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奇并未理会何管事,他看向赵子虎,客气的问:“你来说说!”
“官爷?”何管事声调抬高了几分。
“我没问你话。”
鲁奇严肃警告着,又冲赵子虎一笑。
赵子虎也客气道:“回官爷!我们都是住在这间客店里的。刚才,这帮人突然跑过来,吵着要我们交出吕家小姐……”
“我出面问他们到底所为何事?也不解释,便要明抢。我拦住不让进,他们就要打杀我!无奈之下,我只能被迫出反击了。”
他说着,一脸懊悔地伸出双手,整个老实等待着枷锁上身的架势:“我知道,自己下手没轻没重,把人给打杀了!我认罪!”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官爷。他都主动承认杀人了!无论怎么说,你杀了人,就是死罪!”何管事激动的大笑道。
他手舞足蹈的,人都要跳起来了,却不经意牵动痛处,疼得面容扭曲,活像一头恶鬼。
鲁奇点点头:“带走!”
话音未落,他的剑已架在了何管事脖颈上,巡逻队士卒皆会意,纷纷拔出剑,上前押住那些执火把之人。
刺骨的冰凉就搁在自己脖颈上,何管事当场吓尿了,裤裆湿透,骚味儿弥散:“喂!喂喂!官爷。是不是搞错了呀……”
“没错!抓的就是你们。触犯宵禁,本就该重罚!何况你们还寻衅滋事,罪加一等!”鲁奇现在都懒得听这老儿墨迹。
那些仆从闻言,都面面相觑起来,其中一人更发出惊骇怪叫,“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即将脖子往剑上一抹,立时浓血激喷。
这仆从随之软倒在地,痉挛不止,眼神渐涣散,口中的嘟囔越来越小声:“秦的刑罚,会把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啊!”
“啊啊啊~”
受到这同伴的刺激,又有近十人叫嚷着,引颈自裁,或抓住巡逻士卒的剑,把身体撞上去,剩下的则都一个个瘫坐下去。
他们与何管事一般,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却是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何管事心绪几经大起大落,已近乎痴傻,捶胸又擂地的,呐喊道:“你们为何不逮了他,为何不将这小子也逮了……”
没有谁再搭理这犬豕一样的人,鲁奇在暗想,即便是铁鹰锐士大都尉此等人物,都甘愿为这少年看门护院,其必定为大秦公子无疑。
自己作死,才会去逮捕他呐!
鲁奇不懂铁鹰锐士编制,是做梦都难以想象,如果赵子虎光拥有大秦公子的身份,是连一个普通铁鹰锐士都无法调动的。
他的士卒们很识相,先二人一组,把何管事这些活的拖回去,才打算用拖车去拉那些死的。
待手下都离远了,鲁奇才深深一揖手,试探道:“公……呃!小兄弟不畏强权,仗义出手。实叫鲁某钦佩!”
“阿谀之辞,大可不必!若你仅错这一次,往后秉公执法,不因小恩、强权而自贱就行了。”赵子虎告诫完,扭身就走。
鲁奇浑身一震,大喜过望的在后头高呼:“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某受教了”。
他明白,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宽恕。
出仕以来,他确实只为了偿奉家的恩,做了今夜这么件错事,余时所行,都是造福于民的好事。
这里,鲁奇又不得不对萧何、刘邦心存感激,要是没他们从旁指引,他怕是早就给雍齿带偏了。
他转而又想朝赵佗一揖手,却见对方瞪眼过来,摇摇头,只得悻悻然快步往来路上退。
赵子虎才重新踏入客店,立时察觉右前方不远的屏风与廊柱间,有一道俏丽身影,似受惊小鹿般往更里头窜。
不是怕被知道,她在偷偷关注我吧?
他嘴角勾起,吩咐赵佗一声“关门”,便向吕雉溜走的位置行去,稍站定嗅了嗅,似乎能闻到一丝残留的香味儿,他继续迈开步子。
沿途所见之人,都对赵子虎避之唯恐不及,宵禁当街打杀人,却屁事没有,谁敢招惹他呀。
赵子虎转到后院右边一排客房,就见吕公由当中一间转了出来,低着头,未知在想些什么。
“吕公!”
