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大饭店是一个公寓式的旅社,一度曾很辉煌。门口职员说他必须问问高先生是否在家,要知道我姓什么。我告诉他是韦先生要找高先生。职员接通高先生,突然变成非常客气。“请自己上去,韦先生。”他说:“高先生非常高兴能有你来看他。”
“谢谢你。”我告诉他。
“是三六二公寓,在三楼靠前面。”
“谢谢你。”我又告诉他,自顾上楼。我按三六二的门铃,门很快打开,高劳顿满面春风在门里准备欢迎,突然看到是我,表情一百八十度改变。
“你做什么!”他说。
“我要和你讲点坦白的话。”我告诉他。
他没穿上衣,衬衫领打开,大大的下颔骨向前明显突出,向下望着我,在研究怎样处理我。
我说:“我有很多消息,可能对你有点用处。”
“什么鬼主意,对楼下的说你姓韦?”
“我认为我用赖唐诺比用韦君来不容易见到你。”
他站在那里,恶狗挡道,在动脑筋。
我迈步向前,好像本该如此,充满信心。“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消息的。”我告诉他。
他向侧移步,让我经过他身旁,把门踢上,指张椅子叫我坐下。
这是可以长期租、月租或日租的公寓。高先生租的有三房或四房,客厅里家具齐全的。他显然常在这里招待客人。一架可移动的吧台在客厅的一隅,足可供一打客人的各色酒杯齐全。前排的酒瓶里剩酒每瓶有一半或三分之一。后排备用的都是各种牌子的未开名酒。
“好吧!”他咆哮着说:“是什么消息?”
我说:“假如你坦白告诉我你要的是什么,我一定可以供给你要的消息。”
“我告诉过你我要什么。”他说:“我要找韦太太。”
“你为什么要找她?”
“这不干你屁事,我就是要找她。”
“当然,动机很重要,”我说:“你找她是为了钱、为了情,还为了其它什么?这女人实在漂亮!我本来从她照片就在想说她好看,但是照片哪能及她本人的万分之一?她全身反射出生命,活力……”
他自椅中坐直,人向前倾:“你是说,你见过她了?”
“当然。”我说。
“你是说你找到她了?”
“不找到她,能见到她吗?”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不是在告诉你吗?”
“她在哪里?”
我说:“我先有几件事要弄弄清楚。”
“什么事?”
“你记得你最后一次在我们办公室,那时候我要打电话找一位在凶杀组工作的朋友?”
“是的。”
“我告诉他,依据韦君来一位邻居叫林太太的说,她在晚上听到一场吵架,听到一下打击,看到姓韦的肩上扛了一包东西离开,她认为这是个尸体包在地毯里。你记得吗?”
“我记得这一段话。”
“我就是这样说的,是吗?”
“你就是这样说的,是的。”
“你是不是可以记得,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认为韦先生已经把太太杀了。我只是把我和林太太的对话,向警方报告,是吗?”
他想说什么,但停住了,两眼瞇成一线道:“你对这一点好像很重视似的?”
“我只是要知道,你对当时的事回忆很正确。”
他对我的话仔细想了一下,问道:“韦太太在哪里?”
“霜都路一六三八号。”
“当然,这我知道,是他们的地址。”
“前天她就在那里,她真是漂亮。”
“你说她回家了?”高劳顿问。
“她回来把家整一整,把脏盘子都洗了,把床铺了,烟灰缸也清了……”
“你说是前天,她在那边?”
“是的。”
“那你前天为什么不通知我?”
“你已经把我们开除了,我就忙别的案子去了。”
他站起来,把衬衫扣子扣好,打上领带,拿起一件搭在椅背上的上衣,把手臂向袖子里装,说道:“走,我们一起走。你可以指给我看。你和她说过话了?”
“当然和她说过话。”
“好,我们快走。”
我说:“我要请你写张纸条给我,证明我打电话时的立场,以免我被凶杀组的朋友误解,以为我……”
“当然,当然,这一点包在我身上,我会关照你的,赖先生。只是你前天就该告诉我的,我费了不知多少手脚想找到这个女人,只是没想到她会回家,这是全世界我最想不到的地方。”
“她是回去了。要不是你把我们解雇了,你可能已经见到她,把生意谈妥,早已打道回德州去了。”
“我承认我错了,赖先生。我低估你的能力。”
“谢谢。”
“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有关写给我那电话的内容的纸条……”
“先要看你对韦太太的事有没有骗人……我一见到她,你要我写什么纸条都可以。我会自己写,亲笔签名。”
“要不要用我的车子去?”
