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江户川附近的小镇,是一条笔直的道路。和泉学妹说过,春天曾经来过此地。如果她想遵守“约定”,一定会骑脚踏车走这条路。
或许是因为这条路与替代道路交叉,两侧的房舍即使疏疏落落,却不见车流量减少。这条路谈不上宽阔,越过小河以弧线前进,路面变得更狭窄。骤雨猛烈敲窗,天翻地覆地下了一阵子,这才终于止住。我坐在副驾驶座,望着骤然出现、旋即被抛到脑后的风景。
经过一栋以苍郁树林为背景的老房舍前,浓密的树梢上有白色物体,是鹭鸶。阴霾的天空,令人彷佛置身于寒冬,衬托着白色格外协调。
走了六、七公里以后,这条路变成了T字型。
“走哪一边?”
我被这么一问,也在瞬间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那就……先走左边。”
江户川应该在附近。前方河水的流向从左往右,到此为止我很确定,不过和泉学妹会从哪一头转弯上河堤就不得而知了。除了亲自找出答案,别无他法。
车子往前开了一阵子,连绵家屋的尽头,终于出现了犹如长城的河堤。
“在第一个拐角转弯吧。如果骑脚踏车,应该会这么做。”
圆紫大师还没说完,眼前的右侧就出现了一条相当宽敞的路。车子放慢速度,弯进那条路。左边出现养牛的农家,之后那条路沿着堤防平行,对面是整片农田。圆紫大师把车子靠向路肩停妥。
“下去看看吧。”
堤防比二楼的屋顶还高,好像混合了橘黄色与绿色的调色盘。地面上的杂草和泥土沾满了露水,才走几步鞋子已经湿了,脚尖沾上了枯草碎屑和叶子。
我们爬上了堤顶,宛如从墙边探出头,视野豁然开朗。矢切虽然有高尔夫球场,不过从这里一直到下游最远处的水面只有无垠的河川地,是一片覆满芦苇与芒草的荒凉风景。河岸点缀着一丛丛灌木,那一带隐约笼罩着雾霭。在真实生活中除了晨雾,《源氏物语》中出现的“夕雾”几乎毫无机会亲眼目睹。唯一的例外是小学时期见过浓稠如牛奶的夜雾。不过,印象中倒是不曾看过午后的雾。
雾霭在河面上骤然变浓,只见对岸一片迷蒙,但眺望河川地和河堤上并不成问题,似乎有人定期整地,杂草并没有长到覆盖高中生头部的程度。当然,如果躺在草丛里,自然不会被发现。要是和泉的思虑如此周密,那我们等于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找到她。
视野中没有任何人影,也没看到脚踏车。
我顺手抓着外套的钮扣一边扣上一边说:“没看到耶。”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圆紫大师指着河堤上细细蜿蜒的柏油路。“只要上来这里,可以到任何地方。”
没错,河堤四处连接着斜坡道,可从底下推着脚踏车上来。只要上了河堤,接下来就是骑车的最佳便道了。
“再往前走走看吧。”
我们下了河堤,上了车往前开了约莫一公里。从那里再次环视河川地,可惜毫无所获,又往前一公里,从那里步行一段路。
底下的马路有行车经过,我们目送车子远去才发现前方有柿子树。里见公园的老板娘说的没错,整棵树光秃秃的,呈现出宛如黑墨勾勒的树干与树枝,树上残留的果实就像被遗忘的花朵般妆点亮丽的色彩。
“要听听看我的想法吗?”
圆紫大师冷不防说道。是他改变了主意,觉得在我这个第三者面前就算说出来也无妨,抑或是看到我走在寒冷堤道上的身影,不想让我继续摸不着头绪地追踪?
“好。”
我回答之后,有点害怕了起来。
“其实非常单纯。妳不是说有五件外褂吗?不过,査不出另外三个人。”
“对啊。”
“查不出来,是因为根本不存在吧。”
“不存在?”
“是的。妳说外褂是个‘可以理解的答案’。她们只要这么说就不会被怀疑,所以才这么回答吧!”
“也就是说,那是唬人的?”
“是啊,根本没有一群人要穿。换言之,一开始就不打算制作外褂。”
“那是要做什么?”
“这时候,再加上铁管。”
“咦?”
我不禁提高了嗓门。
“拿铁管决斗,想必也是情急之下才做出的举动吧。她们想避人耳目,所以没把铁管带进集宿所。比方说,先藏在飮水台底下,利用就寝前的几个小时拿出来,心想‘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不巧老师意外出现,情急之下她们只好模仿古装剧打闹,这也很有可能吧。”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是什么意思?”
“妳说呢?重点就在这里。铁管的长度,足以让女孩子当作刀剑挥舞。妳想应该有多长?”
我停下脚步,不知不觉张开了双臂。
“一公尺……,再加几十公分吧。”
“没错。”
圆紫大师看着我张开的双手,同时补充:“妳说的双幅布宽,换言之也差不多有一百四十公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