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家的三个人回来了。折腾了半天,再加上可能还没从惊吓中恢复,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亨也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
随后,戴着头盔的细见先生和玉田宪吾把户狩的一名手下抬过来,往车道上一扔。接着返回空地,又抬来一个,一扔。就像在做装货前的准备似的。
两个男人的神态还算清醒,然而双手被绑、无精打采、斗志全无。“赶快报警吧。”玉田宪吾说。两个男人闻言条件反射地面露威胁,但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已无力反击,又蔫了。随后他们抬起头,这次脸上挂着恳求的表情,坦言道:“没用的。把我们交给警察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警察救不了我们,也救不了你们。”
细见先生叹息。“你们俩好像还很精神嘛。”
“这不是威胁。你以为我们喜欢这样做吗?”另一个男人申辩道。
“显然很喜欢啊。”郁子吃惊地说。
“你假装踢我的时候可是非常开心呢。”亨也接口。
“你们会倒霉的。你们不知道户狩先生有多可怕,所以才能这样若无其事。”
望月家的三个人一愣,接着不禁失笑,以为男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哎呀哎呀。”细见先生也眯起眼睛,仿佛正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学生。
但是,我很清楚男人的话不能一笑置之。据黑睿翼和面包车所说,户狩的恐怖程度无人能及,寻常手法根本制服不了他。如果报警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他的手下也不会这么烦恼了。
“被抓起来,我们无所谓,可怕的是这事会触怒户狩先生。”男人们声称。
“户狩君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吗?”也许是他们语气中的紧张感过于强烈,细见先生的玩笑话中也夹杂着一丝疑惑。
“不,他们说的话可能并非夸张。户狩的确很难对付,这毋庸置疑。”讲话的是玉田宪吾。什么?良夫他们把视线转向他,他耸耸肩,继续说:“我越调查户狩的事越吃惊。这种人居然能堂而皇之地活在世上,真是服了。”
是啊是啊,那两个男人也连连点头。
“有那么恐怖?”亨问。
“非常恐怖。”
“小玉,短短几天你调查了很多嘛。”
“其实,在听你们说起户狩之前,我就知道这个人。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吗?一个牙医的儿子,在父母的百般宠爱中长大,满脑子只想着通过邪门歪道赚钱。”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过。”亨提高嗓门。
“那个人就是户狩。”
刚才听到黑睿翼的介绍时我已有所预感,所以此时并没有太吃惊,只是稍微有点儿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愉悦,就像掉落的螺丝被装回到正确的位置。哦,那个是和那里连在一起的呀。
“今天,你们让他们挖的也是很糟糕的东西吧?”神情严峻的玉田宪吾指向良夫和郁子,瞪着两个男人发问。
两人沉默不语,面面相觑。
“很糟糕的东西?难道是尸体?”亨显然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郁子和良夫也露出明显难以置信的表情。
“有可能。大概就是尸体吧。”所以,玉田宪吾话一出口,全场顿时一片死寂。
望月家的三个人僵立当场,细见先生也双目圆睁,惊疑地质问:“尸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户狩先生好可怕!”其中一个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害怕幽灵的小朋友。接着他脸色一变,好像抱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威胁道:“听好了,你们以后将永远生活在户狩先生的阴影下,一辈子不得安宁!”
望月家的三个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很想一笑置之,但也许是看出那两个男人真的吓破了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一阵风吹过,树枝沙沙摇曳,男人的恐惧在幽暗的树林中扩散,望月家三个人脸上的阴影越发浓重。“户狩真有那么可怕吗?”良夫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小声嘟囔道。
这时,一个清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没事,户狩不会在你们面前出现的。”说话的是玉田宪吾。
啊?突如其来的发言让我大惑不解。望月家的人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你是知道什么吗?”良夫问。
“没错。我知道很多。我掌握了惊天内幕。”玉田宪吾挺起胸膛,鼻翼翕张,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接着,玉田宪吾不知从哪儿掏出手机,迅速开始操作,只有平日靠写“惊天内幕”换钱的男人才能摆出这种架势。
“惊天内幕?”
“什么内幕啊?”
“和户狩有关的吗?”
“是一则稍早之前的新闻。”
停在旁边的扎帕说:“玉田好像有重大新闻要爆料。”
黑睿翼说:“如果是好消息就好了。”
然而,玉田宪吾接下来说的却是一则远远超出期待、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
“你们知道一架飞机在非洲的一个小村子里坠毁的事吗?”他说。
什么?
