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城通宫,红墙碧瓦灼清净

红墙碧瓦、雕梁画栋、殿宇巍峨。

宋以汴梁之地为东京,名曰开封府。而这大内皇宫便是大宋朝真正的汴京都城,是这王朝的心脏所在,决策天下黎民社稷的天子就此地坐镇,为这天下安泰日夜操劳,既是权力无上的顶端,也是为百姓保驾护航、声息绵延世世代代的中枢。

因而这大内皇宫可以说是警备严密之所,可便是眼神再好的护卫也不能从一闪而过的白影里辨别出一个人来,只能揉揉眼当自己眼花。

白玉堂在墙边的阴影里落下来,目光毫无波澜,仿佛进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跟进自家后院一般惬意轻松,就连来回走动巡视的兵卫都不能叫他有丝毫紧张之色。他提着长刀,等一排宫人整整齐齐地走过后,才慢悠悠地沿着墙走。

那猫与他千叮咛万嘱咐莫要闯的皇宫,也不过如此罢了。也不知展昭硬是要自己去探那枯井地道究竟揣着个什么心思,成日里客气来客气去的,叫人平白生恼。

他刚要从这宫墙边走开,就远远见着一队人马从远而近。

领头的是两人,身着锦衣华袍但年纪极轻,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童,另一个要大些,似乎已是束发的少年郎,但身量也偏矮小。他们身后是静默无声地跟随着的宫人,长长的队伍走近时连脚步声都细细碎碎、模模糊糊地听不清,可见宫人的规矩严明。

而那两人正在说话。

“……七哥可是要多日不进宫了?”六七岁的孩童低声道,嗓音里不乏惋惜之情。

“我又不似你,成日里在这大内皇宫里带着迟早要闷出病来。”另一人随意说道,面上还带着笑,“能不来,我可不想来,去太学逗弄书呆子都比在宫里喝茶舒爽。”

“可我出不了宫啊。”孩童的神情更加低落了。

“你这话若叫人听到了,定是要传入圣上耳中,倒是他可就真当你不愿留宫里了。”少年郎笑嘻嘻地说道,“说不定你就可以出宫了。”说着他又凑近那孩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只是你父亲怕是要不高兴。”

这话精准地传入了白玉堂的耳朵里。

而那两人身后的宫人各个绷着张脸,都当自己是聋的瞎的,一无所知。

白玉堂抱着长刀靠着宫墙倒不急着走了,虽说他有把握从几人身边过时不惊动这些毫无武艺的人,但他有意听听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照二人的穿着打扮还有说话来看,二人就是这赵氏一族的人,可谓是龙子凤孙。只是据他所知赵祯仁政、知人善用,又能叫天下太平、百姓和乐,是个圣明君主,唯一受人诟病的就是他无子。别说无子,赵祯连个女儿都保不下来,一个个均是早夭,为这事连朝中百官都急的不行,然而满朝文武就算急的磨破了嘴也无用,就差没在家里嘀咕咱们如今这大宋朝的天子难不成是不行。

还好去年五月有个妃子生了一胎,还就是个皇子,可惜这皇长子许是命不好,一出生便早夭了,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这也是公孙先生与他二人提起为何心忧的缘由。

汴京人潮涌动,案子又来的古怪,指向看似包拯与庞吉二位重臣,但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包拯招展昭回来一是为确认此事与陷空无关;二是担忧此案只是牵了头,还有后续等着,是指着庞太师还是包拯尚且不能定论,二人无论谁身陷囹圄,都易引朝堂动荡,百姓容易受煽动,陷入被动;三是护汴京城安全,乾元节将近怕有人趁乱起事,汴京江湖人多、还有外族人云集,包拯忙着查案,开封府的各处怕有所疏忽,天子无后首当其冲,一旦出事光是皇位争夺就必将引天下大乱。

不过有趣的是,公孙策还与他二人提起一人。

大约三年前,也就是景祐二年,官家亲政两年却始终无子,不得不从宗室子弟中挑选一人带入宫中作为养子。

赵祯尚且年轻,皇长子虽说早夭,可未必就此无后,这养子在宫中的地位可谓是尴尬的不行。今上仁慈倒不会苛待于养子,而这养子年幼入宫,如今大约也就六岁小儿,白玉堂看看那锦衣华袍,衣着制式与人不大相同的孩童,心道能住在宫里的恐怕也只有这位养子了。

倒是这孩童身旁的这位少年郎,他确实认不出。

白玉堂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那少年郎身上,他的身量在束发少年中算是极矮的,一般到了这个年纪的少年都能再长一个头左右的高度。

可就这么一眼,他突然想起在宫外逮住的那个纵火孩童。

白玉堂眯起眼,倚着墙,半晌没有动静。

那纵火的孩童似乎说过那带着牛头马面的面具的人身量也就比他们高些,想来是年纪差不多达的孩子,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绝非孩子,也有可能是本就长得矮的人,比如眼前这个少年郎。

