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杀威风

等郑昭从院子里出来时,章妪已经被三个人拿着绳子给捆住了,嘴巴也被堵住,此时被放在一个板车上,扭来扭去像一条虫子。

目光一直瞪着坐上一匹小马上的郑昭,被布帛堵住的嘴巴呜呜不停,似乎很有话要对她说。

可此时郑昭就不复在郑细君面前的那副懂事而又天真的模样了,压根懒得看这人一眼。

太蠢了,不值得她投注任何一丝目光。

其他几个一起过来的仆从也被郑姨带着人给绑了,此时也跟着一起扔在车上,一共五六个人,把原本并不大的露车更是显得拥挤起来。

至于这位章妪还有空间在车上扭来扭去,郑昭觉得,应该是对方过往的余威在作怪,让那几个下人不敢冒犯。

郑姨派了人去叫郑央回来,顺便收拾一些东西,看细君的意思是想要女公子处理这次事宜,她也得做好准备。

驴车还是得带着。

女公子虽然可以骑马,但身体实在是不好,说不定半途中就撑不住了还得坐在驴车上。

但东西也带不了太多,容易打草惊蛇,轻装上路比较好。

但人还是得多带点,这次女公子也去了,必须多带点护卫,要不然出了岔子就麻烦了,庄子那边佃户和长工不少,就怕起了争斗。

郑姨心里有数,刚才章妪的话对细君还是有一点影响的。

细君也怕女公子因为这个恶仆的话与他离了心,这才让女公子也跟着她一起去庄子那边跑一趟。

主要是也可以在庄子那边漏个面,让底下的佃户们认清庄子的主人到底是谁,这也表明他这位阿父并不会私吞先女君的遗产。

郑姨心中对郑细君这个做法还是挺赞同的,她一直服侍先女君,郑苛就郑昭这么一个孩子,理所当然的她也要为女公子考虑。

郑细君还这么年轻,李家在安县也算一方豪强,郑细君如此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夫,再嫁他人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所以她还得替小女公子多操操心。

而且现在社会风气是寡夫远比还未出阁的郎君们受欢迎,一种说法是寡夫命格贵重。

一位郎君人生路上死的妻主越多越好,反而说明命贵,所以在有些世家贵族中也可以看见长女的细君是二嫁的郎君,在她看来,郑细君再嫁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让郑昭知道这一点,她倒会感叹一下。

寡夫命格贵重受到贵人欢迎这一点和她所在世界历史上的汉代有点相像,不过除了汉代以前的朝代,后面的其他王朝对待寡妇反而越来越严苛了。

历史在进步,但在对待女性这方面却好像一直在退步。

现在郑昭还并不知道郑姨心中所想,她只是骑在这匹小马上,左右来回走着,适应小跑起来的节奏。

马儿还是挺听话的,是一匹温顺的小马。

郑昭抚摸了一下它的毛发,抬头询问正在差使着仆从牵来一头驴子的郑姨,“郑姨,庄园离这边大约多远啊?”

“骑马过去的话估摸着一个多时辰吧。”

郑姨多年没有去了,其实也不太记得路。

她上次去庄子那边还是六七年前,是为了给前线支援洛阳的军队运输一批粮食,女君不太放心,才让她去的。

说来也好笑,这次过去还得问路。

也是因为之前郑苛太放心安县这边的章妪了,一直也没怎么派人过去监察。

毕竟是老人,而且郑苛还在的时候,这位章妪可是十分会做人,逢年过节都会送份东西去州城那边。

每年的粮食虽然逐年递减,可也会按时送到,念及这年头又是旱灾又是各种起义打仗的,郑苛对底下的人一向大方体谅,于是倒也安然下来,反而养的这位恶仆胆子也越发大了。

但郑昭想起郑细君之前在祖坟前搀扶起这位章妪的神情,觉得对方估计也忍这个人很久了,但是因为对方是养育过她的奶娘,再加上之前服侍过郑苛,所以就一直没有发作。

可现在郑苛逝去,郑家府上,除了郑翀这个老太君,也就郑细君辈分最大。

借着这老媪在坟前的怠慢之礼,郑细君可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恶仆给处理了,难不成还要留着当祸患不成?

就算原本他没有要处理的意思,可自从章妪当着郑昭的面喊出那一大串话,也没有留着对方的必要了。

郑姨看着正在骑马溜达的女公子,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于是提议,“女公子要不还是乘车过去吧,这次用驴子拉着车,应该比马车稳当许多,再加上等下走官道,也不用担心诸多颠簸。”

郑昭挥了挥手,让郑姨不用担心,“这匹马挺温顺的。”