他轻呼声,将对方唤回神来:“您与两位小姐可曾受到惊吓?”
“哦?哦。赵小哥呐!还好还好。雉儿、素儿,她们都还好……”
吕公改换更为亲切的称呼,笑容却不大自然,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依旧心事重重。
微怔后,他才又略关怀的问:“那你呢?可有什么损伤?”
“谢长者!我无碍矣。就这么些小鱼小虾,休想妨害得了我……”
赵子虎爽快答道。他用“妨害”二字,而非“伤”,是想传达两个意思。
一则是肉体上,二来身份上,在大秦,就算是亲老子始皇帝,也很难把他怎么样。
吕公体会到了,又一怔愣,好半会,见赵子虎转身表示告辞,他忙叫住人。
“赵小哥且慢!”
“吕公还有何事?”
赵子虎微偏头,明知故问。
“这个!或许有些冒昧……”
吕公歉意地讪笑道:“不知可否与老汉引荐引荐,同令尊一叙?”
“长者言重了!此事不难。只是,现已夜深,不知明日可还……”
“来得及!来得及!那便多谢小哥了。老汉告辞!”吕公方才宽心些的笑了,一揖手,先由赵子虎身侧大步离去。
回头望着这长者背影,待其消失在转角,赵子虎才摇头一笑,故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嘿!这是看小爷今夜英雄救美……”
“对小爷感激不尽,想让女儿以身相许,又怕我拒绝。所以,才如此忧虑乎?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言毕,他瞄了瞄身旁的门,转身踱开了步。他感觉,门后有两个偷听的人儿,此际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呼吸变得凝重许多。
然而,他没有再逗留,半夜在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子房门口徘徊,那并非是痴情,而属实痴汉了。
即使容易动情的吕雉已经开始不介意,但还有她妹妹,可不能让纯纯的吕素也以为他乃登徒子。
双姝房门后,听得赵子虎这般说,吕雉也未管他走没走远,挺身就啐骂道:“呸!谁要以身相许了?我恨不得杀了你呢。”
“姐姐!这少年郎究竟把你得罪得多严重了?竟连为你挡婚、救命之恩,都不能消解?”吕素直起身来,把吕雉一阵好瞧。
随之,她才后知后觉的,痴痴的笑了:“难道,他不是在山上瞅见你什么?而是在潭里与你赤膊相见?那岂不是……”
“不嫁也得嫁了!可也不对啊。那潭水距山上,至少十丈呐!他如何顷刻上到去,连阿爹都没法察觉。他是神人乎?”
吕雉恨恨剜了妹妹一眼,扭头钻入被窝里,轻叱声道:“可以就寝了!你管他神不神呀?反正,八字还没一撇呢……”
“他自身神勇是一回事!若没让姐看到他有什么背景、底蕴,与将来的潜质?就算杀死他,再自杀,我亦不可能嫁!”
见势,吕素吐吐小香舌,暗叫一声“怕怕”,赶紧脱了鞋袜,也钻进被窝求抱抱,可才抱了几息,就听听请求她。
“替替我将袜儿脱了吧。”
“成!”吕素服服帖帖的。
她却哪里晓得,姐姐嘴上千百个不愿,眼前却难自禁的闪过自己与赵子虎在潭水中肌肤相贴的画面,还有少年郎于客店前迅若雷霆的身影。
想着念着,吕雉又敏感了。
而后,见她缓缓蜷缩成团,感受到她的孤寂,吕素再次侧躺下,紧拥住姐姐。
可越抱着,吕素越发觉姐姐的身子在发烫,是连番劳顿,夜里在潭水中浸浴,着了凉吗?
她正欲起身,探探姐姐额头。
“呀!姐。你怎的,突然……”
吕雉猛地坐起,炙热的手掌反捂住吕素小嘴。
“嘘!别声张!”
