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大豹将獐子叼到白少年跟前,白少年更是高兴得将大豹搂抱着,面贴着豹头,跟它亲热起来。这个说话带刺而又机灵的小杀手,在这方面,他比豹儿还天真,还孩子气。就是以年龄来说,他也比豹儿小一些,他说他十五岁,只是故意逗豹儿罢了。
这个江湖小杀手,又抚摸了豹子一下,说:“豹大哥,你等等。”便将剑拾起,将獐子腿割了下来,递给豹子先吃。然后又剥了獐皮,挖掉肠肚,叫豹儿生火,烤起獐子肉来。他干这一切,熟练而又干脆,好像是个惯在老林深山生活的猎人一样,连一向在深山古寺生活的豹儿也惊讶了,说:“白哥哥,你真能干呀!”
秀气白少年一笑:“这算什么,你不比我更能干么?”
“不,不,我有白哥哥一半的能干就满意了,也不用害怕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了。”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也害怕一个人在江湖上行动的,没有青哥伴着我,我一个人怎么也不敢出来。”
青少年笑道:“要是你害怕,恐怕这世上就没有一个大胆的人了。”这个警惕、谨慎的青少年,见这头大豹那么具有灵性,也不害怕了,走近了大豹,帮助烤獐子肉。
白少年说:“怎么没有大胆的人?”他一指豹儿,“他就比我大胆得多,敢一个人下点苍山,在江湖上行走。”
豹儿说:“白哥哥,你别笑我,我是没办法,才一个人跑出来的。”
“没办法?是点苍派的人逼你下山吗?”
“不是。”
“那你干嘛一个人跑出来?冒这么大的风险?害得你妈妈要花二十万两银子来雇请我们。”
“这,这!”豹儿支吾一会说,“我实话对你们说,我不是他们的儿子,也不是那个什么少掌门,他们认错了我。”
白少年不由得和青少年相视一下,又眨眨眼说:“你这么说,我们不是保错了人?”
“不!你们也没有保错,因为她认为我是她的儿子,才请你们来的。”
“我再问你,世上有父母亲认错自己孩子的吗?”
“我不知道,大概我太像她的儿子了。”
“这么说来,你恐怕真是她的儿子。”
“我怎么真是她的儿子呀?”
“世上有这么相似的人吗?面貌、身材、年纪、声音、行动,都一模一样,连父母也分辨不出来,除非是双胞胎、孪生兄弟,才有这种可能。”
青少年这样说话了:“白兄弟,现在看来,段公主她那夜推测得不错,一定是孪生兄弟了。因为云夫人当时的确产下了双胞儿,他们一出世就骤逢仇敌,其中一个儿子便失散了。”
豹儿愕然:“怎么你们都知道了?那夜我和段姐姐的谈话,你们也听到了?”
白少年眨眨眼:“我住在你隔邻,耳朵不聋,怎听不到的?”
青少年又慢慢地说:“从刚才这头大豹对你都这么的亲善,不伤害你们,初时我大感愕异,后来我想到了一件事,白兄弟,你原是一位猎户的女……”
白少年连忙轻咳一声:“哎!青哥哥,你说什么了?”
青少年微微一笑:“你原不是位猎户的儿子么?曾经吃过几天的豹奶,看来你身上恐怕也有豹子的一些气……”
豹儿一听,连忙说:“对了!我师父说,我是在豹儿窝里长大的,吃了八个月的豹子奶,所以叫我为‘豹儿’,怪不得我一见到大豹,就好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看来我身上有更多的豹子气质了!”
青少年似乎更明白了其中一事:“豹同苞同音,怪不得连名也相同了!世上事就往往有这般巧的。”
白少年问:“你真的在豹子窝里长大,吃了八个月的豹子奶?”
“是啊!师父说是一头母豹养大的,他抱我回来后,我就一直由师父抚养了十二年多,从没离开过他。”
白少年对青少年说:“现在一切疑问都清楚了!夫人的确是认错了人,我们也认错了人。”
豹儿问:“那你们还同不同我在一起呀?”
白少年眨眨眼问青少年:“怎么?我们还跟不跟这个假掌门人在一起?”
青少年微笑反问:“你看哩?不跟,我们要不要将二十万两退回去?”
“那能退吗?”
“不退,我们只有跟他在一起了!”
白少年吸了一口气:“没办法,我们只好跟他到成都跑一趟了。”
豹儿虽然大胆,但却害怕一个人上路,主要是他不知去成都如何走法,而且一个人又孤单寂寞。他仍不放心问:“你们愿和我在一起?”
白少年说:“看在钱分上,我们跟你啦!”
豹儿大喜,一揖说:“多谢两位阿哥。”
“哎!你别叫我阿哥了!我比你大么?”
豹儿茫然:“你不是说比我大么?有十五岁了。”
“我说我有一百岁,你也相信?”
“那,那你多少岁了?”
“总之,我比你小,刚才出生。”
“什么!?你刚才出生?”
白少年“噗嗤”一笑:“我不跟你说了。”
青少年说:“豹少爷,你叫白兄弟就行了,至于我吗,得叫我为哥哥。”
“行,行呀!我叫你青哥,叫他白弟,那你们也别叫我什么少爷了。对了!我们结拜兄弟好不好?”
秀气少年眨眨眼睛:“结拜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呀?”
“不管怎样,我感到你们是好人。”
“我们才不是好人哩!我们是江湖杀手,黑道上的人。你这个名门正派的人,与我们结拜兄弟,将来不怕武林中的名门正派耻笑你吗?首先,你父母就反对。”
青少年说:“你要和我们结拜为兄弟,先去问过你妈妈才好。”
“这,这,总之,我认你们是我的哥哥弟弟。”
秀气少年说:“那是你的事,我们可不管。来!獐子肉烤熟了,我们先填了肚子好赶路。”
豹儿说:“你们嫌弃我了?”
青少年温厚地说:“我们怎敢嫌弃你的?这事该先问过你妈妈才好。只要你妈妈同意了,我们没有不答应的。这样吧,我们先不妨以兄弟相称,以后再结拜怎样?”
“好呀!只要你们不叫我什么少爷就行。”
青少年一笑:“那快分獐子肉吃吧!要不,今天我们就人不了四川界。”
豹儿问:“哦!?四川这么快就到了?”
“到是到了,离成都可还有几天的路程。”
“四川这么大的?”
“哎!我们到成都,才只是整个四川的一小半哩!”
人、豹都吃饱了,白少年抚摸大豹的毛皮说:“豹大哥,谢谢你招待了我们,你跟我们一块去好不好?”
豹儿也说:“豹大哥,你跟我们去吧!”
青少年说:“你俩要带它走,不吓坏了人?万一它伤了人怎么办?再说碰上了成群的猎人和武林高手,以为它是一般的猛兽,对它生命也危险呀!还是留下它的好。”
豹儿一想也是,说:“豹大哥,看来你别跟我们了,你留下来,下次我们来看你好吗?”
大豹小声吼几下,便去舔舔豹儿和白少年,又望望青少年,转身便窜进树林中去了。
白少年说:“豹大哥!等我们回来时,一定来这里看你。”
大豹在林中传来一声长啸,以后就再没声音了。白少年有些依依不舍,仍希望着这头大豹能再出来见见面,可是等了好一会,在青少年的催促下才走了。他们越过了一个山头,回首再望,突然见那头大豹蹲在另一个山头上,似乎在目送他们。
青少年不禁感动地说:“这头大豹太好了!回程我们真要来看看它才是。”白少年和豹儿挥手:“豹大哥,愿我们后会有期!”豹儿一身浑厚真气,中气十足,音传数里,群峰回应。那头大豹似乎听到了,一声长啸,跟着便在山峰上消失了。
当天,他们横渡金沙江。第二天进入了大凉山区。他们沿着山溪畔的一条蜿蜒山道行走,转过山角,远远便看见一个小墟镇,镇口上飘着一面写着一个斗大“酒”字的杏黄旗。白少年说:“想不到这里还有人开酒店的。走!我们到镇上喝酒吃饭去。”
正说着,一匹白色怒马在他们身后狂奔而来。马背上骑着的是少女,头戴露髻的遮阳宽边紫色布圆帽,身穿紫色衣裤,披着一件镶边的紫色披风,就是背上插的那把宝剑,剑穗也是紫色的,仿佛如一团紫色的云,飞驰而来。山角处,又是一条斜下的山坡道,少女见前面有三位少年,想收缰勒马已来不及了,她一声娇叱:“前面的人卧下!”
