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空船。
本尼德克特一直看着韩弃。
和来的时候同样的角落，只不过，此时多了一个弃儿孩子……
的尸体。
只是静静坐在那，偶然拍着怀里没了气息的孩子。
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本尼德克特沉默许久，上前蹲下，看看他怀里的孩子。
即便脸色苍白，眼睛闭上。
不再动了。
不过依然能看到这个弃儿孩子胖乎乎，圆圆的脸。
很可爱。
当然，一两岁的孩子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
脏乱的黑色头发，都擀毡了。
“船上有水……给她洗洗吧。”
本尼德克特开口。
韩弃手一颤，抬头看着本尼德克特。
本尼德克特的话说的没毛病，但是瞬间他望着韩弃的目光，似乎理解了什么。
洗完之后……
就是告别了。
也正式接受，孩子已经死掉的事实和结果。
不过本尼德克特没有改口，他也不是这性格。
拍拍韩弃，回身吩咐人准备水准备澡盆。
事实上，这艘魔空船就是他游历在外的标配了。
里面水，食物，甚至洗澡，衣服，都应有尽有。
只不过需要没到一个地方补给一下，也没什么关隘的。
没多久，水准备好了。
澡盆不大。
韩弃看着澡盆，看着水，最终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去。
扯起嘴角，走上前蹲下。
将一动不动的小短身，脏乱的唐装脱掉。
放进澡盆里。
韩弃目光一凝，随即黯淡。
小短身的身上，还有那股五十岁矮人用锥子扎着的伤口。
没愈合，但也没流血。
因为，已经是尸体了。
脸有些肿，头发泡在水里的瞬间，水就污浊了很多。
“所以……”
韩弃弯起嘴角，轻轻给她搓洗，摩挲她的伤口。
“你能治愈别人……不能治愈自己。”
本尼德克特抱肩靠在门口，此时一愣，下意识询问：“她还会治愈？”
韩弃抬头看过来。
本尼德克特一顿，摊手笑着：“抱歉，无意打扰……你继续。”
韩弃低头给小短身擦拭身子，旁边似乎还有类似皂角的东西。
揉着她黑色漂亮的头发，韩弃轻笑开口，如同自语。
“我们短身殿可厉害了……”
“多重的伤都给你治好……”
“忘了多少次……”
本尼德克特抿起嘴角，没再笑。
“几个月就长牙，还长齐了。你说厉不厉害？”
“我们短身殿最喜欢吃东西了。”
“还可挑嘴，不好都不吃。”
本尼德克特无奈摇头，生下来到现在，他都没在意过什么。
此时明明韩弃是笑着，如同一个老婆婆似的话唠呓语般喃喃嘀咕，感觉就那么压抑难过。
不如直接砍人或者被砍痛快。
“就知道撅屁股拱……”
韩弃啪的一声拍了小短身屁股一下。随即出神片刻，却是将她抱起，看着本尼德克特。
“麻烦你……换盆水。”
本尼德克特转身挥手，有人已经进来，将水端走。不一会，又端进一盆干净的。
韩弃重新将小短身放进去，轻柔搓洗。
这次没那么脏了，毕竟已经洗了一遍。
可本尼德克特呼出一口气，已经不打算让他再制造让人不舒服的压抑氛围。
“你不是报仇了吗？”
本尼德克特看着韩弃：“虽然我比较佩服你连女人小孩老人都毫不顾忌虐杀……可我还是想问问你。”
来到一遍，本尼德克特正对韩弃，好奇轻笑：“是种什么心态？趋势你下得去手的？”
韩弃茫然抬头，看着本尼德克特：“心态……”
沉默片刻，韩弃弯起嘴角，低头继续洗着小短身。
“很简单啊。”
韩弃将小短身的头发重新涮了一遍，已经恢复柔顺黑亮。
“我们小短身都死了……他们，凭什么活着？”
本尼德克特一愣，失笑摇头：“你这格局可不高啊。只是因为这个？”
韩弃笑了笑，抬起左手示意本尼德克特：“看到手腕的伤痕了？”
本尼德克特仔细看着，眉头轻皱：“绕了手腕一圈……是整个断了？”
韩弃收回手，开始给小短身洗四肢。
“被咬断的，魔兽山脉附近的冰霜巨狼……”
“不会吧。”
本尼德克特摇头打断：“以你的身手，普通冰霜巨狼能近身？即便狼群你也跑得掉。”
突然怔住，本尼德克特皱眉：“除非……是冰神？”
韩弃没回应，搓洗小短身手上残留的血渍。
“为了救人，我希望巨狼平息愤怒……被它咬断。”
“后来有人感激，有人说我傻。”
“有本事战斗却装慈悲……”
“装得有点过了。”
本尼德克特疑惑，这就有点听不懂他说什么了。