“我来开车。”他告诉我。
我们走过大厅,他把钥匙交给楼下职员,说道:“我要出去两个小时。走吧,赖先生。”
职员听见他叫我赖先生,扬起一条眉毛,怀疑地说:“再见,韦先生。”
“再见。”我用一样语调,相等度死样回答他。
我们利用他的车子出去,他是一个很好的驾驶。
我知道他不会给我什么消息,我当然也不会给他消息。我把身体向后一靠,听由他开车。
我们转入霜都路,直向韦家开去。他把车煞住,我就开车门出来。
“我要一个人和韦太太谈几分钟,赖先生。”他说:“之后,我会请你做个证人。”
“没关系。”我告诉他:“你自己进去见她,我过去和林太太谈谈。”
他走上阶梯,站在门廊。我走向林家。林太太在门口等着我。
“呀,赖先生,你来了呀。我担心死了,有人来这里问各种问题。”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问。
“两个女人来这里,她们告诉我韦先生已经对你提起控告。”
“还有什么?”
“有个律师,带了速记员来,从我这里要了个证词去。他们没有留给我副本。那速记员带了打字机,打好字给我匆匆看一下,就要我签字。不过匆匆看一下已经够了,大概就是事实。打字小姐拿出一个很小的公证图章,就叫我举起右手,问我所讲的是否都是事实?”
“讲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当然是实话。”她说:“有的地方我加强一点,但是事实还是事实。没错,是事实。”
“于是你告诉那小姐,所讲的都是事实?”
“在这种情况下,”她说:“你还能做什么呢?”
“之后呢?”
“小姐说:‘郑重宣誓,合乎仪式。’就在纸上把戳子一盖。她自己以公证人身份签了字,把这份证词交给律师。他根本没等我开口说话,一溜烟就走了。”
“那不算什么,他要的东西已到手了,留下也什么意思了。在这张口供书里,你告诉他们些什么?”
“全部事实,如此而已。”
“林太太,我们把话先说清楚。你记得我那天来问你韦家的事?”
“是的。”
“你告诉我,你听到吵架,又听到一下打击声,然后他出来扛了一包可能是尸体的东西在他肩上,放进汽车里,又拿了锄头、铲子把车开走。你说他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在厨房里一段时间,之后关上灯去卧房,卧房灯又关上,他一定是入睡了。你记不记得你告诉我,你想他把他太太杀死了?”
“杀死他太太?”她喊叫道。
“那是你说的。”
“赖先生,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这种事!”她说:“你在说什么呀!你问我那边夫妻的闲事。你问我他们处得如何?我告诉你,他们处得还可以,除了有一晚他们曾大吵过一次,我听到发怒的喊叫声,但我听不到说什么。我说他出去过一会儿,但是绝对没有说他扛了一个尸体在他肩上。你想干什么?把话放我嘴里让我讲出来?”
“没有讲尸体。”我有耐性地说:“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被包在地毯或毛毯中,这东西甩来甩去像个尸体。”
“哪来的这种概念?”她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事。我告诉你他从房子里出来,外面太暗,我看不清楚。他有什么东西扛在肩上,可能是地毯、毛毯,或……我看几乎什么都像,不过我告诉你的只是地毯或毛毯。”
“你也告诉我他有拿铲子和锄头,是吗?”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这种事,你是不是疯了?”
“你说过铲子和锄头吗?”
“我说我听到金属碰到金属的声音。但是老天,不要给我乱装榫头……”
门铃不耐烦地响着。她像标枪离手似的向门走去:“我去看看什么人来了。”
她把门一下打开,过不多久,高劳顿大步进入房中。“韦太太今天早上哪里去了?”他问:“她不在家的样子。一个人也不在家。”
“是的,我想她不在家……但是我不知道。我有太多家事要做了,不能整天坐在窗口看邻居,你是……你以前来过这里,但是我不记得你是……你说你姓什么来着?”