豹儿他们,见这匹怒马骤然而至,山道只容两人并肩而行,一边是陡峭的石壁,一边是深深的山溪水。在这少女的一声娇叱下,他们想闪开已来不及了。豹儿在慌乱中,出掌就想推开这匹骤然而来的怒马。这简直是小孩子天真无知的举动,一匹狂奔而来的怒马,用手能推得开么?马背上的少女又是一声娇叱:“你找死了?”马鞭倏地挥出,卷住了豹儿的手。她手臂一抖,豹儿凭空给马鞭抖上了半空,摔到马后的山道上。同时之间,怒马也腾空跃起,越过了青、白两位少年的头顶,这位少女又凭着自己精湛的骑术和机变,在危急万分之下,没伤一个人,望前面小镇拍马飞奔而去。
两位素有江湖经验的小杀手在这突变之间,一时间也怔住了,怒马越过他们的头顶后,才惊醒过来。他们慌忙奔过去扶起豹儿,问:“你没摔伤吧?”
豹儿说:“没有!这个女人,怎么这般骑马的?不怕踩死人吗?”
秀气的白少年扬扬眉:“我找她算帐去,她太欺侮人了!”
青少年摇摇头:“别去找她了!看来她心地还算好,对我们并无恶意。要是她不这样,我们三人之中,恐怕多少都会受伤的。”
白少年说:“她不能驾马跑慢一点么?”
“恐怕她有什么急事要赶路。好啦!现在我们都没受伤,走吧。”
不久,他们来到小镇。镇口的酒店,临溪用竹搭盖,一面临溪水,一面临大道。大概今日是墟日(赶集),小镇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彝族姑娘,在人群中穿插,招来了不少青年人的目光。其中有汉族的青年,但更多的是彝族青年在追逐她们。豹儿和两个江湖小杀三直入酒店。店小二一见他们三人都配带着剑,慌忙迎上去招呼:“三位少爷,要吃饭喝酒吗?”
秀气的白少年放眼扫视店内,只见人头簇拥,菜气酒气熏人,一片喧哗,问:“有没有静一点的地方?”
店小二说:“有,有,楼上有几处雅座,可是价钱贵两倍。”
白少年说:“你带我们上去。”
“是!三位少爷请。”
他们登上楼时,楼上的确比楼下静得多了。他们选了一处临溪的窗口坐下,叫了酒菜。青少年似乎知道豹儿酒量极好,问:“一壶酒够吗?”
豹儿笑了笑:“够了!不够再叫也可以的。”
白少年说:“你别饮醉了!这里可不比你在点苍山,有人伺候你。”
“我,我不会醉的。咦!你们怎知我在点苍山醉了的?”
的确,豹儿饮酒,除了在点苍山醉倒过一次,从来没有醉过。那次他给人除了衣服洗身还不知道,真丢丑。可是这事除了点苍派的几个人知道外,就没人知道,他们怎么知道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我们要保护的人。事前不打探清楚怎行?”
“这也要打探的么?”
“当然呀!知道你好酒,又会饮酒,我们与你同行,没有这个准备和提防怎行?”
青少年突然“嘘”了一声,用眼角示意另外的一处窗口。豹儿和白少年同时望过去,只见那处窗口下的桌边,坐着—位紫衣少女,背着他们,一个人凝视窗外,独自斟饮。豹儿轻说:“那不是她么?”
白少年一下站起:“我问问她去。”
“哎!”青少年一手拉住了他,“白兄弟,别去多事,你忘了师父对我们说过的话么?”
豹儿也说:“算了!别问她了!我看她也不是有意来害我们。”
店小二将酒菜端上来了,豹儿一下想起自己两次中毒的事来,转问这两位小杀手:“这酒菜中不会有毒吧?”
白少年说:“放心,这里没有人要毒你。”
青少年说:“你想要知道酒菜中有没有毒,最容易了!”
“怎么容易呢?”
“只要用银器试一下,就知有没有毒。”
“银气!?什么银气的?”
“银器,就是银簪子、银针、银筷子等等。必要时,用身上带的银子试也行,只要银器不变黑,就说明没有毒。”
豹儿明白了,高兴地说:“原来这样,我以后用不着害怕了。”
白少年撇撇嘴:“你别说得太易了,江湖上多少下毒的行家,哪怕顶有经验的上乘高手,也中了他们的毒。青哥教你的方法,只不过对付下三流的放毒小人而已,对下毒的高手,半点也不管用。”
“那怎么能防他们?”
“这就靠自己处处小心啦,对了!你这次去成都,想先找什么人?是不是陶十四女侠?”
“是!你们也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陶十四女侠是什么人?”
“哦!她是什么人?”
“当今武林中,下毒的第一流高手。”
“什么!?她也是下毒的?”因为在豹儿小小的心中,下毒的都是一些阴险的恶人、坏人,更没想到自己要去找的人——白衣仙子的结拜妹妹,也是一个下毒的人,所以大吃一惊了。
“她当然下毒啦!武林中一提起四川陶门,谁不知道是第一流的使毒高手?陶门的人下的毒,手法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下的毒各种各样,没陶门的解药,谁也解不了。”
“她,她干嘛要下毒的?那不是恶人坏人么?”
“哎!你以为只有恶人坏蛋才下毒么?”
“不是这样?”
“别忘了,四川陶门也是武林中的侠义之人,他们下毒,是用来对付恶徒魔头的,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你怎么将她当成恶人坏人了?你千万别让陶门的人听到了,不然,他们会在你身上下毒,叫你吃点小苦头。”
豹儿不敢出声了,他想不到,下毒也有好人的。
骤然,街上有人大声高喊:“凉山虎来了!大家快跑!”
突然之间,一个热闹的小墟镇,顿时家家关门,户户闭窗,人走鸡飞。其中有老人的叫喊,小孩的啼哭。趁墟的人,四散向山岭森林中奔逃。酒店中的客人,也一下走得干干净净。豹儿感到奇异:“一只凉山老虎,这么的可怕么?这么多的人,怎么都往山岭跑的?山岭,不正是老虎出没的地方么?怎么不躲在家里的?”
酒店楼上的人,也走得一干二净了,只有他们三人和那位紫衣少女,仍端坐不动。店小二上来催他们快逃走,别枉送了性命。
豹儿问:“这头老虎很凶恶吗?”
“少爷,他凶恶极了!尤其对外来的人,不是杀了,便是掳去做他的奴隶。”
豹儿睁大了眼:“老虎也会掳人做奴隶么?”
“怎么不会?他抢钱抢人,奸淫妇女,什么都干。”
“什么?这是一头什么样的老虎?”
白少年忍住笑说:“这是一头成了精的老虎,你怕不怕?”
“成了精的老虎?那不是妖怪吗?”
“他比妖怪更可怕哩!”
青少年笑着:“你别逗他了!豹兄弟,这不是一头真正的山中老虎,而是个凉山大盗,绰号凉山虎。听说,他武功极好,一把九环大刀,不知砍下了多少人的脑袋。”
“凉山大盗,他有没有独角龙那么厉害?”
“差不多。独角龙一掌断人生死。他一把大刀,专打发人去鬼门关。”
豹儿说:“那我们也快走吧!”
坐在另一张桌的紫衣少女初时见客人都惊走了,唯独这三位带剑的少年不走,略带诧异,睨视了他们一眼,后听到豹儿的问话,不禁莞尔一笑。原来是位愣小子,他以为是一只真老虎,才没走的。最后听到他害怕要走了,便搭话过来:“三位小兄弟,我看你们还是快走吧!”
秀气的白少年扬扬眉问:“干嘛你不走的?光叫我们走?”
紫衣少女略停一下微笑说:“因为凉山虎我认识,我专程来这里等他的。”
豹儿愕然:“你是他的朋友?”
紫衣少女一笑:“也可以这么说吧。小兄弟,我看你们还是快走的好。”
白少年眨眨眼说:“我是他真正的朋友,走干嘛?”
豹儿一怔:“什么!?你也是他的朋友?”
“是呀!你感到很奇怪吗?”
“你,你怎么跟这么一个恶人交朋友的?”
“哎!你别忘了,我是一位江湖杀手,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跟一些大盗大贼交朋友,跟谁交朋友?”
紫衣少女讶然了:“你是江湖杀手?”
“是呀!”
“那么你的剑法很好了?”
“很好说不上,马马虎虎还可以。”
紫衣少女说:“很好!等下会过凉山虎后,你有兴趣的话,我想领教你的高招。”
“是吗?我也不知道你那把剑管不管用。”
“管不管用,你试过就知道。”
店小二见不是头路,也不知他们是凉山虎的真朋友还是假朋友,掉头便走。紫衣少女喝住道:“你要去哪里?”
