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嫂
声音一响起,裴行之跟董含韵默契地低下头,再次抬起时变成了大家熟悉的模样。
孟延春穿着粗布麻衣,手上还系着盘扣,狐疑地看着两人。
“没什么,我跟行之说当初小晚捡我回来的事。”
董含韵看都不看孟延春,自顾自地加柴。
“对,我听大嫂说小晚小时候的事呢。”裴行之对孟延春笑道。
孟延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气氛有些寂静。
裴行之:……
董含韵又放了几根柴火,灶里的火大得快要烧出来了。
“嗨,你们说这个啊,问我啊,我知道的比你们都清楚。”
孟延春忽地咧嘴一笑,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了孟晚秋小时候的事情。
旁边的两人没有打断他。
孟晚秋六岁那年,孟逢冬还小需要孟奶奶照看,孟延春已经开始帮家里干活了,所以只有孟明夏带着孟晚秋。
孟明夏觉得妹妹天天待在家里可怜,就瞒着孟奶奶把孟晚秋带出去了。
但是孩子嘛,见到其他小孩子在玩,也忍不住跟过去玩,就把孟晚秋忘记了。
孟晚秋自己到处晃悠,就来到了村口,遇到了浑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董含韵。
那几年大旱,不知道多少人被迫离乡,只为在外面讨到一口饭吃,能够活下去。
家里孩子多的人家,拖家带口就更困难了,于是很多人做出了这样的举动,每到一个村子,就把一个孩子扔到村口,至于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去,那就看天意了。
董含韵就是这么被父母扔到清河村的,当时她一觉醒来,家里人全都不见了,孤零零地在清河村门口大哭。
吸引了不少村里人,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谁家条件都不好,自己家都吃不饱饭,怎么可能再捡一个孩子回去。
一天,两天,三天。
董含韵在村口晃悠了三天,饿晕了过去,再次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见到孟晚秋蹲在她身边,她扎着两个羊角辫,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一样。
那一刻,董含韵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遇到了小神仙,她奄奄一息说:“小神仙,我好饿。”
小福娃偏偏头,从衣服前的小兜里,拿出了一个小锦囊,取出了一小块绿豆糕,颤颤巍巍地放进了董含韵嘴里。
整个动作下来,时间都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是在董含韵心里,这个漂亮的小神仙深深地印在她的记忆里。
小锦囊里面的绿豆糕,也没有多少,并不够填饱董含韵的肚子。
最后,孟晚秋白馒头似的小手牵住了董含韵脏黑如柴的手,带着人就往家里走。
半路上,遇上了来找妹妹的孟延春,他也可怜这个小乞丐,可是他不敢带人回家,怕被家里人骂。
可是小孟晚秋不肯撒手,小乞丐也不肯放手,最后孟延春咬咬牙,两个都带回去了。
可怜后面的孟明夏,反应过来之后发现妹妹不见了,急得满村子找,可是人还是找不见,最后吓哭得不敢回家。
最后还是孟父孟母出门找到了他,说妹妹在家里,给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后,孟明夏才被拎回了家。
而董含韵被兄妹两个藏在家里,整整藏了一个星期才被孟奶奶发现。
最后董含韵被孟家收养,长大后又嫁给了孟延春,生下了儿子孟壮壮。
裴行之一开始并不太感兴趣,但是听着听着也听进了心里,甚至脑补一下孟晚秋小时候的样子,肯定是胖乎乎的小丫头吧。
看来从小到大胆子都挺大的,小时候就敢往家里捡人,长大了见到一个陌生人就敢提结婚,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哈哈哈,最好笑的是媳妇你,来家里一年了都一直认为小晚是小神仙,还在小晚睡觉的时候,给她上香磕头,哈哈——嗷”
董含韵一巴掌拍到孟延春背上,瞬间止住了孟延春的笑声。
“噗——抱歉,我先出去了。”裴行之被孟延春说的话逗笑了。
想想那个画面,胖乎乎小女孩躺在床上睡觉,床底下差不了几岁孩子,在地上摆着香炉,插着三根点燃的香,烟雾缭绕向上飘,床下的小孩一脸虔诚地叩拜,这画面这么想都让人很想笑。
裴行之出去后,董含韵红着脸又打了孟延春,怒嗔,“叫你说,叫你说,什么事你都——唔。”
孟延春揽着媳妇的腰,乖巧地站着任她打,嘴上道歉:“好好好,是我错了,媳妇你别打了,我皮厚别把手打坏了。”
可是媳妇不听话,万一手打疼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孟延春决定牺牲一下自己,低头含住了那张呶呶不休的小嘴。
六点半,清河村人开始上工,开启一天忙碌乏累的工作。
而被关了两天的江秀秀,终于被放出来了。
江母打开房门后,蓬头垢面的江秀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女儿这个样子,江母有些心疼,想去摸摸她的头,却被江秀秀躲过了。
江母手一顿,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这是怪我喽,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去找裴知青,他心里没有你,你去多少次都没用,人只会越来越烦你。搞坏了你的名声,到时候害的是谁,心痛的是谁。”
江秀秀并不在意江母说了什么,从两天前江母关她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不再把她当母亲了。
