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巴林,我找到韦君来以前住过的地址,开始访问他的邻居。
那房子东面的一家是空房子,门口有出售的木牌,西门的一家有人住着。我按门铃,一位大骨架身体粗壮,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应门。
我向她歉意地微笑。“我姓赖,”我说:“我要请问一下那块要出售的房地产……下面第二家那个房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要出售,其它不清楚。以前住的人姓王,到北方什么地方去了,不过他有请房地产经纪人给他出售,电话在招牌上。”
“是的。”我说:“不过礼拜天找他们可能有困难。”
“不会的。”她说:“房地产都在假日成交,他们会在家里的。”
“谢谢你,我马上试试。”我说:“当中那房子……好像也空着,也出售吗?”
“那只供出租的,家具全的。”
“是什么人最后住过呢?”
“姓韦。”
“我能和你谈谈他们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向外喊:“什么人,美黛?”
“有人要看那边的地产。”她向里说。
我向她微笑道:“太太,你尊姓呀?”
“鲍,鲍鱼的鲍,我是鲍华其太太。”
我说:“我想知道一点韦先生和韦太太的事。”
她面孔冷冷地道:“他们只在这里住了很短一段时间,她太太拿到了笔遗产。”
“美黛!”里面的男人叫出声来,是强烈的警告。
“来了。”她说,开始关门。
我说:“等一下,鲍太太,我告诉你好了,我是个侦探。”
“喔。”她说。
我听到皮鞋吱吱咯咯的响,鲍华其出来了,他比太太大五岁,矮一个头,轻五十磅,站在玄关上,脸有愁色。
“这警察要什么?”他问。
我强笑道:“鲍先生,你好,我姓赖,赖唐诺。”我伸手把鲍太太推向一边,经过她身旁,和鲍先生握手,他只小小的做了一个不明显的动作,我已进了客厅:“我不是一个警察局的侦探,鲍先生,我是一个私家侦探,我来请问一下以前住你们隔壁,韦家的背景。”
“为什么?”他问。
我笑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有一个客户,他想知道他们背景,我想象中是和她接受的遗赠有关,我只要他一般生活背景。”
“我们不批评邻居。”他说:“我们也不说别人好坏。”
他是一个容易受惊的男人,大约五呎五吋,有点像老鼠投胎,直直的灰短须在唇上,光头,只在耳上有那么些白头发,戴了副老花眼镜,拉到鼻头上,两只眼睛从镜片上面着我。
“老天,鲍先生,我不是来背后蜚短流长的。”我转向鲍太太:“你知道韦太太接受了一笔遗产?”
“我在报上看到的。”
“她住你隔壁,你有机会认识她吗?”
“他们只住了几天。”
“你见过韦太太吗?”
“没有面对面,我看到她在院子里。”
“你没有过去拜访她一下?”
“我是打算过去看她一下,我想总要先让她安顿下来。”
“还没安顿下来,遗产就来了?”
“遗产没有来,她先走掉了。”
“她去哪里?”我问。
“去萨克拉曼多。”
“美黛。”鲍华其有力地说,跟着是一大堆德语,我懂的德语,正够了解他在禁止美黛说下去。
我向她笑笑道:“我现在要请问一个对我最有用的问题,她是什么情况下走的?”
她先生又用德语向她说话。
鲍太太摇摇头。
我转向鲍先生,严正地声明道:“你一直在叫你太太不要说话,你先要弄清楚,我不懂德文,我觉得你很可疑,你在隐瞒证据。”
“不是,”他说:“我们什么人也不帮,我们不是隐瞒什么,而是我们不愿混进是非。”
我直视着他:“你是在隐瞒证据,至少你在命令你太太隐瞒证据。”
“不是,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她只会猜想事情,许多猜想的事,不应该说出来。”
“我在这一点上和你同意,我来也是找事实,不是猜想。”我告诉他,立即转向他太太:“鲍太太,告诉我他们吵架的事,和使她离家出走的事。”
她和她先生交换眼神。
“否则,”我坚持地说:“我只好向上报告你在隐瞒证据,这也是满严重的事。”
“在这个国家里,”鲍华其说:“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有的话是可以不说,有的话不能不说。”我决定打一次高空,用一只手指向鲍太太说:“你认为他们打了一架,她受伤了,是吗?”
她先生想说什么,但这次突然自动停止了。
“你还是最好告诉我。”我说。
“她实在不知什么内情。”她先生神经质地说:“她只是听到打架而已。”
“在夜里?”我问。
“是在夜里。”他承认。
“第二天开始韦太太就不见了?”
“又如何?她去看她亲戚了。”
“你怎么知道她去看亲戚了?”
“她丈夫说的。”
“她丈夫对谁说的?”
“他告诉我的。”
“你问他,他太太哪里去了,是吗?”
“没有,没有,我没那么直接问,我间接暗示问一下。”
“为什么要问?”
“因为……因为美黛有点神经质,就是如此。”
“当然,她当然要神经质,”我说:“你认为他杀了她,是吗?你有没有听到一下打击声,鲍太太?”
“不,不,”她丈夫说:“不能说一下打击声,至少她不能宣誓她听到。”
“之后,”我说:“他发动车子出去,是吗?”
“那又有什么不对?”鲍先生说:“公民爱干什么都有自由,这是个自由国家,不是吗?”
