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弥散开来,大帐内陷入了沉寂之中。
土伯那么的嚣张傲慢,让帐外鬼兵们对这顶帐篷敬而远之;纵然有天大的好奇,也没有任何一鬼靠近这帐外三丈之内。
帐内,刺鼻的血腥让空气凝固,让时间静止。蓐收和土伯眼中,不约而同地迸射出了凌厉的杀气,朝着彼此直射而去。
右肩肩胛骨已是断裂的土伯,全然没法抬起右手,就更别提轮转自如的挥刀了。在手中钢刀滴血不止的蓐收面前,又急又气的土伯顿觉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随之而来的,是如汹涌暗潮一般的屈辱感。
不过他也重新认识了眼前这个蓐收;蓐收这个曾在北阴朝中不怎么出名,也不势大的鬼将,尽然能在电光火石间,就将浑身鬼气集中在了双臂之上,瞬间提升了双臂的力量和速度,一气连斩下十个魍魉鬼的鬼头,看来也是不能小觑。
一念在脑海中闪过,土伯已经把手中大刀朝着左手中抛去,刀身上挂着的九个铁环哗啦乱响。与此同时,蓐收也在此举动。只不过此次他不再是刺,而是朝着土伯迎面劈砍而去。
钢刀如奔雷闪电般快速落下,卷起道道翻转乱撞的劲风,刀光也随之暴涨,刀锋更是威震穹宇。
暗暗一惊的土伯在用左手握住大刀粗壮的刀柄时,赶忙提气后跃。但已经被刀光笼罩的他,还是没能躲过蓐收手中钢刀的刀捡,紧紧贴着他胸甲滑落的一击。
尖锐的刀尖在他的胸甲上滑过,登时有火花在刀尖所过之处迸射四溅。
蓐收是个绝不天真的鬼,所以下手不留余地;他知道今日不是土伯死,便是他亡。如果酆都大帝尚且给他申冤的机会,就不会派出土伯率领魍魉鬼鬼差前来直面他了。
土伯必须死。
蓐收抱着这样的决心,所以这一刀劈斩是使劲了全力的。在他收回钢刀之时,土伯那厚实的胸甲已然碎裂开来。
铠甲下的衣襟上,也紧接着就有“嘶”的一声脆响传来了,在胸甲落地之时裂开了一道由右向左,从上至下的长口。透过长口,可清楚的看到土伯胸前赤红的血色皮肤,和几缕浓密的胸毛。
只是没有丝毫明显的外伤;不过身经百战的土伯知道,如果自己再慢一步,就刚才那一刀的力度和速度,他胸口或许就不是皮翻肉开,多了条血口那么简单了。很有可能也会骨断经裂,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他也别想着下床了。
这一想,土伯登时惊得手心冷汗直冒。对面的蓐收已再次踮足一跃而起,朝着他扑了过来,手中刀上爆出的寒光不减反增。
土伯不敢托大,赶忙把手中大刀横在胸前,准备接下对方那大气磅礴,刀光咄咄逼人的一斩。
不曾想蓐收在半空中猛然收刀,继而提气一跃飞过了他的头顶,让他的防御举动全然无效。而立马落地的蓐收,足尖再次点地。不过此次他不是跃起,而是把身子一旋。
手中钢刀随身而动,风行电扫的划出一道月牙形的弧线后,给土伯的腰上狠狠地来了一刀横斩。
打惯战的蓐收知道,自己正面交锋肯定不敌对方,毕竟土伯是一个古老的冥神神仆,鬼气浑厚不说,还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况且这帐外还有不少酆都军和一个阎王,他可不求击杀土伯,只求一击能砍伤土伯,然后争取时间逃走。
以后的事,逃出去了再说。
土伯只觉得后腰一凉,紧接着他不顾腰间不断传来的痛感,霍然转身。双目横扫身前左右,却不见了蓐收的踪影,唯有不远处的帐篷壁上多了一道竖起口子,正被热风吹得摇曳不停,呼啦乱响
入夜后的漫江城,已没有那么闷热了。城头上竖起的瞑旌和挂着丧幡,在夜幕下随着城外刮来的江风连连招展。
缩在宫中,席地而坐大殿门口的萧石竹微皱着眉头,身后大殿里的火光从他背后照了过来,依稀可见他布满阴影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郁闷二字。
在东夷洲的战争中,他已经两次预测战争发生时间错误了。第一次是酆都军的断粮,没法撑下去的时间,比他预测的时间活活往后拖延了五六天。
第二次就是尸魂军和骸兽骑兵的进攻时间,他本以为对方在据此一百里时,最多一天就会奔袭而来。
没想到如今十日过去了,敌军还没杀到城下。真是世事无常,让萧石竹都有些心浮气躁了。
“主公。这地上多凉啊,快起来吧。”走到殿门前,正欲对他回报城中情况的羽花,见他就盘膝而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搀扶他。
萧石竹终于挤出了今天的第一丝笑容,轻轻地推开了羽花的手,道:“没事,地上凉快。你有什么事情你说。”。
“我手下的空骑和神骥大人手下的菌人回报,百里开外的尸魂军得到了比尸国的粮草,也休整结束了,纷纷拔营朝漫江城而来,打头阵的正是骸兽骑兵。”。
