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帕高兴地说:“你家二少爷简直太厉害了。远远超出‘聪明伶俐’、‘骄傲狂妄’可以形容的范畴。后来怎样了?”
“河合翔也拿亨没办法。经过冷静思考和权衡利弊,他把名片给了良夫。”
“名片?谁的名片?”
“就是追车的那个记者的,一个叫玉田宪吾的男人。”
当时,良夫接过名片看了看,感叹道:“头衔写的是‘娱乐新闻记者’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进了钱包。
“这位玉田先生还在仙台吧?”亨问。
河合翔好像已经不愿意再搭理这个早熟又惹人烦的小学生了,他说话时一直坚持面向旁边的良夫。
“有一个廉价酒店,媒体圈的人都喜欢住那里。”接着,他说出那个酒店的名字。
“小绿,你不觉得很可疑吗?”听完我的话,扎帕说,“他没必要那么热心地提供情报吧。会不会是另有所图?”
“扎帕你好敏锐!”
“是吧……”
“仅次于亨。”
“啊?”
“河合翔下车后,亨也说了同样的话。”
当时,亨对良夫说:“也许河合先生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去那家酒店找玉田先生,然后把我们见面的事写成报道。荒木翠的粉丝和娱记发生冲突的话,可是好素材。”
“你家二少爷能预见到这一点,了不起!”从震惊中恢复的扎帕感慨万千地说。我也有同感。
说话间,一辆送快递的载重两吨的货车从左边驶过,上了我们前方的马路。这一片似乎归他负责,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他转来转去。由于这辆货车的车号是“九六二五”,我和扎帕就都叫他“黑尼克”。但他的车身并非黑色,不过上面画着黑色的动物图案,所以这个外号也不算特别离谱。
每天运载大批货物,从早到晚满世界跑的黑尼克从不炫耀自己的生活多么忙碌充实。虽有大身材,却不摆大架子,总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我很尊重他。
他停在我们面前,送货员从驾驶席上下来卸货。
“你们好啊。”黑尼克总是这样温厚爽朗,充满包容一切的亲和力。扎帕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他常说,黑尼克会有如此宽厚的性格一定是因为使用的汽油不同。
“你好。”我和扎帕回应道。
扎帕接着问:“对了,那起隧道车祸你听说没有?”
“一路上大家都在说这事。”黑尼克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时,司机抱着两个纸箱走进对面公寓的大门。
“隧道已经恢复通行了,但是起火现场仍然一片狼藉,不忍直视。”黑尼克说。他服务的快递中心就在隧道的另一头,他已经路过事发地好几次了。
“听说事故发生时是凌晨两点,那时应该没什么车经过吧?”
“肇事车不知怎么样了?”
“肇事车好像是一辆租赁车,据说是尼桑玛驰(March)。”
“March是行进的意思吧?”
“他这回简直是狂飙突进。估计他现在已经回店了,不过这次事件一定对他打击不小。”
“对租赁车来说,打击就更严重了。”
我们这些私家车对自己的主人都怀有天然的亲近感,很容易被主人的想法和思想影响。简单地说,我们和主人具有同样的思维方式。如果那个叫玉田宪吾的娱记对于“追逐荒木翠”这一行为没有丝毫罪恶感的话,他的车也很有可能没有犯罪意识。但这一规律只适用于与主人朝夕相处的私家车。像租赁车这种,只和驾驶者有短暂的接触,当然不会产生信赖关系。所以,在这次的事件中,那辆车肯定被玉田宪吾吓惨了。
碰巧被那个男人租用,就遭遇这种事情,无异于飞来横祸。我对那辆租赁车深感同情。
“我听说,荒木和丹羽困在失火车辆里好长时间。”黑尼克说。
“要是这样也能活下来就轰动了。”扎帕说。
“真是一场悲剧啊!”黑尼克说着,送货人回来了。
“咦?还有我家的快递啊?”扎帕说。我们还以为黑尼克要走了,没想到送货人又朝细见家走去,按下了门口的对讲器。当然,此时细见先生还在学校工作,家中无人,于是送货人把东西放进了信箱。
“啊,那是《防身术杂志》。”扎帕说。
“杂志?”
“细见先生每期必读。”
“他对防身术很感兴趣?”
“因为他身为校长,树敌很多。怪兽家长什么的。”
“怪兽?听着就好危险!”听到我的话,黑尼克哈哈大笑。
送货人返回,发动了引擎,黑尼克的身体开始颤动。
我想起扎帕说过,人类有三大欲求,希望获得认可,希望有益于他人,希望获得称赞。这大概也适用于我们。每日奔波于大街小巷的黑尼克心中一定充满自豪。
“再见。”说完他就出发了。
四周安静下来,眼前是一成不变的风景。我和扎帕望着同一方向,默默出神。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两只白纹蝶嬉戏追逐着飞向远方。
清风吹过,垃圾收集点的塑料袋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急救车的警笛声,但很快也渐渐听不到了。我在静默中发呆。时间的流逝对我们来说一点儿都不重要。当然,对于我们私家车来说,定期检查和车检是可能左右车生的大事。比如车检前夕可以说是私家车更新换代的高峰,所以那时我们都会精神高度紧张。尽管如此,我们并不关心时间。无论是车轮飞转,奔驰于道路之上,还是关闭引擎,静止不动,时间永远在前进。正如扎帕所说:“不管用不用汽油,我们终有被新车取代的一天。”
所以,我们不像人类,我们不会因为光阴易逝而焦虑,也不会因时间太多而无聊。比起时间,季节变迁和天气变化才是我们更为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