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
夏竹悦红着脸,撇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去拆他腹上的纱布。
被鲜血浸透的纱布黏腻在一起,她极轻极轻的慢慢剥离着,生怕拉扯到他的伤口。
随着纱布渐渐离开皮肉,狰狞外翻的伤口暴露在她眼前。
这该多疼啊。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鼻尖一酸,眸中漾起了雾气。
“害怕?”
魏峙见她如此,捉过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若是害怕看到这些,去唤个小厮来。”
一滴泪划过腮边,落在手中血红的纱布上,夏竹悦摇摇头,“不怕,就是觉得你肯定很疼。”
“呵。”
他轻笑,觉得她活像只可怜兮兮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不禁忍痛耐着性子哄骗似地,
“乖,我不疼,你换罢。”
夏竹悦抿了抿唇,搁下手中的纱布,另取了药膏,用银匙挑了些,细细涂抹着,仍是忍不住嘟囔,
“都成这番模样了,怎么可能不疼。”
他怎会不疼,只是不愿在她面前示弱罢了。
见她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伤口的模样,他心中竟逸出一丝欣喜来。
如此伤着,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他诧异于自己荒谬的想法,转而望着她,轻轻问着,“怎么,你心疼我啊?”
夏竹悦抹药膏的手微微一滞,脸上更红了,故意用小银勺轻戳了他两下,“谁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嘶~~”
魏峙痛的龇牙咧嘴,咬牙背过脸去,“古人诚不欺我,最毒妇人心。”
夏竹悦没理他,专注着手中的动作,抹好药膏又取来簇新的纱布细细为他裹上。
虽然极尽小心,但仍是无法避免触碰到他的皮肉,微凉指尖划过他紧致的肌理,使得她面上红的几欲滴出血来。
好在他背过脸去没瞧她,否则又不知该如何拿她取笑了。
裹缠好纱布,她仔细地在他腰间打上了一个精巧的蝴蝶结。
“我不要这个。”
魏峙不知何时瞥眼瞧见了,出声抗议。
“由不得你,我只会系这个结。”
夏竹悦轻斥,拨开他要扯开蝴蝶结的手,“不许拆。”
“......”
魏峙冷眼瞧着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作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仗着我不能动,你都敢如此作死了。”
夏竹悦轻笑,略傲娇地瞧着他,难得地同他开起了玩笑,
“哎,你说对了,且等你能动弹了再收拾我罢,如今由我侍疾,我想系什么结,便系什么结。”
说罢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柜里替他取中衣来换。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魏峙回味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心中暗道,
待我好了,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正想着百般欺负她的情状时,夏竹悦捧着中衣来了。
她把中衣往榻上一搁,“你胳膊没受伤,自己换罢。”
魏峙眉头一蹙,端出主子的架子斥责道:“你越发放肆了,谁是主子?你换!”
“......”
夏竹悦被他唬得心下一惊,自觉确是松懈警惕,言行无状了。
病着老虎也是虎,并不是一只病猫儿。
她赶紧敛了神色,又是那一副恭谨温顺的模样,垂首捧起了中衣。
魏峙心中似被猫爪儿挠了一下似的,忽地有些微涩,有些后悔斥责了她。
她才刚向自己近了一分,却又被他活生生地推远了。
不过他也只懊恼了一瞬罢了,毕竟日子还长着,他有的是时间同她慢慢磋磨。
经过方才的换药,夏竹悦已然没有那么羞怯了,轻柔体贴地替他更换了中衣。
换好衣裳,又去拧了个热布巾替他擦了脸面上的汗珠儿,这才哄他睡下。
魏峙神志涣散,也不再调戏她,阖眸昏沉睡去。
待一切拾掇妥当,她放下床幔,将夜风挡严实,躬身捧起换下的污物送出去递给小厮处理,转而又去廊下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扇子,亲自照看着煎药的小泥炉。
“姑娘且去歇歇罢,这里我看着便是,您也一宿没阖眼了呢。”
小丫鬟担忧地劝着。
“没事儿。”
夏竹悦笑笑,“你去睡吧,左右快煎好了,待会他服了药我再去睡。”
小丫鬟抿唇一笑,“姑娘对咱们世子爷当真是上心,什么都亲力亲为。”
夏竹悦闻言,愣了一瞬,继而笑笑,没说什么。
即便不是他巍峙,哪怕只是猫猫狗狗,她都会好生照顾,不会坐视不理的。
小丫鬟不肯走,索性蹲在旁边陪着她说话解闷儿。
朝阳渐升,晨光铺洒进院儿里,树梢上的露珠儿闪动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忽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急急闪了进来,打断了少女们的闲聊。
林霄走的很急,几步近到屋前就要推门。
夏竹悦见状,赶紧起身轻唤道,“他才刚睡下,这会子怕是才刚睡安稳……”
“有急事,误不得。”
林霄匆匆解释了一句,推门而入。
夏竹悦一时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鬟见她担忧,安慰她,“别担心,林霄是同世子爷一同长大的,护卫他许多年的心腹,知道轻重,不会有事的。”
“嗯。”
夏竹悦只得应了,坐回小凳上继续看顾着火候。
悉心保着文火,慢慢收了药汁,她执过布巾包着把手,将药汁隔着一层纱布细细滤进碗里,拿托盘盛了,端起往屋里走去。
轻轻推开门扇,踩在长绒地毯上,缓缓走进内间往榻前走去。
“什么时候的事?”
隔着纱幔远远传来了巍峙的声音。
林霄恭谨答着:“就在昨夜,魏珉世子回别院时,那女子已经被捉走了。”
“不是另造了身份么,怎会走漏。”
“是被暗桩报出去的,魏珉世子已经被传召立刻回京,即刻便要问审。”
林霄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审案的是秦尚书,他是誉王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便是一早盯上了他,想借此大做文章除掉他,削弱我们的势力。”
“您说的是。”
巍峙叹息一声,“天下那么多女子,喜欢谁不好,非挑个岐国女子,着实找死,你且……”
啪——
滚烫药汁连着药碗滚落在地,洇湿了地毯,散发出浓郁的苦涩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