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高地往河边走去。
路边有无患子。我们一边说着“果实上附有薄膜的黑色部位可以使用耶”,一边往前走。尽管还认得出无患子,然而草木的种类太多,名称和实物几乎兜不上。有一种草有抢眼的红色茎干,我说:“不知道那是什么?”当下,江美若无其事地回答:“洋种山牛蒡。”简直像变魔术。路过之后,我蓦然想到那纤细的草茎,很像津田家树篱下的秋海棠。
我们走出农地,只见一家大小正在田里忙碌着。田地画分了无数区块,四处竖立着“某农场”的牌子,好像是提供给都巿人的出租农场。大概是收成之后正要替新作物播种,做父亲的汗流浃背地挥舞锄头,看似小学低年级的小男生,穿着和父亲一样的黑色橡胶靴,在对面拿着铲子翻土。
“妳知道吗?关于刚才的话题……”
走到靠近河堤之处,一路陷入沉思的小正,豁出去似地开口道。
“嗯!”
“照种种状况分析,不是意外就是自杀。”
“是啊!”
“可是,既然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那么也有可能是某人把她推下去的。因为当时,坠落的不就是‘声音’吗?”
我纳闷不解。
“什么意思?”
小正不耐烦地说:“我是说,就算顶楼留有那女孩的东西,那女孩也不见得是在传出声响的那一刻坠楼。假设某人先把她推下去,然后自己再刻意现身,让老师从远处看到。由于老师只看到运动服,应该认不出来是谁吧。此人觉得‘老师应该注意到了’,便离开顶楼并锁门。如果是有计划的预谋,还可以事先复制钥匙。即便不是如此,只要从玄关利用远处的楼梯,说不定还有时间把钥匙放进坠楼女生的口袋里。布置好之后,接下来只要让‘声音’坠落不就行了吗?”
“声音?”
“对呀,很简单,只要有录音机就办得到吧。事先把录下尖叫声的录音机放在顶楼栏杆的外侧,用绳子绑紧,躲在三楼走廊的阴暗处等待机会。此人大概知道老师会走楼梯上去吧。于是等了一会儿,启动录音机再拉扯绳子,‘声音’不就掉下去了吗?就算录音机撞到墙壁、发出声响也不会有人起疑。之后,只要把吊在半空中的录音机拉上来再离开现场就好了,被害人早就躺在楼下……。就这样。”
“可是,顶楼的录音机怎么开?用遥控器?”
“也不用那么麻烦。学校不是到处都有插座吗?只要事先从附近的插座拉一条延长线,录音机本身也接上延长线,再把机器设定在播放状态就行了。到时候只要接上两条线不就OK了。”
原来如此。然而,小正愤怒地继续说:“不过……,我不认为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是在进行各种推理时,这个念头就浮现了……,所以我很气自己。”
这结论也跳得太快了。
“为什么?”
“因为,会这样推论,妳不觉得很不正经吗?好像在开玩笑似的,就像在丧礼上跳起中元节的民俗舞。”
“才不会呢!”江美说,“换言之,就像小正一开始说的‘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有各种可能性。这应该可以当作思考的出发点吧。”
“嗯。”
“比方说,如果真的发生了妳推理出的那种情况,和泉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她当然不符合‘凶手’的设定形象。她太软弱了,做不出那种预谋犯行。不过,如果她是‘目击者’,事后的反应倒是很吻合。假设她是因为明白事态的恐惧及严重性而崩溃,那就可以理解了。”
江美点点头。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不过,若真是如此,这次不就轮到和泉有危险了?”
“妳是说杀人灭口?”
“对啊,凶手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想布置成顶楼没有其他人,这是自杀。如果被目击,那就失去意义了。”
“反过来说,若真是这样,凶手应该已经采取行动了吧。那个和泉既然平安无事,也就表示一开始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插嘴道。
“也有可能是凶手没发觉呀。如果和泉是从远处目击的话……”
“啊,也对。”
我们左转,走进上河堤的路。嫩草萌芽时,这一带可能是整片绿色绒毯,如今草丛长得不高,有一半枯竭,呈现焦糖色及金黄色。
“如果和泉是知情不报,那恐怕不只是害怕吧。凶手的身分也可以缩小范围。”
江美缓缓地说道。那也正是我想的,这表示凶手不是同学就是老师。
“不过,我的假设听起来就很假。”小正耸耸肩。“准备工作很麻烦,录音机的音量也不可能那么大……,想想还是太荒谬啦。”
我们走上河堤,意外发现河堤下有几个人影。
“搞什么,原来是高尔夫球场。”
河的两岸都有占地不小的高尔夫球场。听到我失望的语气,江美莞尔一笑。
“难不成,妳以为民子会在那里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