“那不一定,”我说:“还要看你对自由的定义。”
我转向鲍太太:“你有没有看到他把一个尸体搬上车?”
“没有,没有,”鲍先生向他太太喊道:“没有!美黛没有。”
她什么也不说,把嘴唇拉得长长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说:“对于这种证据,你要隐瞒,会自己吃亏的。”
鲍华其委屈地说:“老实告诉你,其实只是夫妻吵架而已,一场普通的口角,不过喊叫声多了一点,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也许有一下打击声,也许是什么东西从桌上掉下来,也许一张椅子翻转了,没有人知道。”
“那声音之后,听不到吵架声了,是吗?”
“那也没什么特别,他们不吵了,也许他们知道吵醒邻居了。”
“那是什么时候?”
“是他们搬进来第一天午夜。”
“原来是你在窗上看。”
“不是我,是美黛,我一直叫她回床睡,不关我们的事。”
我转向美黛:“他把尸体怎么处理了?”
“不行,不行,不行,”华其大叫道:“根本没有尸体,你懂吗?她回来了,她什么伤也没有受,真是大错特错,弄出那么多误会,美黛这样说是会闯祸的。”
“她本来想报警的?”我问。
鲍华其不开口,证实我猜得没有错。
“他放进车里去的是什么东西?”我问鲍太太。
还是她丈夫在答:“只是一卷毛毯,当然美黛不认为如此。”
“你能看清楚他?”我问美黛,两只眼直视她的眼。
“我看清楚没问题,我看到他把毛毯放进车里开出去。”
“他有回来?”
“是的。”
“什么时候?”
“大概……大概三个小时之后。”
“你是等着在看?”
“不,不是。”她说:“我回床睡了,是我先生听到他回来。”
“我有神经衰弱,一点声音就吵醒了。”她先生解释。
“那么是你听到他回来的?”我问。
“我听到车子进来,是的。”
“之后呢?”
“之后我不知道了,我向那边看,有一个灯亮着,之后灯熄了,他睡了,我也睡了。这都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是管闲事的人。”
“但是第二天早上,你和姓韦的聊天了?”
“我是和他聊天了,是的。”
“聊什么?”
“我问他有关他太太的事,我问他太太有没有跌倒或是受伤?”
“他怎么说?”
“他向我大笑,他说她决定去萨克拉曼多拜访亲戚,他说他带她去车站搭夜行巴士,他告诉我他不要她去,刚搬家要做的事太多,他说夫妻两个大吵一架,她把箱子整好说要走,他不许她走,他说箱子在小桌子上,二个人一抢,桌子就倒下来了,箱子也跌下来了,两个人笑了,为了小事吵那么厉害划不来,他放弃固执,带她到巴士站,他说不送也不行,她有一口箱子、一个包裹,给亲戚的礼品。”
“之后呢?”我问。
“我很满意他的解释。”鲍说:“美黛仍不满意,她喜欢讲话,我一直说不给她说话她会死,我们不说话不管闲事,管别人家是吵架、打架,也许倒下的本来是箱子,也许不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之后韦太太回来了?”
“她回来了,四天之后,她回来了。”
我问鲍太太:“你有没有见到她?”
还是由鲍先生回答:“这次她回来,报馆的照相人员给她照相,那个时候我们不懂是为了什么,后来我们从报上知道了原因。”
“你看到报上的照片了?”
“是的。”
“照片照得很好?”
“只看到大腿。”
“她是红头发的?”
“没错,红头发,小小的,但身材极好,穿衣服非常非常时髦。”
“她接到这样一笔财产,你没有过去恭喜一下?”
“我太太去了。”
“我当然应该去。”她说。
“什么时候?”
“第二天,新闻出来之后。”
“她很高兴?”我问。
“高兴什么?”
“接收到那样一笔钱和地皮呀。”
“遗产不算多。”她说:“地产是在沙漠里,连兔子都活不成的地方,钞票倒还可以。”
“她和你讨论这件事了?”
“噢,是的。”
“你去拜访她了?”
“我去看她了。”
“他们对你很友善?”
“很友善。”
鲍华其神经地说:“你看,赖先生,听别人夫妻吵架,可以听出那么多麻烦来,我真抱歉我们把前半段还是说了出来,要不是你懂得德文……我认为你是懂的……美黛不会开口,一句话也不会说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我们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这是不能随便说的。”
“当然。”
他看看他太太,她懂得他的意思,转向厨房走去,他把手伸向我:“真高兴见到你,赖先生,谢谢你,你该了解我太太有点神经质,她很会想象。”
我说:“我很高兴你告诉我,一切都清楚了。”
“清楚什么了?”
“为什么他太太突然离去了。”
“她人很不错。”鲍太太从肩上回头说了一句,又转回头向厨房走去,这次走得很坚决。
他丈夫送我到门口,又再和我握手,一再告诉我他不会再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这个决定是对的。”我告诉他:“非常,非常正确。他们吵了一架,又如何?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他的脸色稍稍和缓,露了个微笑说:“谢谢你,谢谢你,赖先生!你真体谅,这就是我的意思,再见。”
门关上。
我驾公司车来到圣般纳地诺,把车停好,包了架直升机回洛杉矶机场,立即找了班飞机到德州的圣安东尼奥城,在圣安东尼奥一家旅社里,我可以有三小时的睡眠,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第一件当然是看看福阿仑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