“这,这,小人求小姐放过小人。”
“你听听,他们已来了,你走得了吗?你一出去,便丢性命了。”
果然,山道那边,五十多匹健马飞奔而来,转眼便到了镇口。店小二吓得面如土色:“我,我……”
紫衣少女斜目扫了秀气的白少年一眼,说:“放心!你给我再打酒来,包你无事。”
白少年也说:“对了!你走了,我们要添酒添菜找谁去?”
说着,五个劲装的彪形汉子已噔噔地奔上楼来,一见楼上竟然有三个少年和一位少女,略带异奇。但一看见紫衣少女,一齐咧口笑了,相互望望,其中一个汉子说:“太好了!想不到这小镇上,竟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小妞儿。”他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店小二,问,“你是这酒家的店小二?”
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说:“是,是。”
“好!老子不杀你,快去给我们弄三桌酒菜来。”
“大、大、大王,人、人、人都走了,只剩下小、小、小人一个……”
这凶恶彪汉一瞪眼:“你敢不去?不去,老子就宰了你,再一把火烧了你这酒店。”
“是、是,小、小、小、小人就、就、就去。”。
凶恶彪汉对身边一汉子说:“山鸡七,跟着他,别让他跑了!”
“是!四爷。”
山鸡七扬扬刀,对店小二喝道:“走!”
店小二正想下楼,紫衣少女却喝道:“店小二,过来!”
“小、小、小姐!”店小二惶恐地望着那个叫四爷的彪汉了。
紫衣少女又喝道:“快过来!给本姑娘再端一壶酒来!别理他们!”
凶恶彪汉四爷一怔,问:“小妞,你说什么?不理我们?”
“你耳朵没聋吧?”
彪汉大怒:“你找死了!”提刀便劈过来。突然间,一件物体,一闪而逝。这位四爷“呵呀”一声,手中那把刀“当”的一声落在楼板上了;豹儿他们一看,也愕异了。只见这位四爷手腕插着一只竹筷子。血汩汩地流着。其他四个山贼一时也傻了眼。他们看不见紫衣少女出手,怎么四爷手腕上插了一只筷子的?四爷用左手捂住自己受伤的右手,吼道:“这小妞暗箭伤人,快给我用乱刀分了她。”
四个山贼顿时提刀齐上。紫衣少女身形骤起,宛如飞魂,寒光闪闪,四条山贼一个个扑地而倒。他们的颈脖上,同样都有一条血口,鲜血喷出。这真不知是什么剑法,快得叫人不可思议。更叫人震惊的,紫衣少女出手刹那之间,便取了四人性命,剑伤处都是同样的位置,半毫不差。
凶恶四爷骇然了,才知道今闩碰上的不单是会弄刀剑的小妞,而且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少有的女剑客。他正想逃走,紫衣少女的剑尖已贴在他喉头上了,只要用力—送,他立刻没命。紫衣少女凝剑不发,问:“你现在想走不嫌迟了吗?”
“你、你、你要杀我?”
“我为什么不杀你?留你再残杀别人?不过,我现在却不想杀你,叫你下面的手下,给我滚出小镇去,同时,给我传话叫你们的寨主凉山虎快来这里见我。”紫衣少女说到这里,又望望白少年,“在这里,还有他的一位朋友要见他。”
贼四爷茫然:“谁是我大哥的朋友了呀”
白少年洸:“我呀!”
“你!?”贼四爷大出意外。
“奇怪吗?叫你们寨主来不就知道了。”
紫衣少女收了剑:“暂时留下你这颗人头,要是你们寨主不敢来,我就放火烧了他的黑峰寨,端了他的老窝,快给我滚!”
贼四爷透了一口气:“好!你等着,我去叫我大哥来。”他赶快奔下楼去了。
豹儿见这紫衣少女一刹那间,便杀了四个,伤了一个,一时惊得目呆口哑,暗想:这女子比段姐姐更厉害,更心狠。怎么我碰到的好看女子,都喜欢杀人的?凉山虎不是她的朋友么?朋友的人都杀了伤了,凉山虎来了不恼么?他们不打起来?
紫衣少女在贼人走了后对店小二说:“趁贼人没来,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小、小姐不、不是要、要酒么?”
“不要了,转眼这里就会变成战场,你还不快走!”
“小、小、小人多谢小姐。”店小二说完,慌忙离开酒店。
紫衣少女再也不瞧豹儿他们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刚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一样,临窗依然独自斟饮。豹儿轻轻地说:“青哥,白弟,我们也走吧!”
白少年说:“你不想看看凉山虎么?”
青少年说:“白兄弟,我们最好少去招惹闲事,还是走吧。”
紫衣少女轻蔑地冷笑一下:“怎么!?凉山虎快来了,你们连朋友也不顾,就走了吗?”
白少年说:“青哥,你听,人家在瞧不起我们,说我们怕死先走了。”
豹儿问:“那我们不走么?”
“你怕死,你先走吧,我不走。”
紫衣少女说:“别走了,你们的朋友到了!”
豹儿从窗口往外一看,只见三十多个一色劲装的汉子,簇拥着两个寨主模样的中年大汉,从镇子街道奔酒店而来:一个生得虎目短须,一脸横肉,凶悍无比;一个生得瘦长而高,几乎面无肌肉。他们一到酒店门口,虎目的大汉说:“孩儿们,给我先将店包围起来,别叫他们走脱了!”
“是!寨主。”三十多条汉子,顿时分散,前后包围了酒店。
虎目、瘦高两位黑峰寨的寨主带着两位精悍的小伙子噔噔上楼来。他们一看,楼上只有三个小娃子和一个紫衣少女。又看看四周,再无别人。虎目疑惑地问:“本刀爷的朋友呢?去了哪里?”这个刀爷,正是悍匪凉山大盗凉山虎。今天他带二寨主、四寨主前来掠劫这个小镇。一进小镇,便四处分散,挨家逐户洗劫,听四寨主说酒店有位厉害的小姐杀了自己的人,同时还有位朋友,便与二寨主带了匪徒而来,所以一上酒楼便问。
白少年说:“没去哪里,是我呀!”
“什么!?你!?”凉山虎愕异。
“我不是你的朋友么?”
凉山虎感到莫名其妙:“本刀爷几时有你这么一个小娃子朋友呀?”
“噢!你别小娃子小娃子的乱叫喊,论辈分,你该尊称我一声爷爷哩!”
“什么!我叫你爷爷?”
“是呀!别忘了,你小时候,我还带你捉蛐蛐玩哩!那时,你爷爷的叫得多亲热。”
凉山虎刀爷对瘦高脸无肉说:“老二,这小娃子是不是有神经病,在胡说八道?”
瘦高老二皮笑肉不笑问白少年:“小娃子,你今年多大了?”
白少年伸出了一个巴掌。瘦高老二问:“五岁?”
白少年不高兴了:“去你奶奶的五岁,我要是五岁,你这两个小辈出世了吗?”
“那你多少岁?”
“不多不少,整整五十。”
凉山虎刀爷说:“老二,别跟他多说了,这小娃子是个神经病,砍了他再说。”
“哎!你怎么要砍我的?不怕雷公劈吗?”
紫衣少女本来以为这个江湖小杀手真是凉山虎的朋友,现听他这么对答,已知这小杀手不是凉山虎的什么朋友了,而是在有意戏弄凉山虎,不禁暗赞这小杀手够胆量,同时更感到这小杀手怪有趣的。她—直在旁静听不答话,这时她开口了,微笑地问白少年:“喂!五十岁的小兄弟,他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又变成他的爷爷了?看来,他不想认你呀!”
白少年眨眨眼睛,装成无可奈何地说:“想不到他变成老虎,六亲不认啦!连我爷爷也要砍了的。”
“五十岁的小兄弟,那你退下吧,由我来招呼他。”
“噢!那可不行,你可不能抢了我的买卖,那我不白来了?”
“买卖!?小兄弟,什么买卖?”
“因为有人花钱雇请我来要他这颗脑袋。”
“哦!?你得多少钱?”
“说起来你或许不相信,原来我杀一个人,起码要一万两银子的,但这六亲不认的老虎,值不了一万两,可是——我真说不出口来。”
“小兄弟,那值多少?”
“一文钱!”
紫衣少女更知道这小杀手在戏弄凉山虎了,“噗嗤”笑了起来:“怎么,他才值一文钱的?”
