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关心我

两?个小厮躬身应了,转身来拉扯夏竹悦。

夏竹悦骇然,却挣脱不得,立时便被塞了嘴巴往外拖去。

那?小厮下手极狠,死死拽住她的胳膊,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肉里,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

夏竹悦泪水横流,瞬间便被拖出了丈余远。

“且慢。”

一声娇喝婉转从?帘幔后传来,小厮竟然当真停下了脚步。

夏竹悦抬头望去,只见?一只纤纤玉手微掀帘幔,缓缓走出来一位华服女子。

那?女子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宜,珠环翠绕着一袭宝蓝宫装,莲步轻移朝着南平王款款而来。

她认得那?张雍容美丽的脸,那?是南平王的侧妃赵氏。

赵氏盈盈福身,“王爷,世子眼下正?看中?她,且留她性命罢。”

“妇人?之仁。”

南平王轻斥。

赵氏也不恼,温婉一笑,柔声说道:“杀了她不算什么,只是如今世子危重,若是如此杖毙了她,难免心?中?芥蒂。”

赵氏微微俯首,凑近南平王耳畔,“如今世子身负重任,要是因她父子离心?,得不偿失啊。”

南平王闻言,沉吟半晌,侧眸看向赵氏,“那?么以你之见?呢?”

赵氏想了想,看向夏竹悦,“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惑了世子罢了,待世子醒来,为世子另选千金聘为正?妻,渐渐也就淡了。”

她回?首对南平王柔声进言道:“到那?时再处置了她,也不迟。”

南平王没说话,考虑了半晌。

他膝下只有魏峙一个儿子,若是真的因为个女子心?生芥蒂,倒确实不值得。

他叹息一声,点了头。

赵氏久侍在南平王身侧,盛宠不衰,自然是懂得进退的圆滑之人?,她直起身子,走到夏竹悦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如今且饶过你一命,既世子疼你,你便去侍疾罢,若世子有什么不测,你以死谢罪。”

夏竹悦被小厮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微微地点了点头。

赵氏久居人?上?,惯会收买人?心?,说完狠话,转而换上?一副慈爱面孔来。

她挥手屏退小厮,俯下身来亲自扶起夏竹悦,替她摘了塞嘴的布巾,声音也柔了几分,

“你也别伤心?,好生伺候着世子,日后兴许也能够赏你个名分,荣华一生。”

“是。”

夏竹悦站直身子,规矩福身。

虽并不在意她许下的什么名分,但眼下赵氏救了她一命,她仍是感激的。

“去罢。”

赵氏轻声嘱咐着。

夏竹悦转身又对南平王恭谨福了福身,这才垂首缓缓退去。

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夏竹悦才恍然惊觉自己方才从?鬼门关打?了个转儿,不禁后怕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但她如今并没有功夫后怕,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是月上?中?天了,她抿了抿唇,略提裙摆,匆匆往魏峙院儿里去了。

浓云翻涌,似是有一场大?雨要来了,她加快了脚步,在雨点儿打?下来之前赶回?了魏峙的寝间。

屋内的人?已然散去了,唯余一个小厮守在榻边,拧着热布巾正?替魏峙擦拭着额际的汗珠儿。

夏竹悦微微喘息着,走上?前去取过布巾,“我来罢。”

“是。”

小厮回?首见?是她,恭谨应了,起身让开了位置,“我们就在外头,有事儿您唤一声儿就成?。”

“好。”

夏竹悦应了,把布巾于水盆里重新拧过,轻柔解开了玄色蟒袍。

甫一揭开些许,泪花儿便汹涌而出,断线儿一般直往下掉。

那?玄色之下的月白中?衣,已有数处染的殷红,可见?身上?亦有多处挫伤。

她心?下难过的紧,知道是他用自己的身子紧紧护着她,替她挡去了遍地的碎石所致。

她同他一齐滚落陡峭山坡,她完好无损,而他却伤痕累累,可见?他是舍了命去护着她的。

抹了抹早已哭肿的眼睛,她打?起精神,替他擦洗了全身,又细细为每一处伤口抹了金疮药,拿纱布细细裹了。

又另取了一套干爽的中?衣替他换上?,为他盖好锦被。

魏峙静静地躺在那?里,除了微弱的呼吸,似乎没有一丝生气。

他双眸紧闭,浓密羽睫覆在那?里,衬的他面色更?加惨白。

夏竹悦离近了些,第一次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

他真的生的很俊美。

浓黑硬挺的眉,挺括笔直的鼻,凉薄无情的唇,线条锋利的下颌。

很是英气的一张脸,偏偏左眼角下缀着一颗极细小的小痣,为他添上?了些许柔情。

以前从?不曾发?现,这里还有一颗小痣呢。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触感很是柔软。

视线往下游去,落到了他薄削的唇上?,不禁愣了愣。

那?唇瓣儿,曾带给她许多未曾领略过的奇异感受,她甚至到现在都还记得,它有多么柔软。

忽地一股潮热由脖颈升腾上?来,滚烫了她的面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不禁有些自责,那?原本殷红的唇瓣儿都失了血色,惨白一片了,魏峙尚命悬一线呢,自己却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甩甩头,伏坐在榻边,细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变化,好随时去唤大?夫。

