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看着离他半步之遥的人,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只裙摆沾了点尘土,并没有哪里受了伤,暗自松了口气。
“女郎可有伤到?”虽是看着无甚问题,谢凛仍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没、没有。”沈知意内心很是震撼。
她眼中的谢少卿——清冷似谪仙,武力值为零。实际上的谢少卿——当街单手勒马,武力值满分。
果然,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一丝血腥味钻入沈知意的鼻腔中,拉回了她的思绪,“谢少卿,你的手——!”
沈知意看见谢凛抓着缰绳的那只手染上了鲜血的颜色,还有血从掌心溢出,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水声。
“无事。”谢凛收回手,从衣襟里拿出一方素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转头对吓傻了的车夫说,“车上坐着的是何人?”
车夫闻声,吓得浑身一激灵,慌不迭的从车辕上跳下来,匍匐跪地,口中讨饶,“谢郎君恕罪啊,奴才也不知道这马怎么了,刚才赶着车呢突然马就惊了,奴才、奴才不是、不是故意的啊!”
车夫早就听说过这位谢少卿的威名,跟随自家郎君出席一些宴席时,远远地见过谢凛,那张脸实在惊为天人,只是一想起这位做过的那些事,看见人时也只剩下敬畏。
此刻他驾的马车惊了马,不仅差点撞到谢少卿,还伤了他的手……车夫不敢再往下想,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谢凛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皱了眉头,但见车夫浑身颤抖,似怕极了,忍下心中的不耐,又问了一句,“车里坐的是何人?我不想问第三遍。”
车夫听闻此言,又抖了一下身子,颤抖着答话:“是、是沈伯爷家的小、小郎君……”
沈瑾羽?怎的是他。谢凛皱眉,抬脚上了车辕,一把撩开车帘,看见了缩在车厢角落瑟瑟发抖的沈瑾羽。
“沈瑾羽?”谢凛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缩在角落里的人没反应,谢凛只好钻进车厢里,走过拍了一下人的后背,“沈瑾羽,醒醒,已经无事了。”
“啊?!”沈瑾羽好似受了惊的小动物般,往后瑟缩了一下,迷茫地抬头看向谢凛。
“无事了,受惊的马已经被制住,下车吧。”谢凛拉了沈瑾羽一把,半拖半拽的把人带下了马车。
直到双脚踏在结实的青石板上,沈瑾羽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谢少卿今日的救命之恩,瑾羽铭记在心,来日必报此恩。”沈瑾羽郑重地行了一礼,拜谢道。
谢凛也不矫情地推辞,今日若不是他碰巧路过此地,沈小郎君怕是会因此重伤,再严重点,命直接没了都有可能。
“嗯。我先走了,就不打扰沈小郎君处理家事了。”谢凛给了沈知意一个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谢少卿慢走,瑾羽过几日再登门致谢。”沈瑾羽行礼道别。
今日沈小郎君闹市惊马,必定不寻常,但他懒得管别人的家事。这位沈小郎君看起来也不像表面上的那么人畜无害,经此一遭,想必他自己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沈知意拉着吓坏了的小石头,跟在谢凛身后,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她现在心绪很乱,想问问谢凛的手怎么样了,疼不疼?严不严重?要不要赶紧消消毒,免得感染了,但眼神一瞥到他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祖母近日胃口不佳,不知沈女郎可有时间去谢府一趟?”最终,还是谢凛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啊?”沈知意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有点懵。
谢凛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沈知意,说:“凛想请女郎去谢府一趟,给祖母做一顿饭食,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沈知意猝不及防对上谢凛那双乌黑沉静的眸子,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下,骤然一紧,慌乱地移开视线,“哦,可、可以。”
收回目光,谢凛淡淡的“嗯”了一声。
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前一后的默默走着。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知意听到谢凛说了句“到了”,抬头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她住的巷子口。
这人,是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一路护送她回家吗?
沈知意觉得今日她可能是被古代版的交通事故吓坏了,不然怎么脑子里会冒出这么不可思议的念头?
“不知女郎姓名?”谢凛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啊?沈知意觉得自己的大脑又死机了,谢少卿突然问她名字做甚?一时间又感叹,他们俩认识也挺久了,谢少卿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神奇。
“沈知意。”
谢凛:“甚好。”
甚好?什么甚好,是她的名字还是别的什么?沈知意觉得自己心绪全乱了,只想逃离这个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地方。
“谢少卿赶紧回家包扎一下伤口吧,我、我先回去了,回见。”说完,沈知意就拉着小石头小跑进了巷中。
谢凛看着沈知意的背影,莫名觉得她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沈知意,挺好,与她这个人颇为相配。谢凛在心底念了一遍沈知意的名字。出来时不太明媚的心情,此时又晴朗起来。
谢府。
“郎君,你的手怎么了?怎的出门一趟还伤着了,要是让夫人和老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心疼呢。”
谢凛刚踏进谢府的大门,在此等候许久的侍从就迎了上来,看见他手上染了血迹的帕子,心疼地念叨。
“好了,并无大碍,你给我上点药就行。别让我母亲和祖母知晓,知道了吗?”谢凛淡淡道。
“是,奴才知道了。”侍从领命,跟在自家郎君身后往他住的院子走去。
侍从清理好伤口,上完药后,就安静地退下了。
谢凛摊开受伤的手掌,盯着那道横贯手掌的伤口出神……
他没想到她的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细,好似他稍一用力就能折断,整个人也轻得不可思议,他单手抱起毫不费力。
沈知意,知意,她会知谁的意呢?
他在想什么?!谢凛握紧了手掌,手心里传来的刺痛感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看着又沁出血珠的伤口,谢凛面无表情地用帕子擦了擦,重新洒了点药粉上去,躺上了床。
沈知意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先哄睡了吓坏的小石头,才烧水准备洗漱。
灶膛中的火光映在沈知意脸上,让昏暗灯光中的容颜清晰了几分,少女托着腮,平日里水灵灵的双眼此刻空洞无神,显然是陷入了沉思,发呆去了。
谢少卿熏的什么香呢?今日在他身上闻到的那股冷香真是太好闻了,美人就是美人,连熏香也不似常人。
还是个武力值超标的美人,亏她以前还觉得人家柔弱,啧,能做到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的,想也不可能是什么柔弱书生吧,果然还是谢少卿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沈知意怀着满腹心事洗漱完之后躺上床,还在想谢少卿今日临别时的那句“甚好”。
到底是什么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