“没办法,他这条命只值这么多了,想多要一文也不行。”
“五十岁的小兄弟,那你不亏本吗?”
白少年叹了一口气:“亏本也只好做一次,谁叫我是这头老虎的爷爷。”
他们一唱一和,视两位凉山杀人魔王如无物,直气得凉山虎根根短发上翘,大吼一声,如平空响起一声炸雷。白少年说:“嗨!你这么大声干嘛?一只猪在挨刀之前,也没有你这么大声呀!”
紫衣少女笑道:“他是头老虎嘛!怎不比猪大声呢?”
凉山虎吼道:“老二,先给我将这小杂种活捉了回寨,我要挖了他的心,剥了他的皮,再来个点天灯!”
这个凉山虎在凉山一带横行多年,就是自己走一步路,连地皮也会抖动,谁人见了自己不害怕的?哪有让人这么戏弄和侮辱?无肉老二正想动手,他身后一位精悍的小山贼说:“二寨主,杀鸡怎用牛刀,还是让小的来活捉了他。”
这个无肉的二寨主见白少年年纪不大,口出狂言,一时摸不透这自称爷爷的小娃子武功如何,让自己手下去试试也好,便点点头:“好!你上去,千万别杀死了他,大寨主要活捉了他回寨。”
“小的知道。”这精悍小山贼不过二十多岁,却像一头小牛般的健壮。他提了两把匕首,对白少年说,“你最好自动受缚,别让我划伤了你,挑断了你的筋。”
白少年对青少年说:“看来我得做一次赔本买卖了,要白杀人了。”
青少年说:“白兄弟,小心应敌,别说笑话了。”
白少年对小山贼说:“你最好别出来,回到家里去,等有人雇请我来杀你时,再出来也不晚,现在我杀了你,一文钱也得不到。”
这小山贼再不答话,手中两把匕首,如风般的舞动杀过来。
白少年首先跃到一张桌面上去,避开了他的来势。小山贼一腿将这桌扫翻,桌翻人飞,白少年一声叱道:“看剑!”
“叮当”几声连响,刀剑相碰,两人谁也伤不了谁。白少年说:“你这两把短刀使得还不错呀!”
“快自动受缚,别让我出手无眼,错杀了你。”
“是吗!?”白少年身如蝶飞,剑走轻灵,四五招后,白少年一声大喝:“给你爷爷躺下吧。”声落血飞,小山贼真的跪倒在楼板上了,手臂的曲尺穴,大腿的伏兔穴,已各中一剑。这白少年使的是无回剑法,剑法快而诡异,招招都是杀着,全无虚招。无回剑无回剑,剑不见血不回鞘,果然如此。
白少年收剑回鞘,对小山贼说:“没钱,我也不想杀了你,你滚开吧。”
无肉老二颇有眼光,见这白少年四五招便伤了自己的一个得力手下,一怔:“你是无回剑门的弟子?”
紫衣少女也略带惊讶:这五十岁的小兄弟,使的的确是无回剑法。无回剑门的人,曾经一度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集团,难道这小兄弟真的是江湖上的杀手?不对呀!无回剑门早已洗手不干这行了,难道他们又重操旧业么?
秀气而又狡黠的白少年笑一笑:“不敢,我还没正式拜祖入门哩!”
“谁雇请你们来的?”
“哎!亏你还是凉山上的一个贼头,连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也不懂。我才不为一文钱而来,说出他来光彩吗?再说,我更不能说出雇主来。”
“好!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别逼我尽干亏本的买卖。”
“小杀手,看刀!”
这位脸上没肉的二寨主,一刀使出,如白练骤起,沉重、凶狠。他的武功,自然比小山贼高出几倍,是凉山上有名的第二把刀。第一把刀,是凉山虎的九环大刀,抖出啷啷乱响,声势夺人。而他的刀,是把背厚刃薄的水纹刀,雪白耀眼,刀刃断人,一时不见血流,其快可见,其利可知。正如武林中人所说,刀走黑,剑走青。意思是说刀出如猛虎般的凶狠,剑起似矫龙样的轻灵。刀以凶、狠、猛、准为主;剑凭轻、灵、矫、快为先。这位无肉的二寨主,虽然达不到一流上乘高手的境地,但也是武林中的一等高手之一。刀一出手,劲势逼人,刀法熟练,迅如飞瀑,一刹那间已到刀光闪闪,刀影重重,便逼得秀气狡黠的白少年已无法出招了。全靠他身轻如飞蝶,出剑诡异莫测,一剑突然刺出,令二寨主不得不闪开,回刀护体,再加上这酒店楼上的桌桌凳凳,对白少年十分有利,才几次从鬼门关里闪身出来。二寨主杀得性起,将桌桌凳凳全扫到窗外或楼下去,有的给他劈得成了碎木。这么一来,对他有利,而对白少年不利了。
紫衣少女见白少年处在下风,便要拔剑挺身而出。凉山虎一把九环大刀横拦,说:“慢着,等他们的事一了,大爷再领教你的高招。要交手,我们到镇外空地上去。”
蓦然间,他所到一个少年的大喝声:“你给我停手!”声落人飞起,一团青影,连人带剑,如一团光华,向二寨主、白少年他们两人扑去,跟着又是一连几声刀剑相碰的响声,无肉的二寨主手中的一把水纹刀,白少年手中的剑,皆断段飞起。刹那间,刀光剑影全消,空旷的楼板上站立愕然不动的三个人,除了二寨主和白少年,便是豹儿。
无肉二寨主一把锋利无比的厚背刃薄的水纹刀,只剩下了刀柄在手,刀身给豹儿的剑削成几段全飞了,连虎口也震开,他惊骇如木鸡自不必说。白少年也同样呆若木鸡,手中的剑也像二寨主的刀一样,不同的是,他虎口没有给震裂。豹儿也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想架开二寨主的刀,连自己同伴的剑也削断的,他反而茫然地问白少年:“怎么你的剑也断了的?”
白少年既感激他出手相救,也恼他削断了自己的剑,带气地说:“你问你自己去,问我干嘛?”将剑柄一丢,跑到青少年身边去了。
青少年好笑地对豹儿说:“你那一招兴云布雨的剑法,还分得出敌我吗?不断才怪。”
“我,我不知道呀!”
紫衣少女一时也惊讶了,感到豹儿身法之快不在自己之下,剑势的威力似乎又在自己之上,这是哪一门的剑法?同时又忍俊不禁,这个愣小子削了自己人的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又听青少年这么一说,更是讶然。这是点苍派盘龙十八剑的“白龙兴云布雨”?点苍派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雄,怎么在江湖上没听说过的?
凉山虎更是惊愕了!他满以为自己的二寨主已占上风稳操胜券,不料凭空杀出—位高手来,这位高手又偏偏是他不放在眼里的小娃儿。这时,他才感到今日出现的三个娃儿和一个小妞并不简单,是专程来找自己的了。
在紫衣少女惊讶和凉山虎惊愕中,青少年又是一声惊叫:“豹少爷,小心!”
原来无肉二寨主在惊骇之后,见豹儿反而呆住了,他凶悍成性,认为这小娃儿只不过仗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和自己一时没防备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更不像是个老练的武林中人。真的是位老练有经验的高手,绝不会有这种反常的现象。他认为机不可失,猛然飞起一脚,向豹儿踢去。他的腿劲,足可以将成百斤的石头踢碎踢飞,“蓬”的一声,正踢在豹儿的小腹上。他几乎大喜如狂,以为这小娃儿在自己一脚之下,不死也必然重伤。他绝想不到自己的身体突然飞起,不但撞烂了酒店的木格窗门,人也摔到大街的石板路上,脑浆迸飞,顿时一命呜呼。而豹儿更加愕然不解,自己一时大意,给踢中了一脚,怎么他踢了自己一脚,反而往窗口逃跑了?
这出人意外的变化,令楼上所有的人全骇然惊奇了!尽管两位江湖小杀手知道豹儿内力异常深厚,却没想到竟有这样意外的结果:被踢中的人没事,踢的人却摔出窗外,死于非命。
豹儿从小练这一门怪异的内功,自出山以来,不断遭受拳打、掌击、脚踢,一身的内劲,真是突飞猛进,特别是大魔头澹台武无意给他打通了任督两脉,每练一回内功,功力都增加一成。何况他得到这么多武林一流上乘高手的功力输人体内,已达到了奇厚真气溢体,布满浑身,胜过了别人练一甲子之功力,不仅能迅速将别人击来的劲力转化成为自己的劲力,同时更产生了反击的作用,不像过去一味只是捱打吸收,全无反击。所以二寨主那突然偷袭的一脚之劲力,不但已全部无代价的送给了豹儿,如泥牛入海,一下就给豹儿转化为己用,同时也产生了反击的作用,将二寨主震飞了!而自己浑然不觉,感到愕异。
这一不可思议的突然变化,不但豹儿感到莫名其妙,其他人更睁大眼睛,感到莫名其妙。等到下面的山贼惊喊起来:“二爷死了!”楼上众人又惊奇了:豹儿使出的什么武功?竟然将人震飞震死的?凉山虎内心大震,看了看横尸街头上的老二,又望着豹儿:“你,你使的什么邪门武功?将我老二震死了?”