这一守,便是十数天,这些天来,夏竹悦衣不解带,亲力亲为地照料着他的一切。

魏峙醒来时,阳光正?好,也不知是晌午还是下午。

光线滤过窗棂上?的明?纱,柔和地铺了满室。

袅袅安息香的烟雾萦绕在空气里,令他有些许恍惚。

他迷蒙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伸手捏了捏眉心?,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淡淡清甜的蔷薇气息若有似无地撩动?着他的心?弦。

悦儿......

他忽地惊觉,他的悦儿滚下山坡了!

他急急想要撑起身来,却被什么压住了被角,他侧目望去,只见?夏竹悦不知怎的,正?伏在他榻边,安静地睡着。

他的心?瞬间柔软了起来,似被什么充盈着,有些酸涩。

小姑娘穿着鹅黄衫子,伏在那?里小小地一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只是她身形似更?加单薄了,看上?去清减消瘦了不少。

他有些心?疼。

他抬手轻轻为她将黏腻在腮边的碎发?拢至耳后。

似睡得极浅,些许异动?便惊醒了她。

夏竹悦恍惚睁开眸子,却见?魏峙正?深深地望着自己,睁大?了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欣喜地捉住他的手,“你醒啦?”

“嗯。”

他欲起身。

她赶紧伸手摁下他,焦急嘱咐着:“快别起来,我去唤大?夫来瞧瞧。”

见?她似乎很担心?自己,魏峙怔忪了一瞬。

不待他反应,夏竹悦替他掖好被角,“且躺着先。”

说罢抹了抹泌出泪花儿的眼睛,转身匆匆出去了。

少倾进来一个大?夫,亦是欣喜非常,提着药箱奔至魏峙榻前,跪地替他把脉。

魏峙望着外间,“她呢?”

“说是去准备粥食了,您初醒,需先吃些清淡易消化的。”

大?夫恭谨答着。

“嗯。”

魏峙伸出手,任大?夫把脉。

大?夫把完脉,又细细检查了伤口重新换了药,恭谨回?禀道:“世子爷年轻体健,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只是眼下稍虚弱些,调养一阵子便好了。”

魏峙点点头。

“这些日子可把夏姑娘急坏了,一日都要追问我好几回?您的情况,我这便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嘱她如何替您调养。”

大?夫收捡着物什,随口说着。

魏峙闻言,追问道:“她真的这么担心?我?”

大?夫点点头,一本正?经,“是啊。”

魏峙抿唇,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笑笑,朝大?夫招招手,“你过来。”

大?夫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躬身近上?前去,“世子爷有何吩咐?”

魏峙眸中?蕴着一丝狡黠,压低了声音,“你且告诉她,我危重的很。”

“这......”

大?夫十分疑惑,“可您分明?......”

“就这样说。”

魏峙目光凌厉了起来。

“啊,是。”

大?夫微微一颤,急忙躬身应了。

说话儿间门扇被微微推开,魏峙忙躺回?枕上?,作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来。

夏竹悦提着食盒进了内间,远远看见?魏峙这样,急急搁下食盒几步近上?前来握着他的手,焦急看向大?夫询问道:

“不是醒来了么,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子成?这样儿了?”

“额......”

大?夫尴尬地搓了搓手,看了一眼魏峙,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世子爷伤了后脑,怎么可能好的这么快,方才不过是一时醒转罢了,实则危重的很呐。”

“那?怎么办?”

夏竹悦急的掉下泪来,“您快想想法子罢。”

大?夫支吾了一会儿,“你且好生照顾着罢,我再另开一副方子,你煎给他服用。”

说罢大?夫拾起药箱,想了想又嘱咐道:

“你切记万事都要顺着他,不可令他恼怒,否则气血逆行,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

夏竹悦点头应了,起身送大?夫出去。

大?夫往外走时回?首看了一眼魏峙,只见?魏峙笑吟吟地睨着他,见?他看向自己,竟然抬起手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老大?夫登时汗如雨下,且惊且惧,赔笑着急急回?过头,随着夏竹悦出了屋子,一路匆匆走远了。

夏竹悦送走了大?夫,阖上?门扇,回?到榻前时魏峙仍阖眸躺在那?里,一副难受的紧的模样。

她抹了抹泪花儿,俯身温柔小意地问着:

“你饿不饿?我喂些清粥给你吃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老大夫直呼好家伙!你们年轻人真会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