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事故发生时,玉田宪吾把玛驰停在车祸现场,自己离开了。后来,他又坐出租车回到了现场。我一直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现在看来他可能是潜入牙科医院了。
不过,他真能轻而易举地溜进医院并调换病历吗?嗯,也许可以。
当初,丹羽和荒木翠之所以会认识,就是因为前台小姐把病历输入电脑时搞错了。
那么,在X光片和齿形数据上动手脚似乎也不是很难。
玉田宪吾成功了。于是,警方根据齿形数据认定,在隧道事故中死亡的是荒木翠和丹羽。
谜题解开了。我看向前方,玉田宪吾正在停在马路上的车辆之间穿梭,走过十字路口,拿起相机不停拍照。闪光灯简直闪瞎眼。
不久,玉田宪吾回来了。他呼吸粗重,志得意满。他抓起前窗的草帽回到车里。那果然是安田太太的帽子吗?
“这趟没白去,那几个家伙肯定是罪大恶极之徒。”
“比起这件事,安田太太的帽子才是不解之谜。”亨拿起草帽打量。
玉田宪吾查看刚才拍的照片,叫了声“好!”,可能真的抓拍到了得意之作吧。
“啊,对了,小玉,很久之前,杂志上登过一张荒木翠的照片,对吧?就是在事故发生之前拍的。”
“哦,没错。”玉田宪吾苦笑,“你知道得真清楚啊。”
“我妈妈很生气,她说居然发表荒木翠死前的照片,对死者太不尊重了。”
“没办法,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啊。”
“你只是希望世人这样想吧。”亨似乎不觉得很有趣,他淡然地说,“小玉,你希望别人觉得你是坏人,是造成事故的罪魁祸首。”
“世上哪有这种怪人啊。”
“因为你这样做,就更容易让世人深信荒木翠他们死了。”
玉田宪吾没有立刻回答,他耸耸肩,把相机收回皮包,小声说:“能赚钱也是很大的原因。”
“啊?”
“干我们这行的,手头都不富裕。过日子需要钱啊。荒木翠的那张照片报酬很高的。”
我想起亨提到的那张照片,当时郁子还感叹荒木翠的笑容真美。
“那天晚上,我目击到车祸后,马上打了荒木翠的手机,向她说明情况。”
“是谁想到去医院调换病历的?”
“是丹羽。他灵光一现,想到那家医院的病历不是手写,而是用电脑管理的,所以有机会在数据上动手脚。事实上,他的智齿也因为这个原因差点儿被拔两次。”
“是啊。但是,那时是深夜,你怎么溜进去的?”
“幸好大家都讨厌户狩。”
“什么意思?”
“那家医院的前台小姐也曾被户狩他们恐吓。我之前听说过这件事,所以我立刻给她打电话。我没有详细说明情况,只告诉她,如果帮我把电脑中的病历‘调整’一下,户狩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然后,她就帮你处理了?”
“不,那天她正好在旅行。她在电话里说她在冲绳。所以,没办法,我只好亲自上阵。”
啊,所以他才会一度离开事故现场。
“她告诉我如何进入医院并操作电脑,于是我改完病历,又返回事故现场。如果警察做DNA鉴定的话,这个把戏就会被识破,然而烧死的尸体不做DNA鉴定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再加上我亲自证明车上的人是荒木翠和丹羽,牙齿模型也相符,所以就这样结案了。”
“的确,没人想到你会说谎。”
“对啊,因为我是名人的天敌狗仔队嘛。接着我向荒木翠他们提议:‘干脆借此机会隐姓埋名过日子怎么样?’连我都觉得自己太爱管闲事,还给自己惹了那么多麻烦。”
“你突然提议隐居,他们马上就能找到隐居的地方吗?”
我很想告诉亨,荒木家附近的几辆高级车说,他们之前就有这样的计划了。
“他们好像之前就有隐居的计划。”
“是吗?”看来亨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太阳君的版权费,丹羽家一直坐享金山银山,吃喝无忧。但他家人从小就被教导‘不要以为这个版权是永久的’。”
“丹羽吗?”
“从他父亲那一代就开始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开始大量置产,还拥有很多以他人名义开设的账户。”
“为了逃税吗?太过分了。”
“是啊。不过,这些账户现在派上用场了,救了荒木翠他们。”
“所以说,他们可以靠这些财产过日子?”
“只要祈祷不会发生严重的通货膨胀就行。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当时我把租赁车留在现场,去了医院。如果我开车去的话,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相反,如果车子一直留在原地,别人就会以为我很可能也在那里,对吧?所以,我走了一段,然后打车去的医院。”
“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过了几天后他们寄给我的,大概是想告诉我他们平安无事吧。”
“然后你就把那张照片伪装成车祸前拍的,卖给杂志社了?”亨笑道,“你真是个大骗子!”
“但是那张照片评价很好。我也靠那张照片在业界保住了面子。”
“嗯,保住了无耻娱记的面子。这根本就是弥天大谎好不好!那张照片明明不是事故当天拍的。”
“把谎言写得活灵活现也是记者的本事。”玉田宪吾加重语气,却也忍不住苦笑起来。
“不过,小玉,今天你真的拍到了事件现场的照片,太幸运了。”亨指指后座的皮包。
“是啊。拍得很不错呢。之后我再去警方那里打听一下,如果那几个家伙真是什么重大犯罪事件的逃犯,那就太棒了。”
“如果这样的话……”亨突然凑到玉田宪吾面前。
“怎么样?”玉田宪吾警惕起来,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
“你看,今天你能拍到照片,全靠了这辆德米欧,对不对?”