“高,”我说:“德州的高劳顿。”
“噢,是的!高先生,我实在没有空注意邻居的事。我自己要做的家事太多了。”
“看样子你兼顾得很周到的。”高劳顿说:“那边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韦太太哪里去了?昨晚她在家吗?”
“我真的无法告诉你。我又要煮饭,又要照顾丈夫。我试着敦亲睦邻,邻居要来借什么,我都要招呼,但是我从不偷偷摸摸去打听邻居的私事,我昨晚相当忙。”
“昨晚看到那边有灯光吗?”我问。
“我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高劳顿和我交换眼神。
“嗨,你是怎么啦?”高问。
“没有怎么样。”她说:“但是我当然不想别人以为我多管闲事。那狗屎律师,就在这里,一直暗示着我是……”
“什么律师?”
“那个和一位女人一起来的律师。他们问我问题,而后那个女的打开一个打字机,把我说的都打下来,又叫我签字。”
“律师?”
“律师。”
“他告诉你他要什么了吗?”
“他告诉我,他代表韦先生。他要查出来,是什么人在不断诬蔑他,说他把自己太太杀了。律师也要查清楚,他要代表韦先生告那些人。律师问我谣言是不是从我这里开始出去的。我告诉他当然不是。我告诉他有不少人来看过我,问过不少问题,但是当然我从来没有说过韦先生杀死韦太太,或任何差不多的话。我不知你要什么,那女人前天整天在家,把家里都整理了。我怎么可能会认为她死了呢?”
高先生的脸上泛出一层微笑。“我现在可懂了。你说那律师带了秘书来,从你这里拿了一张口供书去。你签字了吗,林太太?”
“当然我签字了,我也宣了誓了。我有点担心,因为他们没有留下副本。那女人叫我伸出右手宣誓,又把她带来的印章盖上去,她自己也签了字,而后她把这些纸交给了律师。”
“你给他们的是口供书。”高说:“假如改变任何口供,你就犯了伪证罪。”
“假如他们不留副本给我,以后我怎么知道那些口供是说了些什么呢?”
“在这个情况下,”高说:“最安全的办法是从此后一句话也不说。而且今后什么东西也不要签字。林太太,是不是韦太太又溜走了,是不是?”
“我一点点也不知道。今后也不会去管任何闲事。我可以做不少事,假如不把两只眼睛贴在窗下管邻居闲事。”
“你看吧,”高说:“我对赖先生说过,他不应该报警的。”
我说:“林太太,那韦太太回家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回来的?是有人开车送她回来的?是搭巴士回来的,或是……”
“她回来的时候,我正好不经意看到她,她走回来的,她应该是搭巴士回来的。”
“她有没有带个箱子?”
“她是有带一个大的……不是箱子,只是个大的手提皮包,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重。”
“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也带着这个皮包?”
“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你,赖先生。我没有看到她离开,我一点都没有去看她,我只是看到像平时一样在院子工作。我向她说声哈啰,如此而已。”
我说:“你有没有问她是否离开了一下?”
“我也许说过满想念她的,或相似的话。但是她好忙,我也好忙,我们没有多谈。”
我对高劳顿说:“我也许很忙,另有事要做。我还想和林太太多聊聊。假如你要先走,我可以搭出租车回去。”
他笑笑:“我要一直留在这里。赖,我目前不忙,我也想听听林太太会说些什么。你知道,我对这件事也十分感兴趣。”
我对林太太说:“你记得和我一起来的宓警官。你应该记得,我们过来这里之前,是在和韦太太谈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说你没有见到我们去韦家?”我问。
“我知道你们两个去韦家,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和韦太太谈话,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我自己有太多事要做,我不能一天到晚去注意邻居。”
“这个态度就对了。”高说:“再说,林太太,假如你愿意接受一个外面跑跑,见过场面男人的建议,因为你已经签了一张口供书给了一个律师,你又没有副本记得你说了些什么,最好的办法是从现在起不要和任何人说任何话,否则一不小心自己的话就会和口供里的话矛盾了。”
“我不会自相矛盾的,我只是希望对我签字的文件,能有个副本而已,不过我认为高先生说得不错。”
“成功的人,在别人来访问他的时候,有一句非常有用的口头禅。”高说:“他们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说‘不予置评’。这四个字绝对不会被人误解、扭曲或窜改。”
她敏锐的眼神看到他脸上鼓励的表情。她说:“这倒是好主意,其实我也不过想对赖先生解释……”
“解释是会被人曲解的。”高先生打断她的话。
“是的,我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说:“林太太,我只是想把事情弄弄清楚。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认为韦君来杀掉他太太了?”