郑姨见劝不动郑昭只好按下心中的担忧,吩咐郑央好好看着女公子。

一刻钟之后,一行人出发了,因为没有带什么辎重,所以走的很快,郑昭骑马跑在最前面,这当然不是她的技术好,而是郑姨几个人怕她不太习惯,所以压了自身的速度。

沿路看见一些农田,地里面都种了麦子,不过看着十分稀疏,大块的土地干裂开来,这边没有水渠,不比田岗村那边还有一条河流经过,田地干了还能人工挑水灌溉。

地面有庄稼汉子扛着锄头在除草,等看见骑马经过的郑昭一行人,就连忙躲了起来,在田地里一窜,眨眼间就不见人了。

郑昭原本还想问路的,这下看见了这种状况,只好停下骑马上前的动作,直接拉住了缰绳,止住了马匹的动作,让郑央从后面的露车上拉下来一个仆从,让对方指路。

此时已经走了半个时辰,露车并没有防震措施,郑姨行路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这几个人,经过半个时辰的颠簸,这个仆从被郑央一拽下来就倒在了地上,腿都是软的。

“大约还有多久到庄子那边?”郑央踢了一下地上半死不活的人。

这仆从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经常外出跑动的人,指不定还是庄子上的佃户或者长工之类的人。

“说不说话!”郑央见地上的人没有动静,她脾气上来了,想再踹一脚,被郑央止住了动作。

她坐在马上,俯身看着地上的人,让人取来了一个水囊,递给了对方,示意对方喝一口水,才询问这个人,“大约还有多久到庄子?”

地上的人看了郑昭一眼,接过对方手中的水囊,大口喝了一口水,咳嗽了几下之后,当真出了声,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应该是被破布堵住嗓子太久的缘故。

“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沿着这条管道一直往下面走,看见一个岔路口,右拐进去就是去庄子。”

郑姨此时也骑着马过来了,对着郑昭说,“这个人说的应该没错。”

郑昭道:“既然快到了,那就接着赶路。”

郑央要把这个人的嘴巴重新堵上扔上露车,郑昭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行了,不用堵他的嘴了,让他自己上车。这人一家都还在庄园上,他一个人还能跑了不成。”

郑央迟疑了一瞬,还是应了郑昭的命令,让这个人蹒跚地自己爬上了露车之后,整个队伍又快速地赶路。

她这次出发带了郑家的大半数家兵,会骑马的就有十几个,她们几个骑马的跑在前面,后面走路的人脚速就慢一些。

也是因为带走了大多数家兵,郑昭还有些担心郑细君她们的安全,主要是村子周围这几天人龙混杂,那些流民有人管控的时候还好,老老实实的,没人管控的话,内心的恶念就容易出来作祟。

她寻思着等这边的事结束了,得赶紧回去。

骑马是快了不少,可郑昭还是不敢太快,这样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她们几乎花费了将近两个半时辰。

主要是路上还歇息了三四次,她第一次骑马跑这么远,大腿内侧和屁股磨的都是疼的,能感觉到起了一层水泡,还可能破皮了。

即将要到达庄子的时候,郑昭没有再前进,而是安排了三个家兵一起过去报信,先通知庄上的人主人家过来了,让她们收拾安排好院子。

派了三拨人过去,主打的就是一个声势浩荡,也是为了杀杀对方的威风先。

庄园这边离安县县城很近,走路的话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几乎就是从一个城门进,一个城门出的距离。

远远的郑昭就看见大片大片的麦田,风一吹过,麦浪涛天。

郑央从没来过这边,她自出生就在州城,于是有些好奇地询问,“阿母,这边都是我们庄子的地吗?”

郑姨目光也落在这一片麦田上,现在已经快四月份了,再过一两个月这麦子就可以收割了,庄子这边应该有河流,所以这一块麦子的长势看着还可以。

郑姨笑道:“这一块都是我们家的田地。”

“女君当时任安县县尉的时候正是洛阳诸侯之乱的时候,那些公女皇孙们打的不可开交,不少内迁居住在黄河流域的少数民族趁机起了兵反魏,洛阳也被南匈奴大军直接给攻破了,歼灭了大魏的主力军,杀死了不少大魏豪族,太尉以及诸位王公都被羯族人残忍杀害。”

郑姨显然是很厌恶这些外族人的,说话间的神情带着显而易见的憎恶,这几年夹杂着家国仇恨。

她道:“那个时候兖州征兵支援洛阳,女君也在列其中,县尉的官职就是这么来的,也是那个时候因为外族人火烧了洛阳城,几位王公护送着皇帝迁都长安,安县这边征兵也死了不少人,不少百姓都迁徙沿着泗水而下去了南边,空下来了不少地,女君全都给占了下来。”

“有不少地都是良田,这些年产了不少粮食,女君府中的一些兵士都吃了这庄子上的粮食的。”

现在养兵都得自己出钱出粮,指望不上朝廷,顶多升职的时候上表朝廷,小皇帝下个诏书表示你不是什么野路子官员,是经过朝廷认证的大魏官员,从法理上肯定自己的身份。

至于想要从朝廷那边要点粮食和钱财,那完全是白日做梦,小皇帝自己都没钱花,全都靠下面的诸侯献上去的财物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