白玉堂审视此人的身影,举手投足间相比起皇子的矜贵还有几分自在,一点不像个皇家人,照他二人的话,此人应当是经常出宫,或者他就是住在宫外;他与赵祯这养子十分熟稔,能玩到一块去多半也是宗室子弟,也就是说是赵氏那个王爷的世子。

此外,这人胆子极大,赵祯如今领了宗室子弟作为养子,指不定以后这养子就是要继承大统的皇子,他却敢在赵祯在位时,明目张胆地说出此事,更是揣测孩童亲父的心思。

宫内宫外齐走水,这人凑巧有来往于宫墙两侧,未必没有嫌疑。

只是白玉堂还是觉得此人虽说个头矮小,可比起七八岁的孩子还是高太多了。到底还是得仔细探查探查,弄清前后才好下论断。

尤其是这个头矮小的少年郎究竟是何人也合该弄弄清楚。

他这般长久的凝视引不起那二人一星半点的注意,白玉堂也就站直了身,准备往宫里头探。这二人如今说起宫中走水一事并无多少心忧之意,可见在宫外火势瞧着大,但宫内并未出什么大事。

白玉堂的推测到了这一步也无法进一步核实了,除非他能从这人身上寻到什么比较显眼的标志物件。

不过白玉堂在夜色中端详那少年郎秀气的面容时,隐隐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他是初来汴京,进这大内皇宫又绝对是第一次,如何会见过这么个人。

“……你若是真想出宫,下次我给你寻来宫外人的服饰,你可莫要嫌弃,老老实实穿上,我便带你出去一回。”白玉堂正想着,那头少年郎就笑嘻嘻地与孩童说道。

少年郎全然不知白玉堂心里的猜疑,只是一蹦一跳,毫无皇家形象地在这青石板上走着,时不时与那六七的孩童说几句玩笑话。他们身后的宫人恨不得缩紧了耳朵,只当听不到这人的大胆之语。

“这、这成何体统。”孩童学着大人模样,板起脸。

“当我没说。”少年郎耸耸肩,“你也不必送了,回去罢,今儿宫里走水圣上心里正恼,回头抓着你错处就真送你回去了。”说着,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外去了,乌黑的长发束的高高的,就这般瞧背影怎么看都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精致的面容、瘦瘦小小的身材,还真像个小女娃娃穿上了少年郎的服饰。

大半夜他还能穿过宫门出行,也算得上出奇的有面子了,那些宫人几番听他胡言也只装作听不见,也可见此人在天子面前很得脸。

可少年郎却一副很不满足的模样,伸着懒腰大声感慨了一句,“这么大的地儿要是跑起马来该是如何畅快!可惜!”

他身后跟上来的随从紧闭着嘴巴,连提醒他们主子一句的话都没有。

白玉堂眉毛淡淡一挑,还真突然想起来这人他是在哪里见过了。

就在今日晌午,在城门不远的那酒楼里和一帮子纨绔子弟一并垂涎他那匹照夜玉狮子。若不是此人提起跑马,还真没那么容易想起来,这就是那个少年小公子,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回头确要查查此人的底细,也好知道他与近日的案子有无关联,不过……

白玉堂鞋底再一借力,提着那长刀就在宫中消失了踪迹。

首先得弄清楚,这大内皇宫走水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而在这大内皇宫的地下,展昭抱着剑盯着眼前这左右左右挖了凹陷处的墙壁,若踩着这阶梯向上……展昭抬头看向那块显然是青石地砖的方块。

他先头从左边岔道一路往西爬进,果真到了开封府地下,当然他也不能就肯定哪里是开封府,只是他寻见了那摆的整整齐齐地三口御赐铡刀,丝毫无损。回头就算开封府动土后找不见也可从这头进地道搬回铡刀。

盗宝案差不多有了着落,只是那开封三宝阴阳镜、古今盆和游仙枕不见踪影,但包大人与公孙先生都不在意那三物,回头捕了两个盗宝贼回去就能探知下落,也不必着急。

随后展昭又拐道右边岔口,一路向北。

若是方位没错,他这会儿确实是到了大内皇宫的地下。只是他没想到这地道通往的不是什么后苑小角落也不是另一口枯井,更不是什么冷宫。

展昭轻轻呼了口气,踩着阶梯贴身到石砖上,就听上头传来了声音。

那是个十分娇媚动听的嗓音,犹若燕语莺呼,“皇上可是回福宁殿了?”

“娘娘,今日皇上应是不会来了。”有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展昭神色不变,心道先头听见的果然不是错觉,这就是个妃子的寝宫,只是不知这是哪位妃子,他虽说是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也偶尔也入宫当值,但是绝不会踏入后宫一步,对这后宫的情况所知不多。

“今日走水可有查清楚是如何回事?”那被称为娘娘的人又说道。

“据说是有宫女端着灯烛踩滑了道,灯烛落在帷帐之上,一下就着了,那宫女也因磕着了后脑,不省人事,没来得及呼救,这才越生越大。”宫女回应道。

“那宫女可有被救回?”