如今这个人,只是阻挡她前进的绊脚石,“知道了娘,给我弄碗面吧,我饿了。”江秀秀拉着江母的手晃了晃,柔声撒娇道。
江母擦了把眼泪,“先去洗把脸,娘去给你做。”
看着江母忙活的背影,江秀秀眼里全是冷漠,哪还有几分刚才娇俏的样子。
她现在还不能离开,在江母面前必须装得讨喜一点,不然再被关两天,她真的会疯的。
不过这两天也不是白关的,江秀秀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她决定放弃裴行之了,这个家伙耍了她那么多次,还骗了她消息。
有机会的哈,她一定要报复裴行之。
还有那个孟晚秋,江秀秀打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地方,但是不能暴露自己,不然她会失去很多优势的。
想想她江秀秀从未来回来,掌握的东西又岂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她为什么要靠男人,她凭借自己也一样可以闯出一片天地。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搞到一笔钱,然后离开这脏兮兮的农村。
看着水盆里自己年轻的面孔,江秀秀眼神暗了下来,心中默默涌上一个计划。
中午,干完活的江武跟父亲江河并肩走着,一边走一边抱怨裴行之不给他们江家面子。
“爹,你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惩治一下裴行之那个小子,也太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了。”
“上午我让他来我们家吃饭,结果下午这家伙就跑到孟家去了,这不是纯纯打咱家的脸吗?”
江河目不斜视,肩上扛着锄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意气用事,说话要动脑子,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那裴行之是城里来的知青,向来清高,不能来硬的。”
“可是爹,是他先不给我面子的,前面我语气挺好的……”
“好个屁,我还不知道你。本来那裴知青就不喜欢你妹妹,你语气再好他也不会给你面子。况且你那个性子,不打人就不错了,哼。”
江武挠挠脑袋,这会儿也意识到他的错误了,可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怎么办,爹,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咱们不是知道那小子的底细吗?要不要……”江武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这是举报的意思。
江河没好气地踹了江武一脚,“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做事能不能多用用脑子。县里那么多领导都知道了裴行之底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让我一个生产队的队长去举报,有没有想过后果。”
这裴行之的背景玄乎,公社的领导好像都还在观望,他大哥也叫别管,这时候冲上去,他的大队长不想干了。
瞧了这个冲动鲁莽的二儿子,江河暗地里摇摇头,还是比不上小文,不过也够了,一个家庭里面能有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现在只需要看好江武,不要让他给大儿子江文惹麻烦。
“那真的什么也不做吗?”江武不甘心地问。
江河看向江武,嘴角向两颊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对付裴行之,不代表不能对付其他人,你说现在裴行之在乎的人是谁?”
江武拄着下巴思索,“裴行之那个家伙会在乎是谁,结婚了,结婚”,江武激动地拍手掌,大声道:“结婚,那裴行之那家伙肯定在意他媳妇,孟家那个傻子。”
江河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蠢货,还没到家,小声一点,你要全村人都听见我们江家要欺负那个小傻子吗?”
“噢噢,我知道错了”,江武顾不上打痛的脑袋,迫不及待地问:“爹,你打算怎么收拾那个小傻子啊。”
江河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里,江母见到江河,立马递上了水,还叫江秀秀打水来给她爹洗把脸。
对于家里的大家长,江秀秀对她爹自然是殷勤得很,打完水之后,还贴心地给江河按起了肩膀,这一手她上一世为了更好的伺候人,可专门跟推拿师傅学过的。
果然,江河被她按得很舒服,说话语气都柔和了下来,要知道这两天他可是一点都没理过江秀秀。
“秀秀懂事了。”江河喟叹一声。
“爹,之前是我不懂事,放心我现在已经不喜欢裴行之了,不会再给你们丢脸了。”
江河拍拍江秀秀的手,“你知道我跟娘的良苦用心就好,裴行之不适合你,到时候我跟找一个更好的,保证那裴行之八匹马都赶不上。”
江秀秀感动地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意,她爹能认识什么有出息的人,不就是这个村那个村的,要不就是县里那些领导家的儿子。
说实话,重来一回的江秀秀眼光高了不知多少倍,在她心里,除了像裴行之那样的未来首富,也就只有省长家的儿子配得上的。
“对了,秀秀你读书的时候,老师不是教过你们算盘吗,现在可以重新练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写慢了,后面要怀孕,离开村子,去机械厂,好多好多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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