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虎随之扭头,看向那些民夫役卒,幽幽道:“你说,我这大秦公子,若是靠近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赵佗吓一跳,忙是道:“公子莫要胡闹,彼辈虽为庶民黔首,却不乏莽撞血性之辈,难保不会暴起行凶。”
莽撞血性,这是先秦百姓最不缺的。
毕竟这是一个全民皆兵的时代,诸国都是施行战时为兵,卸甲为农那一套。
男子或多或少,都习练过战阵技艺,也都上过战场,谁也不能指望,一个上过战场,见过血肉磨坊的家伙,他会有多绵羊。
另外,关东六国旧地的百姓,还没有被秦法熏陶太久,还没有养成老秦人那等,以私斗为耻以公战为荣,一切看爵位说话的思想。
尤其齐地,游侠之风盛行,齐之技击当初也算名传天下,人们崇尚墨家儒家舍生取义的价值观。
保不准,就有那心怀故国者,热血上头宰了赵子虎这大秦公子,让他给齐国陪葬!
“任重而道远啊……”
赵子虎幽幽一叹,转而向好大哥王离问道:“大兄,这些民夫役卒,前来辅助大军安营扎寨,事后可有好处?”
王离愣了愣,反问道:“什么好处?”
赵子虎嘿然道:“他们这也算是服徭役了,真到农闲时节正式服徭役时,难道不该减免一些吗?或者说抵扣一些?”
大秦男子成丁之后,便要开始每年服徭役,通常是在农闲时节,一月为限。
被称为更卒!
服徭役这一月,什么活都干,修缮城池,修缮道路,修缮堤坝河渠……等等。
期间,完全军事化管理,也会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选拔优异者记录在册,为预备役!
另外,其实还有一些杂役,比如为官府服务,打扫卫生、烧饭烹食、充任治安巡丁……等等。
这种杂役,不固定时节,但很吃香,因为不劳累,干一个月,说不得还能吃胖!
“这些民夫役卒,只干今日一天,若减免抵扣正式徭役,还不够耗费笔墨记录之功……”
王离恍然解释道。
赵子虎翻了翻白眼:“若大兄麾下将士,在战场斩首一级,拿去请功时,却被御史和军法官说,斩获太少不值当耗费笔墨记录之功,你该如何?”
王离眼珠子一瞪,瞬间就有点血压飙升了,骂道:“尔等若敢如此推诿,乃翁便先斩了他们以正视听,免得乱我军心!”
赵子虎指向忙活干活的民夫役卒道:“他们辅助你的后军安营扎寨,某种程度上来说,便是伱麾下的一支辅军,便是你麾下的将士。”
“他们做下了苦劳,但却白干一场,因为你说不值当耗费笔墨记录!”
王离顿时哑口无言,半晌才悻悻道:“白干一天徭役而已,岂能与首级斩获相提并论……”
“当然,白干活确实不妥……”
“但,民夫更卒之事,乃是当地郡尉县尉负责,我没有资格置喙,纵然我想给与减免抵扣,也插不上手啊!”
赵子虎摇了摇头,嘿然道:“并非插不上手,而是大兄你不上心,你完全可以向我父皇上疏言明此事。”
“兵法里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啊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知己,是在知彼之前的!”
“你连自己麾下的具体状况,都没有摸清楚,也不去上心解决,将来早晚是要吃大亏。”
“你或许认为,这些更卒辅兵,今日来今日去,与你毫无瓜葛。”
“但……做事习惯,是慢慢养成的,今日你不管他们心中怨气,来日上了战场领兵,便也多半不会去管,运送粮草的民夫更卒,心中是否有怨气。”
“战场之上,莫说是大批的民夫更卒,便是多一个人,都足以决定胜败,关键时刻你要用他们时,他们心中却有怨气,不愿听你号令去作战,岂非坏菜?”
“有希望能打胜的仗,恐怕也要败了!”