不过这不重要，本尼德克特轻笑看着韩弃：“不过又接回来了不是吗？失去一只手对高手来说影响不大，可是如果同等级对战，终归还是劣势更大。”
敲门声响起，打断本尼德克特。
似乎是本尼德克特的随身佣人，送来干净的衣服还有食物。
本尼德克特摆手示意他放下，佣人离开。
看着韩弃，本尼德克特开口：“一会你也洗洗吧。然后吃点东西，睡一觉。矮人山丘和魔兽山脉距离正好一南一北，是最远的距离。还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到。”
韩弃一顿，点头看着本尼德克特：“原本见面直接打起来，此时却要谢谢你，送我去……送我离开。”
直视韩弃，本尼德克特开口：“这些从来不是我在意的。我只是想着，和你正面对决一次。”
停顿一下，本尼德克特开口：“也许两个月后的其中考试，可以放手一战了。那时你也该从伤痛中恢复，安顿好一切。”
韩弃一愣，轻笑摇头：“怎么你觉得我还能回学士城做一个学生吗？”
本尼德克特语气一滞，半晌开口：“也未必不能。”
笑着看着韩弃，本尼德克特开口：“你看到卡帕兰的表情了吗？他曾经就是刺激你反抗，然后有充足的理由让圣庭插手针对因为你的弃儿学校和龙城，结起的四方势力联盟。可如果他觉得这个结果真的是他想要的，为什么还是那样的神情？”
韩弃笑了笑，没说话。出神看着小短身半晌，手有些发颤。
明明那么有力量的手，此时好像小短身有千斤重一样。
可最终，韩弃还是一点一点的，将小短身从水中抱起。本尼德克特已经丢过一块洗澡擦身的干净布过去。
韩弃呼出一口气，起身，看着静静闭着眼的小短身。
用布将他包好，擦干她的身子。
随后，虽然脏，虽然破。
韩弃还是就着水，将那套唐装放进水里，慢慢搓洗。
一直到洗完，本尼德克特都没再打扰他。
当有人抬着大澡盆的热水进来的时候，这是给韩弃洗澡用的。
“那里有我的衣服。”
本尼德克特临走前，示意韩弃：“洗完换上吧。”
韩弃笑了笑，再次道谢。
本尼德克特迈步离开……
只是瞬间停下。
转头看着已经脱衣服进了木桶的韩弃。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韩弃撩着水，后背有伤疤，似乎从前面穿透的。
本尼德克特扫了一眼，开口询问。
“哗啦。”
韩弃没有回身，只是笑声传来：“我啊……我曾经和谁说过的。”
韩弃慢慢回头，看着本尼德克特。
“我将建立一个势力，算是暗杀组织。从此以后一代代传下去，只有一个任务……消灭属于圣庭的所有人。”
本尼德克特愣在那。
韩弃憨笑开口：“是不是有点俗气？”
本尼德克特回过神，摇头笑着：“俗气倒算不上……不过有点难。”
韩弃转过身没回应。
擦拭自己的身子。
本尼德克特没再多说，关上门，离开了。
“哗啦……哗啦……”
水声依旧。
韩弃身上，脸上，也不是没有伤。
被抓伤，被打伤。
但这次，没谁帮他治愈了。
慢慢沉浸下来，泡着水低头。
许久之后，韩弃站起，擦干身子，穿好衣服。
抱起小短身，呆坐在窗边。
天已经黑了。
除了夜，看不到什么。
“chou……臭！！”
“ch……吃！！”
“不……不！！”
“gu……滚！！”
“么么……么……妈……妈妈……”
“韩……弃……”
韩弃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小短身，闭着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不管曾经自己经历什么，都有她在身边闹着叫着的声音也都只会存在于幻听，存在于，想象。
“呵。”
韩弃笑了，抱着小短身在怀里，紧紧的。
看着窗外没有聚焦一般。
“难倒是不难……”
“只是我没用罢了……”
贴着小短身的脸颊。
韩弃头抵着窗口。
“大的救不活……”
“小的护不住……”
韩弃慢慢闭上眼睛，抱着小短身。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想什么……
就这样睡着。
意识模糊不清之前他想着也许在梦里，会看到她们母子俩。
质问也好，责怪也好……
怎样都好。
可他居然什么都没看见。
多荒诞？
每次都用梦中在云端周围很吵来搪塞所有人。
那副憨笑的嘴脸。
如今想梦……也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