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地,她感觉水愈来愈浅,脚在水底立住,站了起来;她把鞋子遗失在河泥里,没有力气去找;她赤脚走出水面,朝着公路往上走。
重新发现的世界对她露出一张冷淡的脸,立即引起她心头一阵焦虑:她没有车钥匙!丢在哪里了?她的裙子没有口袋。人朝着死亡走去时,是不在乎一路上丢了什么的。当她走出汽车时,前途不再存在。她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而现在,突然一切都需要隐藏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焦虑的心情愈来愈强烈:钥匙在哪里?我怎么到家呢?
她现在就在汽车旁边,她拉车门,奇怪的是,车门开了。钥匙留在仪表板上等着她。她坐在方向盘前,用她赤裸的湿脚去踩踏板。她一直在抖。也是冷得发抖。她的衬衫、她的裙子湿淋淋浸透河里的脏水,往下滴。她旋转钥匙,开车走了。
那个要把生命强加在她头上的人是溺死了。那个她要杀死在自己肚子里的人活了下来。自杀的念头从此一笔勾销。不再重复。青年是死了,胎儿是活的,她将竭尽全力务使发生的事不让谁发现。她在发抖,她的意志在苏醒;她只想到眼前的事:怎样走出汽车而不让人发现?怎样穿着湿透的裙子神不知鬼不觉从门房前溜过去?
这时候,阿兰感到肩上猛烈一击。
“小心,白痴!”
他转身,看到身边人行道上一个女青年,步子坚挺快速超过他。
“请原谅,”他朝着她的方向喊(声音很低)。
“傻瓜!”女青年回答(声音很高),没有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