她话才说完,萧石竹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来,圆睁开来的双目紧盯着她急声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啊,蒙谁我也不敢蒙你啊。”羽花讪笑着回答到。
萧石竹闻言不语,转身走入大殿,片刻后挂着灭月剑大步而出。嘴里说着:“走,去城头上看看。”,同时脚不停步地朝前而去;羽花也应了一声后赶忙跟上。
这两鬼穿过了大半个漫江城后,一前一后的登上了北门的城门楼子。
萧石竹在楼前凭栏远眺,一片黑暗中虽未见到鬼影,但却能感觉到有着一股庞大的鬼气,正从远处而来。
那鬼气不是来自一鬼,而是数十万鬼魂身上散发而出的。还有凌厉之极杀气和浓郁的尸气,从中不断的透出。
“熄灭灯火。”萧石竹兴奋了起来,环视着四周下令到:“所有火炮和妖魂炮手各就各位。”。
如此浓郁的鬼气,还伴随着杀气和死气沉沉的尸气,只可能是尸魂军的鬼兵们。
而在冥界中夜战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妖魂们夜眼的优势,在一片黑暗中还击敌人,是最有效的办法。
城墙上的灯火,很快就全部熄灭了。偌大的城墙上陷入了黑暗之中,寂静如潮水般涌来,转瞬之间就将整座城墙全部淹没。
萧石竹和城头守军一起,静静地站在了黑暗中,双目齐齐紧盯着前方,渐渐有些紧张。
此地的九幽国军是第一次面对冥界中的一支独特骑兵,所以紧张中还有点点新奇带来的兴奋。
不一会后,就听得前方远处传来了兽蹄踏地的隆隆声,虽还不算是震耳欲聋,但却也能听得清楚。
萧石竹侧耳倾听,那轰隆声越是靠近,也就越来越响。黑暗中虽不见火光,但却也能从声音中判断出来,此时这些骸兽骑兵距离城北不过十几里地。
又过了片刻功夫,轰隆声越来越近,萧石竹依稀在黑暗中,看到有尘烟在城外旷野上升腾而起。
摸黑前进的骸兽骑兵已是近在咫尺。
萧石竹给身边的炮手们打了个手势后,墙头上的火炮相继被校准。一切就绪时,兽蹄带起的轰隆声已至城下,萧石竹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的大喝道:“开炮!”。
喊声落地时,只见得城头上火光道道从黑暗中迸射而出,轰鸣狂震的炮声中,数百道绚丽流霞似流星飞虹,朝着城外疾射而去,在半空中纵横划过道道赤红弧线后轰然落地。
与此同时,城外也响起了嗖嗖连响,上万支铁箭急如密雨敲荷,似坠地流星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城头这边破空疾飞而来。眼疾手快的九幽国军赶忙俯身蹲下,就见有道道铁箭贴着他们的铁盔呼啸飞过,落在了身后,刺入了城墙上的砖石中,激起了道道腾飞的齑粉。
甚至有数十面立在城头的冥旌和丧幡,在攒射的铁箭下转眼就成了片片碎布,随着夜风在半空中旋转摇曳。
纵然九幽国军多数反应迅速,但还是有百十个九幽军都还缓过神来,也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飞速而来的铁箭,把他们的体魄瞬间刺了个千疮百孔。连惨叫之声都未能发出,就在鬼血喷溅下一命呜呼了。
电光火石间,九幽国军的第一轮炮击的炮弹接二连三地炸撞在城外各地。
尘土滚滚下烈焰腾升,只见得城外的骸兽骑兵在被火炮炸成了七零八落的碎骨,在硝烟升腾下四散抛飞。而它们背上的骑手,也没能逃过被烈焰熊熊焚烧的结果。
高涨烈焰给骸兽骑兵的先锋军骑手们,来了个炙烫灼骨,饶是这些尸魂自愈能力很强,但被烈焰裹深,瞬间也落得个皮肉开裂骨骼焦黑的下场。他们引以为豪的自愈能力,在九幽国军毒火神炮的炮弹爆炸后,喷发出的高温烈焰下形同虚设。
城外炙热狂风卷席着硝烟旋转上升,天地之间瞬变成了巨大的熔炉。
借着城外的滔天火焰,萧石竹放眼望去,可见城外布满了骸兽骑兵。森然白骨组成的骸兽密密麻麻,一望无际。
这阵势,令诸鬼望着无不感叹其壮观。
九幽国的火炮继而向着城外怒轰,炮弹接连破空抛舞,准确无误地撞入城外的骸兽大军中去。
骨骸碎裂的骸兽们没能再从地上爬起,但若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把骨骼冲散的骸兽,散落的白骨却能在转瞬间再次组合起来,再次朝着漫江城这边疾奔而来。
须臾间,已经有上千骸兽在烈焰和爆炸间,在不断升腾的尘埃和硝烟下,迎着狂风与热浪冲到了墙角下,一字排开后,开始用只有森森白骨组成的兽头,一下一下地猛撞城墙。
一只骸兽到是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上千只骸兽一道,用头猛撞城墙,这漫江城的牢实高大的城墙,也不免在被它们的猛撞之下微微颤抖了起来。
如此简单粗暴的攻城破防方式,真是开创了阴阳两界军事史上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