“反之,你事无巨细养成习惯,将来上了战场领兵,便有大大的裨益,上至都尉偏将,下至民夫更卒,你皆能洞察,使之心悦诚服,愿听你号令去死战……”
“敌人想击败你,截你的粮道,恐怕难如登天!”
这番大道理,赵子虎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到。
但教人道理嘛,就是如此,要往好了教。
自己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儿,能教会别人便算是本事!
赵佗在旁边都听傻了,满脸看怪物一样的表情,愕然看着赵子虎。
这位宗室顽虎,还真是怪的可以!
正经学问做的不咋样,可这些无师自通的学问,却是妙至毫巅!
兵书里的知己两个字,被他这么掰开揉碎一讲,赵佗竟有种受益良多的感觉!
我这沙场宿将,被一个没上过战场的顽劣少年给震住了?
而王离,是最服赵子虎这位小老弟的,一番话听完之后,仔细品砸半晌,才颔首道:“公子厉害啊,这些话跟我大父平日传授,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口中的大父,自然是指王翦。
而最初王翦的成名一战,便是胜在‘知己’二字上,彼时秦军攻打赵地阙与,两军僵持不下。
王翦临危受命,至军中为主将,上下一排查,发现军中各部粮草,都消耗很多,一些甚至已经到了饿肚子的边缘,后方粮草又供应不上来。
于是,王翦当机立断,让粮草不济的各部,都退下去休整,只留粮草相对充裕的各部。
如此,留下的各部将士,也是军心大定,心知不会饿着肚子打仗。
如此,虽然兵少了,士气却上去了,进而击败赵军,王翦一战成名,自此开启战神之路。
这便是典型的把‘知己’二字用好了,解决了将士们的后顾之忧,哪怕不能知彼,也可一战!
“既然老武成侯教过大兄这些道理,那么大兄更该时时谨记,将之付诸于实践。”
“须知,领命作战,关乎数千上万人的生死,当谨慎又谨慎,慎重又慎重,否则枉送人性命,心中如何能得安稳……”
赵子虎苦口婆心道。
他这性格,大抵这辈子,也做不得将军了,看不得身边人,在自己的命令下,去跟人搏杀死斗。
若是因一个命令,麾下便死个成百上千人,哪怕是一场大胜,他恐怕也要自责死愧疚死。
他的凶蛮,从来只是装样子,或者说针对被他视为敌人者!
王离又听赵子虎念了半天的经,得到解脱后,忙是去给嬴政写奏疏,把民夫役卒之事言明,并给出解决之法。
只干一天的活,确实不值当耗费笔墨记录,去减免抵扣正经的徭役。
所以,干脆仍然不记录,仍然不减免抵扣,谁来干活,便管饱饭,再发给三斤糙米。
相当于给始皇帝御驾打工,挣点粮食完事儿!
王离这点小机灵还是有的。
只要嬴政这诏令一下,往后照此办理,那么未来一路东巡,甚至是返程时,还能收拢大量民心。
因为这会显得他嬴政有爱民之心!
虽然他并没有……但论迹不论心不是吗?
民望,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早晚有一天,关东六国百姓,会放下对嬴政的成见,放下对大秦的成见!
……
王离写奏疏的时候,赵佗和赵子虎也已寻了僻静处,一个教一个学,开始练习赤手空拳的近身缠斗之术。
“近身缠斗,其实最是简单不过,插眼、打鼻梁、击喉、锤心窝,或踢裆……怎么狠,怎么来就是!”
赵佗连说带比划,为赵子虎讲解身体要害。
赵子虎听得连连点头,这让他想起了,前世练过的黑龙十八手,也是招招不离要害。
这些实战的武艺,都是有共通性的!
赵佗说了一大通,最后却是话头一转,道:“当然,这些东西,公子最好不好学,否则伤了少君,佗万死莫辞矣……”
他知道,赵子虎学近身缠斗之术,是为了对付相里月,所以只是大概讲一讲这些狠招,并不敢真教。
他真正要教给赵子虎的东西,是摔跤!
以及反关节的擒拿,与破解之法!
