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秋下意识捉过金发男挡着。
金发男见她攥住他袖子,虽不知道怎么了,但十分喜悦,安抚她在旁边的环形沙发坐下,“钟小姐,怎么了?”
徐千唯越走越近,距程晔只一步之遥。
钟秋越过金发男的肩侧看着。
“你来这边是有什么工作吗?”金发男问。
钟秋咽了咽口水,不答反问,“你想拍杂志吗?接触时尚资源拍商广?”
上回对她大献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个。
“想想想!”金发男纯真坦荡,点头如捣蒜。
“现在,”她收回视线正视他,笑得僵硬又假,“来,对我做几个暧昧动作。”
余光专心致志地注意徐千唯和程晔的一举一动。
她站到了他面前。
钟秋就不信,有男的跟她搞暧昧,他还能视若无睹聊下去。
金发男意外又不意外,像等来了等待已久的东西,有点怯怯的紧张和激动。
钟秋今天穿了条裙子,外面搭了件风衣。漫不经心把风衣连着裙子往下拉了拉,雪白的肩头半露。
她实在漂亮,脸蛋毫无瑕疵,即便假笑也眼波如水,明媚雪亮,看的人难以移开视线。
果然,余光里那道身影在靠近。
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独特的声音。
钟秋全心全意看着金发男,仿佛是为他专程来的。
金发男略有不敌,仅几秒耳根就泛起了红。
他暗自鼓劲,坚持自认的职业精神,“钟小姐,我想先问问。”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停止了。
程晔止步,高大的身影投在同坐沙发的两人身上。
钟秋抬头,明亮的鹿眼里尽是得意。
不是不想看见她么,过来做什么。
金发男回头,看清来人,立刻起身,“程师兄好。”
他也是丛盛的?
她指甲扣紧,预感不妙。
金发男解释自己不是在闲聊摸鱼,“这位是钟小姐,答应了我做几个动作就让我拍杂志。”
说着,他抓紧时间重新坐下,对钟秋道:“钟小姐,我先问问,你预想的暧昧动作是什么,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他仔细列举:“摸脸,牵手,摸头,贴脸,靠近……”
认真得要命,打都打不断。
钟秋掩住额头,指甲掐得死紧,脸蛋红得滴血,僵着脖子不敢动。
更不敢去看程晔的表情。
空气好似安静又嘈杂得尖锐无比。
金发男还在叭叭。
程晔稍微有了动作。
手装进西装裤口袋。
她猛地抓着包站起来,扫了程晔一眼,横眉冷对,“笑你——”
根本没看清程晔的表情。他嘴角确实有一抹弧度,不确定是不是笑。
然而他的确看着她。
他眼眶深邃,又背着光,电光火石之间辨不出里面有没有嘲笑和讥讽。
“看什么看,我时间让你看!”
“钟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钟秋气势汹汹,甩着头发离开了两步,又回头狠狠瞪了眼金发男,“别再让我看到你!”
操,这跟上次差点死了有什么区别!
她踩着高跟鞋,走得歪歪扭扭,差点找不准方向。
金发男被她呵斥懵了,搞不清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怎么就这样了。
上回也是,说的好好的,差点就要得手了,结果她过来踹了自己一脚。
钟小姐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
程晔垂眸,瞟过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程师兄,”金发男摸摸后脑勺,把她发难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张远山看完摄影师拍的样片,注意到那边的情况,过来拍了下金发男的头,“谭潭,你老人家又在搞什么,刚才把你接过来的路上,我怎么跟你说的。”
谭潭是他新签下的艺人,长相条件不错,人也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整天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今天接他过来是想让他跟几个摄影团队认识,混个脸熟。
可这人坐不住,一会儿没看住就跑了。
张远山苦口婆心:“一点点来,别想走捷径。”
谭潭望着钟秋离开的方向,掀起松松垮垮的卫衣帽子扣头上,有气无力,“走捷径怎么了,又不犯法。”
小嘴叭叭叭,直面自己的堕落:“我就是不想努力,想找个富婆,我年轻保养得又好,找个有钱的怎么了……”
叭叭着发现程师兄的扫视,嘴巴闭上乖乖回去了。
但他坚持要找富婆的心没有变,程师兄是站在行业顶尖的人,不知道他们小艺人的艰难。
徐千唯走过去,低着头,“程晔……”
“满意了?”他没等她再说,侧身而过。
徐千唯顿感一阵荒唐和凄凉,手掌慢慢握紧。
11点左右,程晔所在的棚休息时间截止。
开始拍摄CERN次年春季款服装,设计尚未对外公开,需要保密,禁止私摄。
CERN的负责人清场,并暂时收走了在场人员的电子设备。
和程晔合作的女演员叫陈子衿,是近两年火起来的流量小花。
走流量路线的,根基不稳很容易翻车,能拿到这个品牌的代言非常不容易。
又是跟程晔合作,怕自己表现力不够拖后腿压力山大,拍摄过程兢兢业业。
倒是程晔本人。
摄影师几次出声道:“程老师不愧是国际超模啊,感觉太正了,要是别这么严肃,轻松一点就更好啦!”
“对对对,眼神别看得太虚。”
摄影师情商高,话说得轻,没把‘注意点,别走神’几个字说出来。
旁边的张远山听了纳闷:程晔向来敬业,这会儿是怎么了。
程晔面色平和,低声说了句“抱歉”,重新专注。
他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
钟秋来找他,是为了气徐千唯。
年少时是,现在也是。
***
谭潭被CERN清场的清出来了,没事四处游荡,到了饭点就近找了家餐厅吃饭。
一进餐厅就看见钟秋。
钟秋和朱澄在靠窗的位置点餐。
他下意识想去,思及那句“别让我再见到你”又收回脚,准备贴着墙皮悄悄去另一边。
钟秋早上没吃饭,又不喜欢摄影棚的盒饭,提前带着朱澄出来觅食。
对面的朱澄屏着呼吸,想了很久钟总监的问题:如果你假装和别人暧昧,气前任,结果被‘别人’告诉前任了怎么办?