……
赵子虎可不晓得,她们会突然有如此花样,即便知道,也只能是遗憾无语。
翌日,卯时末,客店后院左边一排客房中,赵子虎才睁开眼睛,便吕雉的声音气恼的大声表示:“我不嫁……”
待他仔细聆听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简而言之,吕家父女大早上就开始唱双簧了。
“奉家势大!四川郡县县都有关系,我们无路可逃!你不嫁他,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想像昨晚那样,再害一个无辜小伙?”
赵子虎听着吕公苦口婆心的劝说,逛出房间,向左一瞅,恰见刘邦倚在门边,做侧耳倾听状,还对他勾勾嘴角一笑。
右边的房间里,亲爹嬴政亦听着听着,没好气的哼哼几声:“怂娃就爱招惹是非。这吕文所为,真不算高明啊……”
“呦!您这可冤枉我了。老爹!我自个儿都没想到,昨夜会遇上这么一家人。我现在便过去,叫他们别演了,赶紧滚蛋!”
赵子虎正说话间,赵佗也走出门来,众人又听吕雉语带幽怨的说:“女儿也不想再伤害别人。但,既然非要嫁,我宁愿就嫁这少年郎……”
“怕只怕,他能在奉家人的威胁下,轻易化险为夷,压根瞧不上我这商贾之女?即便他有心,他爹爹怕也不允。那女儿唯有自绝,以保全阿爹和素儿!”
嬴政闻言,越发冷冷一笑:“是啊。区区一商贾之女,怂娃你若不想招惹,会伴随他们一路?还给安排到这客店下榻?你若真不想招惹……”
“以你这慵懒性子,昨夜能为她出面,还杀了人?怂娃啊怂娃。真当爹是乳儿可欺否?还不速速老实交代。”说着,他猛将书案一拍。
从昨夜种种迹象来看,他早已料定,这其中必有情由……
不是怂娃出去一趟欺负了人家闺女,心中有愧,就是这小子又碰到跟先前韩非、张良、刘邦一般,足以影响大秦的人物。
赵子虎又唯有嘿然一笑,不愿作答。
刘邦则顿时只觉老哥哥屋内,有一股霸猛无俦的气势倾泻出来,他为之周身颤栗,差点儿没站稳,自门边滑倒下去。
他再看那护院头头赵佗,亦是深躬腰,噤若寒蝉的,更感心寒不已。
哎呦喂!
我滴亲娘老子诶……
几句话就如此吓人。
这老哥哥莫不是朝中某位大员?
由此,刘邦暗暗叮嘱自己,以后在这位老哥哥身边,得谨言慎行才好,免得到时候怎么栽的都不知道。
他又认为,这样一想,那樊哙到现在还没来找自己,传达冯县令强要留人的命令……
还有昨夜这小哥敢悍然杀人,还让鲁县尉拉走奉家人的种种情状,就都说得通了。
片刻后,众人又听嬴政悠悠问:“你还是不想解释吗?”
见怂娃还是无言,嬴政真快要泄气了,开始进行胁迫。
“那我就当你只不过一时兴起喽?以后别说迎娶进门,就是见,我也不会让你再见这家人一面的!”
赵子虎不禁嘴角一抽,心想,他爹这堂堂皇帝老子,怎么还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呢……
自己不喜欢的,别人就连看都不给看了?
当然,他也早有着应对之法,随即便请示道:“老爹!我有一言,想私底下与你说说。”
嬴政轻哼声,一副“老子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的姿态。
在他招呼之下,赵子虎便走了进去,且飞快凑到书案边,直眯眼笑。
“有事说事!瞧你这不着调的样儿,莫非这个姓吕的商贾之家,还有什么天大的隐秘不成?”
赵子虎扬扬眉,又跟皇帝老子挨得更近些:“老爹!说出来肯定吓你一大跳。根据我铁鹰卫士的可靠消息……”
“这吕家掌握了一批在单县及周边地区的殷商古墓的具体方位,若将之挖掘出来,所得财富足可充盈整个大秦国库。”
在嬴政震撼的目光中,他的声音越压越低。而他的这些话,可不单单只是要将吕家双姝留于身边所编造的说辞。
赵子虎这些话,是有前世的大型考古事实做为依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