豹儿茫然说:“我,我没有呀!是他踢我一脚,又跳窗逃跑的。”
白少年冷冷地说:“奇怪了!你不见你那不要脸的老二突然暗算人家么?自己不小心跳楼跌死了,怪谁来?”
凉山虎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举刀便向豹儿劈去。紫衣少女冷出一剑,便将他逼开,说:“喂!你刚才的话是怎么说的?”
凉山虎怒吼:“我要跟你们拼了!”
紫衣少女说:“不对吧?刚才你说过,等他们的事一了,你要领教我的高招,怎么就忘了?好啦!现在他们的事已了,我们要不要到镇外空地上交手?”凉山虎说:“好!我们走!但他们三个小娃,一个也不能走。”
白少年轻蔑地说:“我们走干嘛?我还等着你这颗脑袋去卖一文钱哩!”
“你——”凉山虎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紫衣少女说:“走呀!我们到镇外空地上交手后再说。”
凉山虎怀着一肚的怒火,带着人下楼去了。紫衣少女对白少年微笑说:“五十岁的小兄弟,对不起,你这桩买卖我占先了!我要是不敌,你们再上吧!”
白少年问:“你是为这头老虎专程而来?”
紫衣少女点点头。白少年问:“你与他有仇?”
“没仇,只是为一村无辜受害的人仗义而来。”
“一村无辜受害的人?”
“是呀!一头无人性的恶虎,洗劫了村子不算,连人也抢了,老人幼婴全部杀掉,男女青年小孩抢走,卖给一些黑彝做奴隶。”
豹儿听了心头大震:“他这么凶残!”
“他们还吃小孩的人心哩!”
白少年问:“你是非杀他不可了?”
“对不起,小兄弟,我只好抢了你一文钱的买卖啦!”
“噢!我是逗这凉山虎的,你别当真。”“你不是杀手?”
白少年眨眨眼:“是呀!不过有时,我也干一些亏本买卖,不用人花钱也杀人。”
“那么说,你们也是专程而来?”
“不,我们只是从云南而来,路过这里。”
“我还以为你们专程而来哩!那你们快走吧。”
“现在我们走不了啦!凉山虎说我们一个也不能走呀!”
紫衣少女微笑:“我看你们要走,谁也拦不了你们。”
“还有你呀!”
紫衣少女奇异:“我怎么了?”
“你不是要领教我们高招,看下我们的剑法么?”
紫衣少女一笑:“那是误会了,我以为你们是这头恶虎的朋友。”
这时,凉山虎已在镇口摆好阵势,吼叫:“她不下来,给我放火烧了这家酒楼。”
紫衣少女说:“看来我不下去不行了!”说时,纵身从窗口跃到街上,朝镇口走去。
紫衣少女一走,豹儿问两位杀手:“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少年眨眨眼反问:“你看怎么办?”
“贼人这么多,她一个人不危险?我们不去帮助她?”
“就怕她不高兴。”
豹儿奇怪:“她怎么不高兴的?”
“你不懂武林高手的性情。武林高手,与人交锋,是不高兴有人去相助的,认为这是瞧不起他们。”
“那她给人杀死了怎么办?”
“她真的死了,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了!你想,死人会高兴不高兴吗?”
青少年说:“白兄弟,我们还是去看看才是,她真的有了危险,我们只好出手了。”
豹儿说:“是呀!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的,她不高兴,我们给她赔礼就是。”
“既然这样,我们去吧。”白少年说完,从楼板上拾起了贼人丢下的一把刀,暂时作防身武器。
豹儿抱歉地说:“白兄弟,真对不起,你用我的剑吧。”
“你不用剑吗?”
“我,我用刀也行。”
“你学过刀法吗?”
“没,没有!”
“没有,你怎么用刀呢?你还是用剑的好。这次对敌,应时时小心了,别给人又踢中了一脚。要不是你一身真气护体,十条命也完了。”
“我,我小心就是。”
他们正要从窗口跃下,白少年叫道:“别大意,先看看下面有没有埋伏的贼人。”他刚伸头往下面看,突然,几支飞箭从四下射来,他急忙蹲下,避开了这几支乱箭。这七八支飞箭,纷纷钉在屋梁或板墙上。青少年一看,吃惊地说:“这些箭是淬了毒的,中一箭就完了!”
豹儿惊问:“那我们怎么办?”
青少年自语地说:“贼子四下埋伏,是要置我们死地。看来那位紫衣姑娘更危险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与她会合才行。”
豹儿说:“我们从楼梯走吧。”
白少年说:“就是我们能下去,也恐怕出不了店门口。”
“那我们不能出去了?”
白少年看了看四个贼人尸体一眼,突然说:“我有办法了!青哥,你跃到梁上去,从窗口看看,贼人们的箭从什么地方射出。”
“那又怎样?”
“你上去吧,我自有办法能出去。”
青少年招呼豹儿:“来!我们一齐跃上梁去。”
他们跃上去了,白少年说:“你们要小心呀,须防毒箭射来。”说完,他提了一个贼人尸体,往窗口一伸,又是七八支乱箭飞来。这个尸首的头,中了两支毒箭,白少年故意“呀”地一声,放尸体倒地。接着,下面传来那个手腕受伤的四寨主的狞笑声:“你们想走么?走不了。乖乖地给老子自断一手一足爬出来,老子或许饶你们一条命。”
白少年一双秀目,顿现杀机,轻问青少年:“看清楚了没有!箭从什么地方射出?”
“看清楚了,左右各两支,正面平房里,射出的是四支,那个该死贼首,就是从正面平房窗口说话的。”
“好!我们各提一个贼人尸体从三处窗口跳下去,我冲左边,青哥冲右边。豹哥,你武功最好,直奔那间平房,冲进去决不能手软了,见贼人便杀。你不要他们的命,他们就要你的命了。”
“这,这……”
“你不敢杀?那你只好等死了。”
那个四寨主又在下面叫喊:“你们再不自断一手一足滚出来,老子要放火烧店了,将你们烧成黑炭。”
青少年问豹儿:“你听见了没有?”
豹儿一咬牙:“我冲下去,杀他们。”
“好!那我们各提一个尸首,跳下去!杀完了这里的山贼,我们要是没伤没死,就直奔镇口外,看看那位紫衣姑娘去。”
豹儿和青少年都点点头。
他们真的各提了一具贼人尸体为挡箭牌,从窗口跃下去了,果然又有七人支毒箭射来。有的射空,有的射中了尸体。豹儿真正临敌,反而变得镇定了,他—身真气滚动,毒箭一到他身前,似乎到一道无形的墙,不是反射回去,就是斜飞出去。其实,他根本不用尸首做什么挡箭盾牌。
他一冲到平房跟前,将手中尸体朝窗口扔进去,接着—阵桌倒凳飞的响声和人的惨叫声。豹儿已不管这些响声了,他心里只记得,一定要杀了那个贼首,不然自己就没命。他一掌,将平房两扇大门“砰嘭”拍飞,人也冲了进去。在尘土飞扬之中,两个悍匪提刀向他扑来。豹儿一招“青龙翻身”,接着又化成一招“驼龙洗身”。盘龙十八剑是武林中的上乘剑法之一,在豹儿使出来,就是一般平庸的剑法,也凌厉无比,何况是上乘剑法?他两招过后,这两个山贼便前仰后翻倒了,再也爬不起来。
豹儿在尘土烟雾中一下便看见了那个手腕受伤的四寨主,惊恐睁大了眼站在屋角处。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个十多岁的小娃儿,有这么一身骇人的掌劲和剑势,箭射不中,刀近不了身,他怀疑豹儿不是人,似天神临凡。豹儿从窗口扔进的尸体己砸死了他的两个手下,一招剑法又伤了他的两个弟兄,他已惊得呆若木鸡了!豹儿初闯江湖,骤逢大敌,不懂武林中人的规矩,更不懂什么名门正派侠义英雄人物的作风,当然也就没有英雄人物那种傲气和不屑杀害受了伤的对手了!要是一般上乘高手,见此情景,一定不屑去杀了这个匪徒,顶多出手封了他的穴位。可是豹儿不懂这些,更没学过点穴手法,他想到的是自己刚才一时大意,给那二寨主突然踢了一脚的情形。他害怕这个山贼头也来这么一下,便挥剑一削,将这四寨主的—条手臂削了下来。他再想一剑杀了这匪首,可是看见这匪首一脸惊悸之色,全无反抗,他一颗心义软了下来。他学紫衣少女那样,用剑尖贴紧了这四寨主脖子,说:“你,你不准动,你动,我杀了你!”“我不动,我不动,你别杀我。”
这个刚才还凶恶得不可一世的四匪首,再也没有凶恶相了,变成了一只草鸡。而豹儿却心想:他不动了,我怎么办呢?可不能再杀他呀!放了他?放他要说什么话才好呢?紫衣少女放他,是叫他传活给凉山虎前来酒店。我放他,也叫他传话给凉山虎前来这里么?凉山虎来了,我又要和凉山虎打架么?要打架,也不用来这里呀!这时,他听到外面两个同伴与一些山贼在厮杀的响声,便有主意了,说:“你,你出去,叫你的人停下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是,是!”
