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明城?
玉潋心神情惊讶,片刻后又锁起眉心,面有不解之色。
此人已经死去三十多年,听澜宗上下对其缄口不言,玉潋心对当初的镜虚门之变也知之甚少,只宗里小弟子私下闲聊时隐晦提了几句,她碰巧听到。
镜虚门是听澜宗的宗源秘境,也是听澜宗屹立千年不倒,传承百代不衰的根因。
当世共有十大秘境,分为五门、四境、一界。
相传万年以前,一位强者修成半神之躯,距离渡劫成仙仅一步之遥,可惜后来渡雷劫失败,半神之躯被天雷劈成十段,散落于天地各处,销声匿迹。
但神躯有灵,自衍空间,为后世之人谋福。
修真界为此成立了仙宗同盟,由十大渡劫境高手掌管秘境之钥,这十位前辈便是后来十大仙宗的始祖,听澜宗也位在其中。
虽然仙宗同盟最鼎盛的时期过去了,后世之人一代不如一代,如今修真界,达到洞虚境的高手都屈指可数,遑论更高深的大乘境与渡劫境。
就玉潋心所知,至少千年以来,尚无人突破至渡劫境,而最初的那几代先祖,亦无羽化登仙之人,随着时间流逝,都陆续坐化了。
但掌管秘钥的十大仙宗仍然繁荣不衰,秘境为他们的后辈子孙提供了数不尽的修炼资源,故而十大仙宗与其他宗派差距越来越大,最后皆成为雄踞一方的盘龙。
听澜宗虽位列十大仙宗之末,所领的镜虚门也是秘境中品级最低的,但在玉州境内,千百宗门世家,皆以听澜宗马首是瞻,无有能与之匹敌者。
镜虚门每年都会开启一次,开启时整个听澜宗雾气弥漫,凡雾气所及之处,皆成镜像世界。
门内物资丰厚,时有奇遇秘宝,宗内弟子长老都可进入其中。
若在镜虚门中遭遇变故身死,镜像世界就会自行破碎,受创之人则会离开镜虚门,回到真正的现实世界,道理上讲该是无性命之忧的。
但三十多年前那次镜虚门事变中,在门内死去的人里有几个离开镜像世界后也真实地死去了,其中就包括阙清云的父亲,阙明城。
听澜宗对外宣称镜虚门内出了变故,具体何种变故却闪烁其词,并且大力将这件事压下,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被封口。
曲衍魔君因此与听澜宗结仇,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试图调查清楚当初的真相,可进展并不乐观。
附身于店小二之身的鬼修竟是阙明城,玉潋心和曲衍魔君都感到非常震惊。
阙明城掀起嘴角笑了:“大哥还记着当初你我兄弟之情,如今我侥幸脱困来寻大哥,是想请兄长帮我一个忙。”
曲衍魔君回过神,袖袍一挥,几道隔音符贴上四壁,同时门帘和窗户上还被下了封锁符咒,这才言道:“什么忙?”
“我要季伯宗那老匹夫的项上人头!”这话出口,阙明城的气息陡然下沉,脸色阴暗,“听澜宗枉为仙宗,一门上下皆为猪狗,当从玉州除名!”
阙明城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实质,黑蒙蒙地笼罩在他身上,将那因震怒而扭曲的脸孔遮挡,雅室内气温骤降,阴风阵阵,吹得玉潋心背心发凉。
“你所蒙受的冤屈为兄自会为你讨回公道!当初谋害你的那些人,一个也不会放过!”曲衍魔君愤声说道,“你且先坐下,与为兄细细道来,三十年前镜虚门之变,究竟发生了什么!季伯宗,如何待你?”
兄弟两人对坐于矮几两侧,玉潋心上前为二位斟茶,阙明城和郭衍都没让她回避,她便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阙明城压下心中震怒,身上浮动的黑气也稍稍消散一些,冷哼道:“当初镜虚门之变,所有人都听信了季伯宗的鬼话,以为我是死在镜虚门内,可事实上,我是在门外被人围击埋伏,这才死于非命!”
“什么?!”曲衍魔君扶住桌角,“何人加害于你?!”
玉潋心听到细微的咔嚓声,木质的桌面受力压出半块掌印。
“还能有谁?”阙明城面目扭曲地冷笑,“当初我已是分神境后期修为,听澜宗内,除了季伯宗那老狗,何人能无声无息取我性命?!”