非洲?我不由得惊叫出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非洲我听说过,但是我不懂,为什么会在夜晚的小树林里突然提到这个地名。
“一架小型飞机坠毁,飞机上的人被带到神秘村落。”
“啊,那个,新闻杂志上登过。”亨回忆起来。
郁子也附和道:“没错,杂志上的确登过。还说飞机坠毁的事是有人在网上发现的。”
是那件事啊。亨在车里读杂志时曾经提过这则新闻。
“玉田先生,那件事怎么了?”良夫问。
“那是一起卫星照片引发的骚动。简单来说,就是卫星拍到疑似日本人的身影出现在那个神秘村庄里。这则情报本身就很可疑,而且也不能确定照片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日本人。大多数人认为这只是一个都市传说,但是,经我调查……”
“经你调查怎么样?”良夫恰到好处地接口。
“经我调查,发现了这样一张照片。”
在场的全体人员——望月家的人、细见先生,以及户狩的两个手下,还有在场的全体车辆——我、扎帕和黑睿翼,全都齐刷刷地将视线集中在玉田宪吾身上。
手机的液晶屏在黑夜中闪闪发光,我看不到屏幕上的画面。玉田宪吾先把手机伸到那两个五花大绑、跪坐在地的男人面前。
“啊!这是户狩先生。”一个男人立刻发出惊叫。旁边的男人伸长脖子看向屏幕,他也惊呆了。“真的,是户狩先生。”
不理会一头雾水的我们,玉田宪吾说:“没错。简而言之,坠落在那个神秘村庄的人,就是你们所害怕的户狩。”
“怎么可能!”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户狩和他的女朋友。你看,被迫坐在那群上身赤裸、肤色呈小麦色的村民面前的,不就是他们俩吗?这两个人最近都没露过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说:“因为户狩先生经常出门旅行,联络不到是常有的事。”
“这次应该也是旅行吧。刚捞到一大笔钱,想出门找找乐子什么的。可惜,飞机出了故障,只好迫降在那个神秘村庄里。并不是坠毁哦。但那个地方肯定没有大使馆吧?”
“也就是说……”
良夫说到一半,亨接了下去:“会怎么样呢?”
“也就是说,户狩和那个女人要在那个村子里度过余生了。因为他们没有回国的途径。既没有翻译,也没有机场。日本和那个国家甚至没有建交,大家连世界上存在那样一个村子都不知道。”
“哦。”两个男人茫然地附和。
“户狩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你们就安心地被警察逮捕吧。”安心地被警察逮捕?这个说法好奇怪,不过我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反正你们只是负责处理尸体,对吧?人其实不是你们杀的,对吧?”
“对,对,你说得太对了。”两个男人点头如捣蒜。
“那么,你们就把实情全都告诉警察好了。警方可能会通缉户狩和那个女人,但是……”玉田宪吾指指手机,“不可能追到那个村子里去。”
“真、真的吗?”
“日本警察连邻县的事都说不在管辖范围之内,那么偏僻的村子,谁管啊?就算你们告诉警察户狩在非洲,他们也不会搜查到那里去的。”玉田宪吾微微一笑,“好了,你们俩去警局好好蹲着吧。望月家继续过平静的生活。校长呢,应该会继续在早会上给孩子训话吧。至于我,接着报道明星八卦。而户狩他们,就在那个未开化的村子里自求多福吧。就这样。”
不久后,红光闪烁,夜晚的树林和民宅的屋顶像被红色玻璃纸拂过似的。伴随着惊心动魄的警笛声,两辆警车呼啸着驶近。都不知道细见先生什么时候联络警方的。望月家的三个人露出安心的表情,户狩的手下也露出安心的表情。
细见先生向警察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留在小钢珠店的那个小混混也被警察逮捕了。
“扎帕,望月家的人也要被警察带走吗?”
“警方肯定有很多事要问他们。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被释放的。毕竟有个上小学的孩子呢,而且他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江口先生不会有事吧?”黑睿翼担忧地问。的确,对他来说,主人的安危最重要。“尚子肯定也很担心。”主人的母亲也让黑睿翼放心不下。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警车跟我搭话。“啊,是你吧,绿德米?就是你最近告诉我你被人偷了,是吧?”
“哦,是你呀。”前几天,我被陌生男人偷走,在县道上行驶时,从后面追上来的就是这辆警车。当时他好像在追抢劫ATM的罪犯,不知那件案子后来怎么样了。“上次多谢了。”我脱口而出。上次你虽然没帮上忙,但还是多谢了。
“上回的偷车事件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系吗?”不愧是警车,提问都那么尖锐。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不,应该说还是有的。”如果户狩在那个神秘村庄的话,那么当时偷车的男人是谁啊?我心生疑云。当我再次观察玉田宪吾时,一个恐怖的念头如电流般通过全身。
户狩会不会其实就在国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