豹儿仍用剑指住他:“那你快去。”
这个断了一只手、伤了一只手的四匪首,果然乖乖走出房去,忍着断臂之痛,喝住了正在交锋的手下停下来。但有四五个贼人,已死伤在两位江湖杀手的剑下刀下了。
两位小杀手奔过来,见豹儿用剑制服了贼首,感到有些意外,白少年抿嘴笑道:“好呀!我们还担心你有危险哩!想不到你却制服了他。”
豹儿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少年说:“那快去看看紫衣姑娘。”
“这,这个人呢?放了他?”
白少年看了看这断臂的四寨主,又望了望那一边停了手的惊愕贼人们,说:“放了他吧!不过得叫他带着他的手下离开这镇子。”
豹儿问四寨主:“你听见了没有?”
“听,听见了!”
青少年说:“我们放了你,希望你能自爱,别再干杀人放火、洗村劫寨、掠夺平民百姓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是再干,让我们知道,你就别再想活了!你走吧!”
这位四寨主,凶悍之劲全消,狼狈地走到贼人们中间,有的给他敷药、包扎断臂之处,有的为他准备马匹,然后扶他骑上马背,朝另一路走了。
白少年说:“我们快去看看那位紫衣姐姐去。”
再说,紫衣少女来到了镇口外—片空地上,凉山虎已横刀等候,他身后站着八名青色衣裤的彪形大汉,这是他贴身的八大金刚。另外还有十几名贼人伏在四周草丛中。紫衣少女也是艺高人胆大,不屑一顾,单人匹马,独闯敌阵。她走近离凉山虎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下来,神采飘逸,嘴角含轻蔑微笑,问:“你们想独手还是联手齐上?”
凉山虎在凉山一带横行十多年,—把九环大刀,不知打败了多少高手,也杀了不少武林中的侠义人士,几乎从来没遇上对手,自然就不将这紫衣少女放在眼里了。他说:“对付你这女娃,用得着我们联手么?”紫衣少女一笑:“好!凭你这句话,也不愧为凉山一虎。不过。你们就是联手齐上,本姑娘也不在乎。你先出手吧!”
凉山虎见这少女如此轻视自己,狞笑一下:“本刀爷一出手,你就没有还招的余地了。你别指望那三个小娃子前来相助,他们这时恐怕已死了!”
紫衣少女扬扬风眉:“你说什么?”
“我说那三个小娃,是死定了。他杀了我老二,还能活着么?至于你吗?虽然伤了我老四,本刀爷看在你生得一副好样,只要你跟随本刀爷,我可以饶你不死。”
紫衣少女一声冷笑:“你这恶虎,死在眼前,还大言不惭,看剑!”少女抢先发招,感到不先杀了这悍匪,难以制服群匪,踏平黑峰寨,为凉山一带平民百姓申冤吐气。少女一招发出,便剑气逼人。凉山虎将九环大刀一架。“当”地一声,刀剑相碰,火星进飞,一招相试,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劲深厚,都不敢大意了,都使出自已平生的绝技。刹那之间,剑光如流星闪电,化成一团光华;刀影重重,如山似浪,沉重凶狠。这个凉山虎,不愧是凉山上的一条悍匪大盗,有他的真实本领。一把沉重的九环大刀,使得如风车般的转动,刀环阵阵乱响,在刀势上已声势夺人。
紫衣少女在内劲上,似乎略逊,但剑走轻灵,飘忽不定,时出异招,矫若天龙;在剑术上,却在上风。她已达到了剑术的最佳境地,心剑合一,意到剑到。她先不与凉山虎以内力相拼,暗蓄劲力,以待将凉山虎的内劲消耗得差不多时,才施杀着,所以出剑轻飘,游动如龙,一时间似乎难分匕下。转眼七八十招过后,紫衣少女突然娇叱一声:“给我躺下!”剑光从重重刀影中一穿而过,真是快如电光火石,倏然刺出,倏然跃开,凉山虎“呀”地一声惨叫,刀光剑影顿消。八大金刚定神一看,紫衣少女持剑而立,鬓发紊乱,紫色的披风给刀削去了—幅,但仍神态飘逸,嘴带微笑,宛如仙子。而凉山虎提九环大刀插地,支持自己欲倒的身躯。他身中两剑,一剑在左胸上的云门穴上,一剑在右腿的伏兔穴上,尤其这一剑,直穿过大腿,血流如注。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剑法,一剑挑两处大穴,两穴又相距不近——一左肩,一右腿。八大金刚也是黑峰寨的高手,地位仅在四位寨主之下,看得一时惊愕了。
凉山虎右腿已无力支撑,依刀半跪,两眼射出怨毒的目光,吼叫道:“放!上!给我乱刀乱箭分了这女娃子!”
伏在草丛中的匪徒顿时乱箭射出,紫衣少女早有防范,人骤然跃起;迅若飞魂,人影剑光闪过之处,伏在草丛中的匪徒们,手飞血溅,没一个人能生还。紫衣少女刚飘落下来时,又闻几股劲风骤起,八大金刚的暗器齐出手了。紫衣少女挥剑打落击飞了几件暗器,可是突然间感到左腿一麻,几乎站立不稳。一看,大腿处已中了—支毒针。这不是用手腕劲发出来的,而是从装有弹簧的竹筒中发射出来的,射来时几乎是无声无影。紫衣少女知道这针已淬了凉山的巨毒,急运真气,将巨毒逼在大腿—处,不让它蔓延开来,更不能让它沿着血脉进人心脏,不然,就是得到了解药也挽救不了。八大金刚见她已身中毒针,顿时大喜,持刀一齐围了上来。凉山虎更是狰狞地大笑:“缠住她,别让她走了,她中了我们黑峰寨的毒针,等毒性一发,再也无力应战了,我要活捉了她,扒光了衣服,吊到镇口的石牌坊上去,让那些侠义人士看看,惹了我刀爷是什么样的下场。女娃儿,你等死好了。”
八大金刚围上来了,紫衣少女风目含怒。一声大喝,身形骤起,她顾不了用真气逼住巨毒,人起剑出,迅若急雷怒电。她出手已是毫不留情,剑光飞起,血溅人倒。八大金刚,刹时给她放倒了三个。
八大金刚想不到这少女已中毒针,仍神威如此,五个不死的顿时色变,远远跃开,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只尽量想办法缠住她,让她毒发后活捉。
紫衣少女刚才用劲出招杀了八大金刚中的三个,毒已侵到下身了,左腿更是转动不灵,只有与这五条悍匪纠缠苦战。她自觉自己体力渐渐不支,正想横剑自断。骤然,飞来三条人影。其中一个,身落剑出,剑光成一道弧形。“乒乓”三声,将三个金刚的刀一下削断削飞了。其中一个,不但刀断,人也给剑劲震飞了。另外两条飞来的人影,剑出如风,辛辣刁狠,转眼之间,将两个金刚挑翻在地,这是无回剑门的剑招。无回剑,果然名不虚传,招招杀着,招招见血,一流的杀手剑术。
紫衣少女一看,来的正是酒店楼上的那三位少年,惊喜地说:“是你们!?”