没错,都是我的功劳。
“所以呢?”
“而且,刚才我帮忙拔花了。”
“所以呢?”
“小玉,你刚才不是说过什么butter吗?讨价还价,物物交换之类的。”
“Barter?”
“对对,barter。”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亨露齿而笑。
“太难的事我可做不到。”玉田宪吾回答。
“我希望你把谎言写得像真的一样,这是你平时一直在做的吧。”
“啊呀,小绿,真是太好了!在单行道上逆行还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太幸运了。”我回到家,把一天的经历讲给扎帕,他很同情我的遭遇,也为我毫发无损而感到高兴。
这真的叫幸运吗?“路口的那些车也几乎没怎么撞到,八幡宫的护身符太厉害了。”
“护身符怎么了?”
“不,没什么。不过,扎帕,以后看到火车,要记得数一数车厢啊。”
“哦,数车厢果然可以保佑平安啊!”扎帕叹服地说,“不过,说到保佑,那个也有起到作用吧?”
“那个是哪个?”
“就是你家院子里那个青蛙摆件呀,也可以算作护身符吧。”
“售货员的确是这么忽悠良夫的。”
之前望月家深陷危机的时候,正是因为玉田宪吾打破了那个摆件,细见先生听到声音,才一起赶去营救的。所以,从广义上说,那个青蛙摆件似乎确实起到了消灾避祸的作用。如今它依然摆在院子里,打破了的部分已经用胶带补好了。
“小绿,你今天收获很大啊。”
“说到收获,只有荒木家院子里的花而已。”
“不光如此吧。荒木翠他们为什么在意那些花?一年前,丹羽为什么要偷走你,删除导航仪记录?还有,事故发生后,玉田宪吾去了哪里?这些事不是都搞清楚了吗?”
“最惊讶的是发现荒木翠的老公是坏人。”
“小绿,人类基本上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荒木诚人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坏的一面。不过,油罐车先生那种属于例外。”
“户狩和他女朋友呢?”
“哦,他们也属于例外。不过说起来,户狩的父亲……”
“你是说那个牙医?”
“对,儿子下落不明,那个牙医没有报警吗?”
“听说报警了。但是……但是户狩平时就经常行踪不定,而且说不定他失踪了,当父亲的反而觉得更轻松呢。”
“嗯,荒木诚人和户狩不一样,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为人认真,还从事疾病的研究工作。”
“是啊,他的工作可以帮助那些被免疫疾病困扰的人摆脱痛苦。但是,他对荒木翠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
“恶劣到让我的雨刷都要动了。”
“荒木诚人可能想通过支配荒木翠那样的女人而获得满足感。”
“或者,他也有可能在婚后开始感觉害怕。”
“害怕?怕自己的妻子吗?”
“当荒木翠的老公压力很大,所以他也许想在婚姻关系中压妻子一头吧。”
“原来如此。”
“不过,小绿,你以后出门可以向其他车炫耀今天逆行的英雄事迹了。多么值得骄傲啊。”
“那只能算是违章行驶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并没有外出的机会,当然也没法和其他车聊天。
一个工作日的傍晚,亨的同学圭一君来找他。此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并不适合小孩子出来闲逛。
圭一君来到望月家门口,在那里徘徊了几分钟,好像在烦恼要不要按门铃。
“那孩子干什么呢?”扎帕怔怔地问。
“要找亨的话,就赶快把他叫出来呀。”
我和扎帕看着犹豫不决、来回踱步的圭一君。这时,大门打开,良夫走了出来,他解开停车场的链子锁,打开我的车门。
然后,良夫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圭一君。“啊,你是亨的朋友吗?等等,我去叫他出来。”
“啊,不,嗯……”圭一君吞吞吐吐的时候,良夫已经返回家中,把亨叫出来了。
“圭一君,有什么事吗?”亨一如往常,冷静地说,“哥哥,上回打破餐厅玻璃那次,和我在一起的就是这位圭一君啊。”
“啊,哦,就是那时……”良夫拍了一下手,似乎想起来了。虽然他应该还没忘记圭一君尿裤子的事,但是他并没有提起。“后来你妈妈有没有很生气?”
“啊,不,嗯。”圭一君依旧吞吞吐吐的。
“真巧,我现在正要去那家餐厅。”良夫说。
啊?是吗?
“啊?是吗?”亨有些吃惊,他似乎也没想到。
“啊?是吗?又出什么事了吗?”圭一君显得很害怕。
“只是去吃饭而已。”不知为何,良夫有点儿害羞,既像在说谎,又像心里有鬼。他说着便坐进车里,去家庭餐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
比起良夫的态度,我更在意圭一君来找亨的目的。但是良夫已经发动了引擎。
“扎帕,等我回来,你要告诉我亨和圭一君的聊天内容。”我在出发的同时对扎帕叮嘱道。
“哦,好的。如果我能听到的话。”扎帕不太起劲的声音很快就飘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