“应是救回了,不然哪里传的这般仔细。”

“可知是哪座寝宫出的事?”

“回娘娘,是宝慈殿。”

“你是说宝慈殿。”那位妃子听了大惊失色,“皇上如何说的?宝慈殿可有尚存?”

“皇上并未下旨,只是那个宫女虽说被捡回条命来,却极有可能要被杖刑,也不知能不能挨过去。先头火势极大,宝慈殿好些东西都烧干净了,那个宫女本是去打扫的,没想到犯下这般错事。”

展昭又跳了下来。

若是无错,宝慈殿应是五年前病逝的那位刘太后曾居住的寝宫,今上以仁孝治天下,对刘太后的寝宫也是保留如初的,这回却烧了个干净,说是龙颜大怒怕都是轻的了。

“……娘娘,其实还有一事。”那宫女似乎是凑近了妃子压低了声音道,“先头奴婢出去走了一圈,隐约听着传闻,说这走水来的稀奇,多半是刘太后显灵,怒指皇上错信奸佞之臣,祸害天下黎民,乃是为君不君……”

“住口。”那妃子喝道。

宫女立即闭了嘴,噤若寒蝉。

“谁人在宫中传此谣言,若是再叫本宫发现,通通杖毙。”妃子冷声道,“皇上治国有方、知人善用,其实你我能置喙的。你给本宫看紧了,这后宫再有此传言,通通押到本宫面前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何方贼子在宫中作乱。”

“是。”宫女立即应道。

妃子气得狠狠舒了口气,又缓缓饮了口茶,“此事你从何处听来,明日把那胡乱嚼舌根的人带来。”

“是。”宫女不敢多言。

“你还有话说?”妃子说道。

“娘娘……”宫女有些迟疑,“此事该不会是指着娘娘……”这话她未说完,生怕眼前的妃子将那茶盏一怒之下摔在她脸上。

可出乎意料的事,妃子十分冷静地饮着茶,“父亲位高权重,又身为外戚,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些。前几日昱儿又因陈州案被捕,别说汴京城,全天下的百姓都盯着看。若有人借机生事,要将父亲拉下马也不足为奇。”

宫女不敢应话,而地砖下头的展昭却听明白了此人正是被外头称为奸妃误国、红颜惑君的庞妃,或者说庞皇后。难怪她敢叫宫女盯紧了宫内的言论,这后宫凤印在她手中,后宫不得干政却必须治理宫内之事。

庞妃将茶盏搁在桌上,语气清淡道:“不必心忧,皇上乃当世明君,他用不用父亲自有他的道理,奸人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只会叫皇上发怒,也不会叫皇上就范。只是敢拿刘太后做文章,这些成日里想着成就清臣之名的,未免手伸得太长了些。”

展昭见二人打住了话头,便转身离去。

与庞妃以及那宫女的猜测不同,因先头才有的盗宝案还有留言怒指包拯一事,他反倒不觉得今日宫内失火而起的流言是冲庞太师的,反倒有几分可能是冲包拯的。

展昭眉宇间有几分忧心忡忡,一个念头从他心底闪过却久久不曾压下。

他半年来与公孙先生多有交流,深受先生指点朝堂之事,耳濡目染之下也多了几分敏锐。

就连庞妃都会认为是朝堂之上有人指着庞太师打,那么这位大宋天子又当做何想法,也会认为是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借着刘太后,估计排挤庞太师吗?包公与庞太师是举世皆知的两派,若说是构陷庞太师也只有有意铲除奸臣的清臣之流了。

展昭快步往来的枯井方向走,越是细想越是心惊。

这幕后之人……莫不是有意让庞包就此在朝堂上对掐起来,甚至,让天子对清流生起嫌隙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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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三更成就达成√

阿洛:包大人,你怎么也没想到,你心目中稳重的展护卫真的跑宫里去了吧,而且还在庞妃脚底下听了一会墙角。

包大人:……确实未曾想到。

展昭:大人,这只是一个意外。

包大人:白侠士是自己飞进去的,这总归不是意外了吧。

白五爷:爷是去寻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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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这回是真的给大家拜年了。

希望我的小天使小宝贝儿们过个好年,明年也要顺顺当当的,以及也要爱我呀=3=么么哒。

你们都是我的SSR=3=遇见你们是我最幸福的事~

下次更新大概在年后,我也不知道啥时候,反正大概是回去工作的时候吧。

看到有小天使问到定制的事,如果要的人多会悄咪咪的开一波的,不要告诉编编,我可能会背抓起来抽打的。

不过还早了,这文离完结大概还有一年吧【不要随便立FLAG!】

=3=所以以后再问你们啦。

晚安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