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哭嚎与惨叫接二连三的传来,令吴回顿时没脾气,剩下的只有懊恼。不由得缓缓垂下那抬起的右手,再次闭上双目。
目视着那女子一步三摇,渐行渐远,一直站在吴回身后的长风咬牙切齿,握住挂在腰间,收在象皮鞘中弯尖刀刀柄的右手,使劲攥紧,愤恨道:“父王,您这样做您的王位会不稳的!届时这女鬼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却要对方那民怨四起,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好看看吧。”吴回收起几分懊恼,一声冷哼后,严肃地道:“这就是酆都大帝的手段;正是因为如此,各诸侯国内乱外患不断,才无力反他的。”。
年轻的长风全然没有把吴回的话听进去;他是吴回的老来得子,在冥界出生之鬼。在吴回没有篡权之前,他都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公子,虽谙熟一些阴人的小手段,但哪懂得深奥的权谋?
且他一直天真的认为,自己父亲上位后,他们家不仅可在祝融国中为所欲为,还能在冥界威风八面;却不曾想,来了个叫自称酆都密使,名非天的女鬼,就把他父王吓得大气不敢喘。
这等屈辱,之前长风哪有尝过,当下心有不甘又横生气恼,满脸尽是恨意。
气得发抖的他根本不理解吴回的苦衷和无奈;恨不得抽刀上前,把远去的非天一刀劈成两段。
片刻后,长风见吴回依旧沉默,气得他奋然转身,一言不发往宫中而去。似乎只有走到深宫中清静处,方能平复他心中的愤恨和不甘。
听到他沉重的步伐声远去,吴回眼中的无奈,又重了几分,又是一声哀叹后却未回头却,只是张唇,对已走出数丈去的长风语重心长的道:“等这边的事结束后,本王会亲率大军进攻九幽国;你身为太子,要做好监国和抚民的准备。”。
长风猛然驻足,呆站在原地不动不言,片刻后方才点头应了一声,再次拔腿往深宫中而去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对于一年四季,也是至少一日一雨的楚天郡,全然无此说法。
阴日方才初升,昨夜雨后留下的积水还未干透时,玉阙城上空又是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使得整座山城都沉浸在潮湿之中,雾蒙蒙中带着浓重的飘渺感。
若是换成是阳间人类居住于此,稍不注意必得风湿关节炎,湿疹肺炎支气管等疾病也会随之而来;但对于冥界这些没有肉身的鬼来说,不但不会得那些肉身疾病,反因此地阴雨绵绵,阴气充盈,使得他们浑身精神焕发。
而褪去冕服,换了短褐萧石竹也在一大早时,便冒雨站到了玉阙宫北面,立于半山腰上的浮生门前。难得他今日起这么早,也哈欠连天,更没一脸睡意,倒让跟随着的青岚金刚和陆吾,有些不习惯了。
他脸上虽无焦急,却不时的伸头张望,似乎是在等着什么鬼?
方才在门口站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见一只灰毛小猴妖,背着包袱打着雨伞,顺着山路来到宫门前。
“小灰。”萧石竹赶忙招招手,待那小猴子走进后,他目光绕过这猴妖往前左瞧右看一番,问到:“你老娘没跟你来吗?”。
“萧叔。”一见他,小猴妖顿时喜笑开颜,先收了伞给他行礼后,又轻松的道:“我娘说了要我锻炼锻炼,区区千里路程她让我自己来,说不惯我的毛病。”。
“你娘就不怕你海上遇到海盗?”萧石竹宽大的手掌,落在他那沾着不少雨珠的脑袋上,胡乱一揉。倒是把这小猴妖头上毛发,揉得更是凌乱了几分。
“我娘说了,萧叔治下连飞贼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海盗?”小猴妖不假思索,得意的说到。
“行,算你会说话。”萧石竹闻言也是顿时心情大好,接过巫小灰身上的包裹,递给人立而站着的陆吾后,道:“我是答应了你娘让你过来学习的,但这学宫的入学考试还是不能走后门,你得凭你自己的本事去考。在此期间,你就住在你陆吾叔叔家,吃喝他都包了。”。
“谢了萧叔。”巫小灰又行了一礼后,转身对陆吾作揖道:“有劳陆吾叔叔了。”。
“瞎客气什么。”陆吾说着,把他的包袱背上。
