但大军却把此地,严密的看守了起来。明哨和暗哨遍布在军府之中各处,巡逻队不停的来往巡视。
而在衙门的后院之中,更是守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玄教教徒和素天居弟子,也安排在了院中各处角落,形成了互为犄角的明哨暗哨。
还有空骑兵和飞天军,在空中灯火照射不到的昏暗里,盘旋巡逻空中。
整个衙门内外固若金汤,就守卫而言,仅次于玉阙城的玉阙宫里。
后院正中处,挖掘出的深坑已修好了徐徐通向坑底的石阶。而宽半丈的石阶上,也是每隔一丈左右,就立着一个全副武装的九幽军。
坑底上,萧石竹带着盈盈等人站到了那块镶嵌在地上的石板前,借着火光,注视着石板上雕刻着的图纹。
萧石竹本来昨天就该离开阴曹地府,由此进入黄泉。但临行之前,从六天洲秘密转运而来的鬼神科技和工匠,抵达了朔月岛。
萧石竹只好推迟一天,先见过了那些工匠和科技,再进入黄泉。
今夜他必须进入黄泉,不能再迟疑了。
细看那石碑上的图案,萧石竹很快就找到了树干上,一个酷似树瘤的圆形图案。与其他的雕刻图纹不一样的是,这树瘤是整个石板上唯一凸起的浮雕图案,更是立体形象。
而当泰山府君入梦之时,开启黄泉封印的办法也映入了他和鬼母的脑海。且他此时注视着的树瘤图纹,就是开始黄泉的钥孔。
萧石竹还不犹豫的掏出的嗜魂伞,对身边面色紧张的英招,微微笑道:“我走之后,这朔月岛的安全可就交给你了。”。
“大哥放心,只要还有一鬼尚存,酆都军就休想踏入此地一步。”英招收起了紧张,对萧石竹郑重其事的保证到。
萧石竹也不再对他多言什么;对于英招这个异性兄弟,他是非常信任的。继而转头看向了对面的四个素天居弟子,又道:“我等进入黄泉后,尔等依原计划行事,取下嗜魂伞保管妥当,五个月之后再开启此封印,放我们出来。”。
“诺。”四个白衣女弟子齐齐拱手一拜,应了一声。
萧石竹喉结一动,吞了吞口水。双手紧握着伞柄,将其高举过头后对准了石板上,树瘤一般的圆孔。
同时把体内鬼气运起,注入了嗜魂伞中。伞骨伞面上,顿时黑气弥散升腾,血光在其中暗自涌动。鬼哭狼嚎之声,也随着伞身上顿起的阴风而嘶吼咆哮。
俯身蹲下的萧石竹双目微微一眯,毫不犹豫的把手中嗜魂伞伞尖,朝着石板上的树瘤图案插了进去。
周边诸鬼目光汇聚到了伞尖上,胸中皆是紧张萌动。
伞尖没入树瘤图案,咔嚓一声细纹声响从中传来。树瘤一旁,那一条横贯整个石碑的笔直细缝中,蓝芒顿时泛起。
整个石碑在蓝芒照耀下,都变得一片幽蓝。
与此同时,石碑一分为二,向着外面翻开,就如同是翻书一样。转眼之间,就成了两快立起的长方形石板。在这两块石板的中间,是一口镶嵌在了地里,呈长方形,却深不见底的水井。
浑浊不堪的血黄色井水,在井中翻涌起来,有如烧开了的沸水一样,却无任何的气味。但无论井水如何的翻腾,也没有丝毫的水珠水滴,从水井中泼出。
那些有如忘川河水的井水,被一道无形之力牵引着,只能在水井不停的翻腾。每每翻腾涌起来,水泡总能聚成嘶吼的鬼头,正朝着萧石竹他们呲牙吼叫。
五官之间,尽是狰狞之色。
萧石竹端详着那井中焦躁不安的井水,细看了半晌后,觉得似乎要进入黄泉,就是要他们朝着井底跃下去。
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他,也管不了许多了,左右环视一番,对要跟随着他进入的诸鬼说到:“准备准备,我们这就启程下去。”。
说完又对留守的素天居弟子道:“以防万一,我们一下去后,你们就关闭入口。记住,五个月后再开启通道。”。
说完也不等其他应声点头,已然率先往井中一跃而去。
噗通一声,几滴水珠和几道水柱,随着萧石竹跃入血黄色的井水之中后,从井水中喷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