白少年眨眨眼说:“你以为我们走了吗?”他瞧了那边受伤惊怒的凉山虎一眼,“我们才不走哩,一文钱的买卖,我可舍不得丢掉。紫衣姐姐,你没杀他,可轮到我啦!”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你真会说笑话,看来不让你杀是不行了。”
青少年一看紫衣少女面色不对,再一看,见一支乌黑发亮的针插在她大腿上,大惊:“姐姐,你中了贼子的毒针了?”
紫衣少女苦笑下:“你们别管我了,快去杀了凉山虎,别让他再危害人间。”
青少年说:“姐姐放心,这凉山虎跑不了!豹兄弟,快!将你身上的万能化毒丹掏出来,救紫衣姐姐要紧。”
豹儿一怔,暗想:他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这种丹呢?但救人要紧,他也不及细想了,急忙从自己内衣袋中掏出那两个小扁瓷瓶来,一齐递给青少年。
紫衣少女摇摇头:“多谢你们,毒快入心,恐怕什么解药也没用了,你们快去追杀凉山虎,别让他逃掉。”她看见那三个残留下的金刚,要背受伤的凉山虎逃走。
白少年一看,说:“姐姐放心,他走不了,不然,我一文钱也拿不到了。”说完,提了青少年的剑,纵身过去。
青少年说:“豹兄弟,你也去吧,我知道哪一瓶是解药,千万别再心慈手软,一定要杀了这凉山虎,为凉山百姓除害。”
“是!我师父也曾这么对我说的,要为民除害。”
豹儿提剑奔过去了,他看见三个匪徒已分出两个在拦截白兄弟。另一匪徒,背起凉山虎,要纵上一匹马逃跑。他不敢怠慢,不觉抖出了他那武林中少有、别具一格的轻功,身形优美敏捷,宛如一头灵豹,四肢并用,一个纵身,一下跃到了这匪徒的前面,落在那匹马身边。他顺势一掌,先将马拍飞到几丈远的地方。这马摔下来时,一声长嘶哀鸣,再也站不起来。他然后一招“青龙出洞”,剑尖指住了匪徒:“你,你放凉山虎下来,我可以不杀你。”
这凉山虎贴身的金刚,见豹儿是个小娃儿,竟然轻出一掌,就将一匹有二百多斤重的马拍到几丈远的地方而摔死,单是这份掌劲,已叫他大吃一惊,吓得面无人色。
凉山虎虽身中两处剑伤,在包扎上药后已能动弹,凶悍之劲不减,吼着手下:“你放我下来,合我与你两人之力,拼了这小杂种,为二寨主报仇。”
豹儿愕异:“你还可以和我打吗?”
“小杂种,你不过凭着一把断金削铁的宝剑和大力而已,我刀爷就是不动,也可以击败你。”
其实豹儿手中的剑,只是一把平常的利剑而已,根本不是什么断金削铁如泥的宝剑,只是他那一身奇厚无比的真气灌注在剑身上罢了。这也是豹儿与人交锋中接受的经验教训,而产生想不到的意外效果。豹儿先是没用劲握剑,第一次在点苍山脚下与那大魔头的弟子两剑相碰,同时都断了;第二次在无量山中与黑面神交手前,一下不小心没握稳剑把,又叫黑面神的软鞭卷了去。所以他得到了教训,交手时一定要用力握紧剑把,别叫人碰断卷飞。可是他一用劲握剑,一身的真气自然而然地灌到剑身上去。他这一身与众不同的奇厚真气—旦贯注到剑身上,使一把平常的剑,不啻变成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不知道,凉山虎不知道,就是紫衣少女也不知道,以为他有一把断金切玉的宝剑。豹儿削断震断了别人手中的兵器,也感到愕然,怎么这些匪徒的刀这么易断的?不会是豆腐和木头做的吧?他们怎么不用——把好的刀?他现在听凉山虎说自己手中的剑是一把断金削铁的宝剑,又愕然了:难道不知是不是我真妈妈的白衣夫人,给我的是把宝剑?我可不知道呀!要是这样,她不但请人保护我,还给我这么一把宝剑,对我真是太好了!
豹儿凝视着凉山虎,问:“你不动也能击败我?不怕我的宝剑吗?”
凉山虎的身后,又响起一个银铃似的少年声:“豹哥,你怎么还不杀了他们的?看着他们干什么?他们好看吗?”
凉山虎回头一看,是那位戏弄自己的小娃子白少年,再望他那两个贴身手下,已给这小娃子挑倒了,脱口而问:“你已经杀死了他们?”
“我可不知道他们死了没有,只是他们睡在地上,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你最好先过去看看他们死了没有。”
“你敢杀他们?”
“哎!你别忘了,我等你这颗脑袋去换一文钱哩!”
凉山虎不顾剑伤,暴吼一声,身形骤然纵起,沉重的九环大刀如泰山压顶地朝白少年头顶劈下,快如电击,势如迅雷。他怒得恨不得将这戏弄他的小娃子一刀劈为两段。
豹儿大惊,身形也骤然跃起,一剑伸出,要架挡凉山虎这势如奔雷走电的凶猛—刀。“当”的一声巨响,刀剑在半空相碰,两人都从半空中震落下来。凉山虎的九环大刀给削断了一大截,人震落下来,又给机灵的白少年一剑飞削,将他那一条没受过伤的大腿也削断了,成了一头没脚的老虎。
颇有机智的白少年,是在存心故意激怒凉山虎,早已防备了他这—击,就是豹儿不出剑架档,白少年也可以闪避他这——招,顺势出剑刺伤了他,只不过不能削断他的腿而已。
剩下唯一的一个金刚,早巳吓得魂飞魄散,顾不了半死不活的凉山虎,掉腿便跑,窜进了树林里,仍不敢歇脚,在荆棘丛中跑了一段路,见无人追来,才吁出了一口大气,说了一声:“我的妈妈,这一条命,才是我的了。”他四下望望,打算寻路回黑峰寨。他没有走多远,蓦然从一棵树上飘下一团紫色的人影。他一看,不由吓了一大跳,眼睛也直了:“你、你、你还、还、还没、没死?”
原来从树上飘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中了他那毒针的紫衣少女。中了他那毒针的人,十个有十个死,绝没解药。而他认为,这个紫衣少女,早已是毒发身死了,谁也救不了,所以才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怎知道,紫衣少女服下了武林中千金难买的玉女黑珠丹,加上她,内功极好,所以很快将毒化解了。
紫衣少女冷冷地说:“我死了,你还想活吗?”
“不、不,求求你,饶、饶、饶了我,我、我、我只是奉、奉、奉命发、发射毒、毒、毒针的,不、不、不关、关我、我的事。”
“原来毒针是你发射的,我正愁找不到主儿哩!”
“姑、姑、姑娘,求、求、求你饶、饶、饶了我。我、我、我一定给你、你、你多烧一些纸、纸、纸钱。”
“多烧纸钱?你以为我死了吗?”
“你、你、你没、没、没死?”
紫衣少女手起剑落,斩断了他一条右臂,以免他再发射毒针,问:“你以为你的毒针能毒得了我吗?说!大前天你们在杜家坝掳走了的青年男女去了哪里?”
“在、在、在寨子里。”
“你没说谎?”
“没、没、没有。”
“什么!?在寨里,还是没有?你不说老实说,我就再断你一条腿。”
“不、不,我是说、说、说老实话,他、他、他们在、在、在寨里,我、我、我没说、说、说谎话。”
“我本想—剑就杀了你,现在留下来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的三寨主,将掳去的人全部放出来,解散黑峰寨,重新做人。明天,我在枯树岭下十字路口等他的答复,如不按我的话去办,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踩平了你们黑峰寨,一个人也别想活着!”说时,她出剑如风,剑尖一下点了这金刚断臂处四周几个穴位,制止了流血,“你现在滚吧,树林外有一匹马你骑走。记住,明天巳时,不见你们的人来,本姑娘就直上黑峰寨大开杀戒了。”
“是、是,我一定禀、禀、禀告三、三、三寨主知道。”
这断臂金刚摸出树林,果然见有一匹自己本寨的马匹在林边小道上吃草,再一看,那三个小娃儿也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那秀气的出剑又狠又辣的少年说:“八大金刚,算你命大不死,其他的人,都跟着你们的大寨主凉山虎去鬼门关了,只留下了你。记住,明天,我们也同样在枯树岭等你们什么三寨主的回答,不见人来,也别怪我们不客气啦!”