阙明城与季伯宗师出同门,百年以前,两人间的关系几与阙清云和秦剑风相类,后来老祖宗坐化,秦剑风接手听澜宗,阙明城和季伯宗都隐居闭关,平日无有往来,渐渐淡出众人视线。
若非那场镜虚门之变,许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不知道阙明城这号人。
难怪听澜宗事后竭尽所能封锁消息,对外宣称这是一场悬案,是镜虚门出了变故,三十余年查不出真凶,原来真正的凶手,就是季伯宗么?
“季伯宗为何要杀你?”曲衍魔君疑惑询问,“你与季伯宗虽然往来不繁,但也远没有到与之结仇的地步,何况你从无贪权之心,未与季伯宗争夺宗主之位,更没有对秦剑风继任之事表达不满,他何故要你性命?”
一侧旁听的玉潋心也看向阙明城。
“兄长有所不知,季伯宗非要杀我,是因为我无意间得知了听澜宗的不传之密。”阙明城声音森冷,即便那么多年过去了,那日发生的一切仍旧是他铭刻于心的噩梦。
“世人只知当世有十大秘境,由十大仙宗掌管秘钥,却不知这秘钥究竟是何物,只有一宗之主才能获悉这个秘密。”
阙明城深吸一口气,神色冷厉而疯狂:“每处秘境都会诞生一个禁咒之灵,以禁咒之灵的鲜血浇灌秘钥,秘境方能开启!”
此话一出,曲衍魔君尚未应声,玉潋心却骇然色变,惊道:“此言当真?!”
对玉潋心的反应,阙明城似早有所料,脸上露出昨日那般古怪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瞧着她。
玉潋心心口重重起落两下,稳住凌乱的心跳,可脸色还是惨白一片。
“怎么了?”曲衍魔君也觉察了玉潋心的异样,疑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玉潋心扶住墙面站稳,神情迷惘,却不应声。
“自你有记忆起,每年镜虚门开启前几日,你师父都会以炼药为由从你体内抽取一小瓶鲜血,是不是?”阙明城似笑非笑地说道。
玉潋心没说话,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事实的确如此。
阙明城脸上的笑更阴邪了,说话语气冷飕飕的:“她是不是还告诉你,你是因为幼时襁褓中生了一场大病,体质虚乏,所以不能练武,常年需以灵药续命?”
曲衍魔君终于明白过来,神色凝重。
多年前,听澜宗的老祖宗也是用同样的理由软禁了阙明城,直至他仙逝,后来季伯宗管不住阙明城,又无意让其知晓了禁咒之灵的隐秘,季伯宗便对阙明城起了杀心。
玉潋心脸色一冷,沉声呵斥:“你闭嘴!”
阙清云绝无可能害她。
阙明城却不以为意,仍笑容古怪,继续说道:“就算阙清云本身无害你之心,她是受了季伯宗和秦剑风的蒙骗,那你可愿与我赌上一局,就赌听澜宗若危,她是选听命于季伯宗,还是选择护你。”
他每句话都戳中要害,那双眼睛仿佛早已看透一切,甚至能读出玉潋心心里的想法。
“她明明是你的女儿,你却一口一个阙清云!”玉潋心未正面回答,神色疯癫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阙明城?!”
“阙清云认贼做父,拜季伯宗为师,早已被季伯宗教化为一条愚忠的走狗,我不认她这个女儿!”阙明城与玉潋心针锋相对,“要说证据,那把我从听澜宗带走的佩剑,算不算数?!”
玉潋心神色一厉:“金灵山仙府内的鬼修,竟然是你!”
想必季伯宗也没料到,阙明城身死之后没有魂飞魄散,也未入轮回,而是经受炼狱之苦,化为一名鬼修。
“不错!”阙明城冷笑,“我不过是感应到你身上有禁咒之灵的气息,方想确认一番,可你却以为我要杀你!”
玉潋心冷眼与之对视,回想起那日仙府内的情形,她依然心有余悸。
那濒近死亡的感觉绝无虚假,她不相信阙明城此时说的这番话。
“好了,都别吵了!”曲衍魔君适时打断二人争论,遂看向阙明城,“义弟,你既来寻我,心中是否已有复仇的计划?”
阙明城点头:“计划是有,但需玉姑娘配合。”
“我不会帮你!”玉潋心厉声拒绝。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阙明城无所谓地耸耸肩,“只要你还活着,就不可能脱离季伯宗的掌控,他一定会想法设法将你留在听澜宗,如此方能利于操控。”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断言道:“如我所料不错,一月后阙清云与秦剑风大婚,他必定会借机设伏,管你信与不信,你若敢只身前往,十有八.九,会是阙清云亲自动手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