钟总监让她必须回答。
这能怎么办啊,她肯定一辈子在前任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太尴尬,以至于她都不愿意代入自己去想。
“好吧,钟总监,我实话实说。”朱澄喝了口茶,坐正:“我没有前任!”
“怎么可——”钟秋发现了金发男,气得按捺不住,骤然站起。
谭潭虎躯一震,紧靠墙皮。却看到她偏了偏头,示意他过去。
他放松不少,钟小姐虽然脾气爆了点怪了点,但据他观察,上回的饭局上,来了不少投资人和知名导演,甚至有圈里鲜少露面的几位老艺术家。
她是个实打实的富婆,并且不仅仅是有钱的那种。
有钱有权,又漂亮,脾气要是还好,还了得?
他过去的途中自我麻痹一番,唯唯诺诺:“钟小姐。”
钟秋不想看他这张脸,转过头问:“我离开后,程晔跟徐千唯讲话了吗?”
“徐千唯?”
钟秋描述了一遍徐千唯的长相穿着。
说话时,她指尖扣着茶杯微微用力。
程晔知道徐千唯对她意味着什么,她有多讨厌徐千唯。
如果他真的跟徐千唯亲近,那……
“哦,”谭潭想了会儿,摇摇头实话实说,“我没看到他们讲话,你走了后很快就继续拍摄了。”
钟秋的手松开,做了个假笑:“好了,你去吃饭吧。”
他一看到这个假笑就害怕,赶紧跑了。
餐厅的菜品味道意外的不错。
就是价格贵的吓人。
程晔所在的摄影棚,因为保密拍摄,需要一次性拍完一个系列,中午收工很晚,下午还得赶时间拍另一个系列。
大家讨论着订哪里的盒饭。
地处郊区,可选择的很少,只有经常往这边送的几家。
干巴巴的,一看就很难吃。
正在这时,谭潭大摇大摆进来,拍了拍手。
张远山看他一脸傻样,拍了下他头,没好气:“用你鼓掌?你跑哪去了,发信息也不回。”
“远哥,别急。”
只见谭潭身后进来了一行推着餐车的服务员,每辆餐车四层,每层四样菜。
隔着玻璃罩都能看到精致的外观,闻到诱人的香味。
主食和饭后甜点,饮料一应俱全。
几辆餐车加起来,现场20多位工作人员吃绰绰有余。
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这一出把大家都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子衿也很感兴趣地看过去。
谭潭又拍了拍手,宣称:“程晔师兄请大家吃午餐!”
程晔拧眉,抬头。
大家纷纷道谢,乐呵呵捧着程晔说恭维的话。
“程老师,谢谢啊!”
“大气啊!”
“要不说还是程老师呢!”
张远山第一反应是谭潭在坑人,他和程晔一直在一块,且手机都被收了,什么时候让他去订的餐?
谭潭一把攀上张远山的肩,压低声音:“远哥,实话跟你说吧,是钟小姐送的。钟秋,她跟程师兄是上下楼的邻居,他俩最近闹了点矛盾。”
半小时前,餐厅。
谭潭吃完饭,看了眼让人肉疼的账单去结账,却被告知有人结过了。
钟秋在后面冲他招招手,走到前面,两臂抱在胸前说道:“吃好了?我订了点东西,你正好带去你们棚。”
“什么东西?”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谭潭看着大家吃饭的模样,心中为当时错怪钟秋抱歉。
“钟小姐说这是她给程师兄道歉的。”
他自动略去了钟秋前面说的一长串“我跟他发生了点矛盾,虽然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但是我原谅他了。把这些送过去,让他知道我的意思,以后别臭着一张脸。”
程晔从旁边走过,谭潭跟上他,“程师兄,程师兄,我有话跟你说。”
“她还让你说什么?”
谭潭眼睛睁大,“你知道是钟小姐送的?”
程晔无声等着。
谭潭顿了下,心说他了解了,钟小姐只是看着凶,实际上嘴硬心软,程师兄才是真正凶的人,哪怕不动不说话也给人种无形的压迫感。搞得人说话时老是底气不足虚虚的。
“钟小姐说,她不白送,有事情要你帮忙。”他试探道。
“说完。”
“她说,”谭潭:“她车坏了,让你晚上收工,载她一起回。”
可能太莫名其妙,他自己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小了。
“我这是借口,”钟秋当时说:“他要是不同意,你就说,我这都是借口,只是想跟他和好。”
“直说啊?”他当时问。
“直说。”
于是,他一个字不变的都说了。
说完了小心翼翼观察程师兄的表情。
天啊,钟小姐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一点点邻居间的小矛盾,没道理还不解开吧?
程晔望着远处,沉默片刻,没答应也没拒绝。
程师兄在他心里一直有种遥不可及的光环,他从没跟他说过这么多话,好奇他的回答又不敢催,也不敢再问。
见程晔要走,他又追上,“还有,还有件事!”
程晔回头,“还有什么?”
谭潭双手奉上保温桶:“钟小姐说她记得你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给你单独打包了一份。”
秋日午后并不闷热,长廊里穿堂风匆匆而过。
有一瞬的无力。
程晔摩挲了下指腹,食指处的烧伤没有成茧,而是历经了溃烂又长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