这断臂金刚哪里敢再说话,跳上马背直奔黑峰寨而去。这—次凉山虎带了五十多人来洗劫小镇,以为满载而归,结果是全军几乎尽灭。不可一世的凉山虎,也魂归地府,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是夜,他们三人和紫衣少女一齐宿在小镇上。小镇上所有的人,见他们杀了凉山虎,挽救了小镇的一场大难,几乎将他们当神似的敬仰,纷纷请他们吃饭、住宿。有的奉上金银、珍宝,他们都一一推辞了,只住在镇上一大户的楼阁上。
紫衣少女又一次谢谢他们的相救。青少年说:“姐姐千万别再这样,姐姐也是行侠仗义,为救杜家坝的无辜人而来,我们更敬仰姐姐的侠骨柔肠哩!”
“难道你们不是侠骨柔肠?”
白少年眨眨眼睛说:“哎!我们可不敢当,我可是为一文钱而来。”
紫衣少女一笑:“小兄弟游戏人间,机敏过人,这可是武林中少有的人才。我看你们根本不是什么江湖杀手。”
“哦!?我们怎么不是了?”
“真正的江湖杀手,冷面冷心,绝不会去救人。说得不好听,他们是一伙没人性的冷血动物,你们可不是这样。”
“那我们是冒牌的啦?”
“从你的剑术上看,的确是杀手之剑,但从小兄弟的作风来看,就半点也不像了。”
豹儿突然问:“杀手是什么作风?”
“真正的职业杀手,除了冷面冷心外,大多数来说,为人阴沉寡言。他们在世上不可能有朋友,也不可能有什么亲人,除了钱外,是六亲不认,更不可能有什么正义感和同情心了!”
豹儿不由得对他们两个打量起来,露出困惑之色。白少年说:“哎!你看着我们干嘛?”
“原来你们在骗我!”
“我们怎么骗你了?”
“我,我现在不说。”
“为什么不说?”
“你自己去想好了。”
白少年不由得暗想:难道他看出我们来了?便说道:“你不说就不说呗!我才不去想呢!”他转问紫衣少女,“姐姐,我有些奇怪,你专程跑来这小镇上等候凉山虎,你怎知道他今天要来洗劫这镇子的?”
“这是杜家坝一个幸存者告诉我的。”
“他又怎么知道呢?”
“他躲藏在一间倒塌房屋的乱砖下面,匪徒在洗劫村子时没发现他,他却听到了两个匪徒的谈话。一个匪徒说:‘你要这些破烂干什么?三天后,大爷要去洗劫那个镇子,有多少好东西够你抢的。’另一个匪徒问:‘你怎么知道大王要去抢那个镇子呢?’那一个答道:‘三天后是那镇子的,墟日,这是大爷和二爷商量好的。那镇子离我们黑峰寨有一百多里,绝不会想到我们去抢掠。到时,说不定有很多好看的女娃子,够你乐的……’所以我专程来这镇子等他们了。”
“原来这样。姐姐,要是凉山虎不来呢?”
“那我就去黑峰寨找他了!”
“姐姐真不愧是侠肝义胆的女侠。”
“什么女侠,别笑坏人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对了,我还未请教姐姐是哪一名门正派的弟子。”
“我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人,说不定名门正派的人视我为心狠手辣的邪派妖女哩!”
“姐姐别说笑,你怎会是邪教的妖女了?”
“梵净山庄,你们听说过了吧?”
两位所谓江湖杀手睁大了眼睛:“姐姐是梵净山庄的人?怪不得剑法那么俊了!”紫衣少女点点头一笑:“在中原武林人士的目光里,梵净山庄不是邪派吗?”
“哎!什么邪派不邪派的,我师父说,人邪才邪,人正亦正,在武功上,却没有什么正邪之分。要是这样,名震武林的两个九幽小怪,那不更邪了么?可是他们夫妇两人,一直受武林中人士所尊敬。”
紫衣少女一笑:“难得你们有这么看法,我多谢你们了!我真有点担心你们知道我后,不愿与我交朋友哩!”
“姐姐,在一些名门正派人的眼光中,我们也是邪正之间的人,算不得名门正派。”
豹儿听到他们的谈话,感到莫名其妙。什么邪派、正派和梵净山庄的,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过,怎么武林有这么多的东西和名堂的?他又奇怪,这位紫衣姐姐虽然杀人比段姐姐还更厉害,但人很好呀!怎么是妖女了?她总不会是妖精的女儿吧?总之,在紫衣姐姐和两个什么杀手之间的谈话中,他一句也插不上,感到愕然、惊讶和奇怪,好奇地默默地在听着。
紫衣少女见他极少说话,似乎在三个少年当中,他武功极俊,内劲比自己还强,机敏虽不及秀气的少年,但为人却忠厚,心地极好,怕冷落了他,便找话题问:“豹兄弟,我很感激你那化毒神丹给我解了巨毒,我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丹呀?它有名字吗?”
豹儿一时记不起了,望着青少年,问:“它,它叫什么呢?”
白少年笑起来:“你自家的药都不知道,我们知道吗?”
“你,你们一定知道的。”
“我们怎么一定知道呢?”
“你们不是说过,在保护我时,对我一切都打探得清清楚楚吗?连我身上有丹药都知道了,怎不知道它叫什么名的?”
紫衣少女也惊异了:“豹兄弟,我看你的武功似乎比我们强一些,你说错了吧,是不是你保护他们?”
“不,不,我说真的,我武功并不好,而且我什么也不懂,所以他们才保护我了!”豹儿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事一样,突然说:“好了!我想起来了,那叫什么玉女丹呀。”
青少年一笑说:“是玉女黑珠丹。”
紫衣少女一听愕异了:“玉女黑珠丹?那可是武林中下金也难求的万能化毒神丹,只有慕容家才有。豹兄弟你怎么有这种神丹呢?”
“是我,是我……”
青少年接口说:“是他母亲给他的。”
紫衣少女似乎对武林有名的人士都颇为熟悉,细想了一下,明白了,含笑问:“令堂是不是在江湖上人称的白衣仙子?”
豹儿只好说是。紫衣少女说:“原来豹兄弟是点苍派的少掌门,失敬了!”
豹儿连忙说:“不,不,我不是什么少掌门的,我……”
白少年眨眨眼睛:“紫衣姐姐已不算什么外人了!你是就是嘛!用不着否认啦!”
“这——”豹儿不知怎样说了。
紫衣少女问:“豹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要隐瞒自己的面目。”
白少年代他说:“正是这样,望姐姐别见怪。”
“我怎会见怪你们!看来我们得休息了,恐怕在半夜里我们就要起程。”
豹儿问:“半夜!?怎么半夜三更走的?”
“要是我们明天一早走,就恐怕走不了,赶不到枯树岭,黑峰寨的匪徒就有了借口了。”
白少年一下明白了:“我知道了,姐姐是怕这镇子上的人要挽留我们。”
青少年说:“不错,我们还是在半夜里悄然离开这里的好,不然,众人好心挽留,真的是走不了。”
半夜,他们一行四人,悄然地离开小镇,骑上马匹,在黑夜中,往枯树岭奔去。
枯树岭,是大凉山中的一处怪岭。整个岭是乱石、荒草,没—棵树,只有岭脚下—片不大的枯树林,也不知为什么枯干而死,再也没生长,所以取名为枯树岭。它离小镇八十里,距黑峰寨二十多里,岭下的东北角有一处十字路口:北上峨嵋、成都,南下云南,东往泸州,西去黑峰寨。枯树岭不可埋藏大量人马,紫衣少女在来时经过这十字路口,所以选择了这里与贼人会面。
十字路口—里远处还有一座高峰,可俯视枯树岭和十字路口。在寅卯时之间,紫衣少女已来到了高峰下。这时,快天亮了,他们将马匹散开在一处小树林后,便施展轻功,直奔峰顶藏身,等候黑峰寨的贼人出现。
豹儿问紫衣少女:“姐姐,我们怎么不到枯树岭等呢?”
紫衣少女说:“豹兄弟,对贼人不可太相信了,防他们有诈,也要准备他们不来。万一贼人们在枯树岭上的乱石荒草埋伏强弓硬箭,或在十字路口设下什么陷阱,我们去不上当了?”
“所以姐姐等天亮了,看清楚了枯树岭上下的情形才去?”
紫衣少女一笑:“豹兄弟是聪明人,一说就明。”
豹儿笑了笑:“我蠢笨得很,姐姐不说,我根本不知道要防人的。”
“豹兄弟刚在江湖上走动,是难免的,以后遇事多了,就慢慢懂得江湖上的人心险恶了,就会知道如何去提防人。”
“多谢姐姐指点。”
“哎!你别这样说,其实论机敏和警惕,我还不及你们的白兄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