“不予置评。”
“好,你有没有告诉宓警官,他们吵了一架?”
“不予置评。”
高劳顿微笑道:“这就对了,林太太。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惹人嫌了。要知道律师正在找人供他咬一口,不要把自己腿伸出去给别人开客饭。听说律师还要求赔偿了,是吗?”
“赔偿要求十五万元。”
“好呀,”高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你不要和赖先生或任何人乱说话。‘不予置评’这一招可以省你不少钞票。”
“你真能帮忙。”我告诉高先生。
他站起来说:“我总是好打抱不平,我看到林太太根本不知道保护自己的权益,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在说话上吃了大亏。她不知道别人为了自己利益,多会出卖朋友,也不知自己要负多少责任。”
“要负多少责任?”林太太说:“我要负多少责任?”
“这要看你今后做法来决定了。”高告诉她:“他们也可以把你变成被告的。”
“那怎么可能!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我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什么话。”
我走向前门,说道:“也许我们会再见面,林太太。”
高还在问:“林太太,你有律师吗?”
“律师?”她说:“我要律师干什么?我没有律师。”
“我有一个非常好的法律事务所,在本市替我招呼工作。”高说:“我会告诉他们,你有需要时,请他们帮你忙。”
“我会有什么需要?我不要什么鬼律师。”
“也许有点用处。我可以确定律师会建议你,绝对不和任何人讲话,除非他在场,否则更不能给别人什么口供书。”
“反正我是不会去找律师的。不过有一点你是对的,从今以后,天皇老子来我也不开口了,我反正已说多了。”
“好了。”我告诉高劳顿:“我们走吧,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帮你一个大忙。”
“没关系。”高说:“实际上,你要能帮忙是两天前,你找到韦太太的时候,假如能立即通知我,那个时候你恰不肯通知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人守候这个地方,韦太太走了,你倒反而来通知我了。”
“我告诉你我昨天很忙,我一回来就尽快告诉你了。”
“你至少应该打个电话给我。”
“假如你还记得,”我说:“你已经不是我们雇主了。”
“没错。”他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雇主了,你们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不过我感觉我对林太太应该有份责任。我来这里来访问她的时候,她多友善。假如我是你,林太太,今后不论什么人问你韦家的事,一律用‘不予置评’回答。我自己当然清楚,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谋杀或怀疑有什么谋杀,你讲话真是非常有分寸的。”
“谢谢你,高先生,谢谢你。”
“不要紧,我这么说目的不过是告诉赖先生,据我的经验来评定,你说话很小心,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谋杀、死人,这一套。”
“是的,本来就是这样,不过我渐渐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了。”
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两个人都和她握手,都告诉她这次拜访十分愉快。
我们一起坐进高先生的车子,高发动引擎说道:“你这个小浑蛋,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来告诉我韦太太回家了。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坐失良机。现在我们扯平了,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我告诉他:“你看的不见得正确。”
“什么地方错了?”
我说:“我欠你一点,我总有一天会好好还你……我在前面下车,我搭巴士回去。”
他微笑道:“你想回到林太太那里,也想叫她写张口供书给你。门都没有,赖先生,你想离开车子可以,但是不是在巴士站,你可能要另外想办法回去才行。”
已经没有办法可施了,我把头向后一靠。
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回到了他的公寓大饭店。他停好车,打开门说道:“你做侦探!笑都把我笑死!”