“带他去你家,好生安顿起来。”萧石竹对陆吾说着,又摸了摸巫小灰的脑袋:“别让你爹在天之灵失望。”。
语毕挥挥手,示意巫小灰跟着陆吾先回家。
待两个妖魂渐渐远去后,萧石竹也拔腿往前而去。青岚和金刚赶忙追上,齐声问到:“大王,你不回宫吗?”。
说着,青岚就把撑开的雨伞,举到萧石竹头顶。
“不回,我们城里逛逛。”萧石竹接过雨伞自己撑着,继续往前:“不然我穿着短褐出来干嘛?”。
青岚倒是没意见,金刚却面露为难道:“可卑职还没吃早餐呢。”。
“一会我请你吃。”萧石竹淡淡一答,加快了几分脚步。
三鬼有说有笑的在城中逛了半晌,终于来到了城南,随便找了个路边摊子坐下后,萧石竹叫了三碗面。
“难得掌柜的请客,今天我要吃两碗。”金刚呵呵笑着,拿起筷筒里的筷子,在自己袖口胡乱一擦后递给萧石竹。
接着他抬眼一瞥萧石竹身后,自己又拿起一双筷子,竖起后以筷尾漫不经心的敲了几下桌面。
“你就是吃十碗爷也请得起。”萧石竹不以为然的笑笑,道:“昨晚我老婆给我十两金子,你敞开了吃。”。
“客官真豪爽,小的还是第一次见过掌柜的请手下吃面的。”此时,笑呵呵的小二哥,已把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一一摆好:“客官您们慢用。”。
“小二哥,让他吃,吃多少都可以,不必找了。”萧石竹一指金刚后,从袖中掏出二两碎银子,递给小二哥后,起身对金刚和青岚又道:“我去上个茅厕。”。
他方才转身,金刚便又喊道:“那小二哥再给我加点香菜。”。
萧石竹含笑,冒雨小跑向前,在面摊西面一个转弯,钻进了弯道边那间靠着一株榕树的简陋茅厕。
他走入其中,见茅厕里空无一鬼后,吹着口哨在坑站定,之前蹲在茅厕外面路边的两个彪形大汉也尾随了进来。萧石竹腰带都还没解,其中一个大汉便不由分说的抡起了手中搬砖,重重的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一声闷哼下,萧石竹顿时眼冒金星,随之双目上翻,昏厥了过去。那打他的大汉赶忙伸手,扶住了他瘫软的体魄。
另一个从腰后拿出一个一人来长的麻袋,熟练的往萧石竹头上套去。两个大汉通力合作,三下五除二就把已晕过去的萧石竹,装进了麻袋里,抬出了茅厕。
他们方才出门,就有一辆拉着泔水的车子,停在了茅厕前。
见四下无鬼,两个大汉二话不说,麻溜的把麻袋举起,扔进了车上最后那个空的泔水桶中。接着快速盖上盖子,再用绳子把那桶绑好后,驾车的老汉扬鞭,轻轻的抽打一下拉车的牲口臀部,驾车继续往前。
而那两个大汉则与此车背道而驰,扬长而去。
泔水车缓缓而行,顺着一条没有石阶的盘山路,来到了山脚下南城门前,就被守门士兵围上。
“车上拉着的是什么?”为首的士兵上前询问到。
老汉不敢怠慢,赶忙下车打开车上其中一个泔水桶,一脸谄媚的回答道:“军爷,是泔水。小老汉正是要出城放泔水去。”。
盖子一开,一股浓烈的馊臭怪味,顿时从中溢出,在空气中快速飘散开来;令四周军士顿感作呕。为首军士皱眉捏鼻,探头一看那桶里全是油腻腻,脏兮兮的泔水后,赶忙挥挥手,示意老汉快走。
“多谢军爷。”老汉盖上盖子,点头哈腰一番后,驾车出了城门。
军士们面带嫌弃,望着他的车子渐行渐远后,悄声嘀咕了几声,又继续检查着后面的出城车辆和鬼们。
马车出城后,很快就离开了官道,上了阡陌小路,朝着远处那间破庙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老汉把车赶到了庙口,庙中立刻出来了两个壮汉,正是之前打晕萧石竹的那两鬼。
他们把装着萧石竹的那个桶抬下来后,径直的抬进庙中。老汉再次扬鞭,赶着车子绕过破庙,往更远的地方而去。
泔水桶入了庙中大殿后,被放在了正中处地上。打开盖子后,两个大汉把萧石竹取出,退去麻袋,再拿绳子把对方双手绑在了背后,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猪蹄扣。
惊雷刀从阴影中走出,展开手中画轴对比了一下躺在地上,昏沉着的萧石竹面容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弄醒他。”。
其中一个汉子,诺了一声,取下腰间水袋,打开塞在就把水往萧石竹脸上倒下。
被冷水一激,萧石竹身躯一抖,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