这才是增加夫妻情趣的好东西,抱着使劲打滚就是!
“摔跤,最重要的是下盘稳,然后才是各种摔法,不要怕被摔倒……”
赵佗扎好架势,与赵子虎相对而站,两人各自揪着对方,一边讲解一边示范。
赵子虎对摔跤的认知,就是黑龙十八手里的那几招摔投技,把对方摔倒之后,便是踢脑袋,踩心窝……
另外,关于擒拿锁技,部队里早就不练了,甚至黑龙十八手,他也是跟老士官学的,只是浅尝辄止,而不是正经苦练过,毕竟他是陆军,不是武警,练那玩意儿根本没用……
热兵器战场上,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谁跟你拼肉搏!
肉搏,那是武警警察部队才练的,要出勤站岗,随时保护人民财产安全嘛!
再有,他倒是偶尔看过一些a比赛,知道一些地面柔术啥的,但忘得差不多了……
于是,趁着跟赵佗演练,他便回想复习了一番,将那些十字固、断头台、三角锁、木村锁、足跟勾什么的,一一在赵佗身上实验了一遍。
赵佗一开始还没在意,但见他招式越来越怪,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也意识到自己完全不用教了,就让赵子虎按照自己的法子练就行。
因为后世综合格斗那种竞技性的摔柔技术,正适合对付相里月,有杀伤力,能令人痛苦投降,但又没啥犯忌讳的狠招。
就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赵子虎天生力大出奇迹,练习赤手空拳的缠斗,有天然的优势,恐怕今天琢磨一番,明天就能制服相里月,将其按在席榻上……
“你别逗我啊子龙,这些真能行?”
赵子虎狐疑道。
赵佗肯定点头道:“真能行,我若教公子,还要酌情删去那些狠辣招数,以免公子日后伤了少君,而公子自己这一套搂抱缠斗之术,却是克制的紧,还简单有效。”
“少君若要破解公子这些招数,除非用上狠辣招数,攻击公子的要害,否则便只能任由公子摆布~!”
赵子虎点点头,算是信了他的鬼话,转而招手将看热闹的小貂蝉叫到近前:“来,陪兄长练习。”
小貂蝉俏脸一红,轻啐道:“呸,不知羞,公子想搂着我打滚吗?”
赵子虎伸手把她拽住,按在身下蹂躏:“让你看出来了,但又怎样?有本事你便挣脱!”
小貂蝉羞恼不已,仗着小身板和胳膊腿儿柔韧,在赵子虎身下各种挣扎。
而赵子虎则用上各种柔术锁技,小丫头挣脱一次,他便又制住一次,最后直把小貂蝉折磨的哇哇要哭才放过她。
然后,转而叫过胡亥,道:“来,额滴好弟弟,来陪为兄练练。”
胡亥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要,兄长放过我吧……”
说着,转身便要跑路。
“孽畜,哪里走~!”
赵子虎爆喝一声,飞扑将胡亥扑倒,压在身下持续折磨。
赵子虎对待女孩子,跟对待男孩子是不一样的。
尤其对待胡亥,就更不一样了。
这小老弟,赵子虎从第一次见他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有一种想疯狂蹂躏他的冲动,今天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那还不可着劲儿的折磨!
而且,胡亥本身的武艺也不差,毕竟是赵高亲手调教出来的,大抵能有胖青儿的水准。
他一反抗,赵子虎还真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各种锁技轮番上,直把胡亥折磨的涕泪横流……
而等他过了瘾头,已是夕阳西斜,御驾大营已经扎好了。
王离的奏疏,或许是得到了嬴政的批复,诏令传给民夫役卒,欢呼声顿时响彻御驾大营:“始皇帝陛下仁德~!!!”
赵子虎听的嘴角直抽抽,始皇帝跟仁德这俩字,有半毛钱关系吗?
人还是现实啊,有便宜可占,暴君顿时就变成仁君了。
民夫役卒离营时,每人得了小半斗糙米,用衣服兜着带走,那呼喊仁德之声,便更响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