我也开门离开车子。“那就笑死你算了。”我反唇相讥,自顾离开。
我走到公司车停着的地方,开公司车来到本郡的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
他不在,或是他说他不在。一位副司法官对我十分客气,看了我的身分,问了我的情况,打长途电话到德州,替我查高先生汽车的车号。是他的车子没有错,他住在圣安东尼奥,副司法官又打电话给圣安东尼奥的司法官,他认识高劳顿。高劳顿是一个商业快手,他的财产来自得到出油地产的买卖权。他是一个无情的斗士,不易对付的人,而且滑得如泥鳅。
我开车到圣般纳地诺。
当地的报馆给我的消息不多,他们消息也不过来自圣安东尼奥。说是一位福阿仑死了,他的遗嘱已经经由他遗孀请求认证合法。福阿仑在德州的财产全归遗孀,有一万五千元钱及在圣般纳地诺的一块地,遗赠则给死者的外甥女,马亦凤。
报馆斥候已知马亦凤曾住波班克,但是现在是韦君来太太。马亦凤曾打电话给一位至友,她和韦先生会迁到巴林去住。报社主编认为这可能会是当地很有兴趣的新闻,所以他电请巴林的同行查一查。巴林的同行发现马亦凤不亚于好莱坞明星的身材,请求派个照相师,好好的给她个机会露露脸。
我问清了他们在巴林同行的姓名,又开车到巴林。
到达巴林,找到那人的时候,天已大黑,我请他出来喝杯酒。
他对这新闻记忆犹新,是他找到韦君来的,也是他第一个告诉他这消息。当时韦太太外出访友,但即将返家。韦先生说他会利用电话,叫她回来。他要了记者的电话号码,说好太太一回家立即通知记者。第二天早上,他打了电话……
“第二天早晨?”我问。
“是的,第二天早晨。”
“不是当晚?”
“她是在萨克拉曼多什么地方,她立即飞回来。”他说。
“原来如此。所以他第二天早上打电话给你,你又去他家?”
“是的。”
“之后呢?”
“我一见到那宝贝就知道照片可以上报。所以我打电话给圣般纳地诺,问他们要我做到什么程度?主编说遗产受赠人要是真漂亮,可以派一个照相师和一位记者来。于是就这样决定了。”
“主编另外派个记者来,对你不是不太好吗?”
“没有,这表示我已发掘到一个较好的题材了。这件事本来不是我的范围,我有我的事要做,没有空继续追这件小新闻。”
“对于那块地,你知道什么?”
“没有。一块沙漠里的地,我怎样写也提不起记者的兴趣的。不过遗产再少,韦太太自身的惹火装备,读者看看照片,就兴奋万分了。”
“他们当时住的地址,你能告诉我吗?”
“在那报导里面,”他说:“你不是有一份了吗?”
“是的。”
“那房子是租的。”他说:“他们住了不久,韦先生的背景我没太大兴趣。我认为他是个流浪的瘪三,要是有人说他们没结婚,只是姘居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会意外。”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喔,你访问人多了,你自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怎么说……那里欠缺了一点正常家务琐事的气氛,而这个漂亮妞……她的味道好像是自由人,我因为自己有太太,所以没有去进一步研究。我只是有感觉,我见得太多。
“我做记者的兴趣,只是本地一位家庭主妇,得了一万五千块大洋的遗产。另外有一块地,是在德州一位亲戚遗赠给她的,其实假如她是一般主妇,脸上有皱纹,手上起茧,可能什么报都没兴趣去登,你知道这原因。所以我看到这个妞就知道她的腿是个好故事,后来证明没有错。”
“你没有和他们邻居聊聊?”我问。
“没有,我收集资料,随便编一编,记者干久了,懂得读者兴趣在哪里。怎么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说:“没有,我的兴趣是找到韦太太。”
“为什么找她?”
“有一些文件要她签字。”
“韦家目前在洛杉矶什么地方住。”他说:“要签字的是什么文件?我可以写篇新闻吗?”
“有人肯出价买她得到的那块地。”
“为什么?”
我耸耸肩。
“不要忘记,”他说:“万一生意做成,请让我知道。万一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也告诉我一声。我们对地方新闻可‘追追追’的相当有兴趣,犹卡那一带最近热门得很,洛杉矶都快没那里热闹了。”
“好,没问题,万一有什么好玩的,我第一个让你知道。谢谢你,给了那么多消息。”
他想想说:“一定有人很想得到那块地。”
“我不认为如此。”我告诉他:“有人可能想偷它到手,但是出钞票买则不见得。”
“你真心在找她?”
“是的。”
“这本身已经是个新闻了。”
“目前尚未成熟,以后也许。”
“假如我现在不泄露出去,你要保证以后独家给我消息。”
“就这样决定。”我告诉他:“你暂时保密,我给你独家内幕消息。”
“勾勾手指。”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