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微微颔首:“我已有数,你可以走了。”
也不知是不是何子钰的错觉,她总感到他今日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何子钰转身就要离开,又忽然想起一事,抬眸道:“对了,之前都督派人送来的那些点心,下官还未当面谢过,今日……”
沈同:“不必了,那是王爷的心意,下次去寒山寺,你当面谢他便是。”
何子钰微微笑道:“那是自然,下官已经每一种都细细品尝过,下回定会好好地同王爷分享感想!”
沈同转头看了她一眼:“每一种?”
何子钰点头正色道:“都督命人送来的点心,下官都已经吃完啦,只甜酒酿还剩一瓶有余。”
沈同一滞,皮笑肉不笑道:“何大人——还真是好脾胃。”
“哪里哪里。”
沈同挑眉:“我可不是在夸你。”
何子钰尴尬地干笑:“……都督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沈同凝视着她,没有只言片语,眉眼之间的神色却仿若柔和了少许。
这个人很奇怪,冷着脸的时候比冰霜还刺骨,让人不敢靠近半分,态度温和时又如青岭春风,前前后后就像两个人。
何子钰瞥了一眼一旁的飞麟,暗道:有这样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老大,怪不得这些黑骑军个个办事能力都这么强。
沈同看着她淡淡道:“何大人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
何子钰心底一个咯噔,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都督……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下官岂敢呐?”
沈同轻飘飘道:“玩笑罢了,你心虚什么?”
何子钰:“……”
“对了,说到王爷的事,”沈同背着手转过身来,“何大人五日后有没有时间随我去一趟寒山寺?”
何子钰想了想:“约莫是有的。”
沈同不悦地蹙眉:“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约莫是什么意思?”
她一脸难色:“都督,想必您也听说了灯节的那桩浮尸案,刑部近日繁忙得紧,我是怕那日临时有事脱不开身。”
沈同注视她片刻,微微颔首:“那就罢了,下回再说。”
何子钰一怔,她倒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竟一下子就接受了。
“这个......都督,我虽然人不能过去,但为答谢王爷先前送来的那些点心,早已给他备下了一份礼,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替我捎去?”
沈同略感意外:“看不出来,你还如此有心。”
何子钰一滞:这是夸她的话么?
沈同:“你把东西交给飞麟就是。”
“那就多谢都督了。”
何子钰从黑骑军兵营出来以后,就坐上马车,打道往刑部去。
白天的京城市街自然热闹非凡,轻风中飘荡着一阵阵食物的热气,耳边的叫卖吆喝亦此起彼伏。
何子钰掀开车帘,看见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小摊货品,两眼应接不暇。街上人群,有布衣平民,儒衫书生,偶尔还有头戴帷帽的贵女捏着帕子施施然走过,引得前前后后微微驻足。
马车行得不快,却也走马观花似的,如浮光掠影。
此时,她忽然瞥见斜前方酒楼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一凝。
竟是七皇子。
虽然当初只是在马车上看了对方几眼,但因印象实在深刻,此时她一眼就能认出他。
七皇子身着常服,正与一名青色长衫的青年并肩走向酒楼。
何子钰心觉蹊跷,定睛细看,冷不丁望见那青年的手往后一搭,竟轻轻落在了七皇子身后腰臀处,登时一个激灵放下车帘,阻断了视线。
她的眉毛一时都拧成了一团,心道:这些皇子们是怎么回事,一个二皇子不够,又来一个七皇子,怎么个个都好这一口?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何子钰忍不住在心中大不敬地想道:都是陛下的龙种,莫非……问题根源是出在陛下身上?
“咳咳咳......”一想到这儿,她险些被自己的唾沫星子给呛住。
回到刑部以后,何子钰人还没进自己的书房,就在半路上给小邱火急火燎地拉去了验尸房。
“大人您总算是回来了,徐仵作那儿有新线索,兴许可以帮我们找到凶手!”
二人赶到验尸房,徐仵作便将一样东西呈给了何子钰:“大人,这是从其中一具尸体的指甲缝里发现的。”
他呈上之物是一块极小的薄片,色泽青红透明,上面还有细细的银色纹路。
何子钰打量半晌,有些讶异道:“这莫非是……鳞片?”
徐仵作:“不错,是鱼鳞。”
小邱道:“这鱼鳞的鳞片在尸体指甲缝深处,还有淡淡的血迹,是不是就说明它进死者指甲的时候,死者还活着?”
何子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没错。”
徐仵作:“既然死者是下河以前就被人杀害,想必这鱼鳞也是死者生前弄进去的。”
何子钰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扳起尸体的手细看,果然如小邱所说,那指甲盖下面有淡紫色的血痕。
她眸光微闪:“不错,这鱼鳞肯定是生前弄进去的,若是死后在水里碰到鱼鳞,鱼鳞不可能进到指甲缝深处,更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血迹,这似乎……是死者生前挣扎的时候留下的。”
“挣扎?”小邱思索道,“这么说来,这鱼鳞就是在凶手那里沾到的?”
徐仵作:“要么就是凶手身上有鱼鳞,要么就是死者在有鱼鳞的地方待过。”
“对。”
小邱有些失望:“吃鱼、捕鱼的人那么多,光靠一片鱼鳞,恐怕是找不到犯人的。”
“那也不一定,”何子钰道,“你现在就拿着这鱼鳞去找城中的厨子或是鱼摊老板问问,看他们能不能看出这是从什么鱼身上落下来的鳞片,我看这颜色……不像是一般的鱼类。”
“是,属下这就去。”
傍晚时分,天色忽然转暗,何子钰见头顶乌云密布,狂风乍起,似要下暴雨,不禁皱起了眉头。
若是要下大雨,待会儿回去便麻烦了。
“小邱还没回来?”她问衙役。
衙役摇了摇头:“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小邱哥没有带伞,肯定是要淋成落汤鸡了。”
何子钰走到刑部大门外,发觉此时街上的人已少了许多。天色越发沉暗,空气中飘荡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如今是初冬,不像盛夏时有暴雨,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何子钰望着远处灰沉沉的天际,心里没由来地涌出几分不安。
雨声渐起,小雨很快就转变为瓢泼大雨。
何子钰立在刑部大门檐下,仍没有离开。过了一会儿,忽见一人朝此处飞奔而来,他没有带伞,直直地往这儿冲过来,浑身湿透也似浑不在意。
何子钰起初还以为来人是小邱,细细一瞧,才发觉是另一名衙役。
对方看到她在门口,惊讶了一瞬,立马跑上前道:“大人,不好了!小邱哥……他在城西菜市场小巷给人捅了一刀!”
何子钰悚然一惊:“什么......他人呢?伤得重不重?怎么回事?是什么人伤的他?”
“人已经送去临东医馆了,伤得不轻,留了好多血,”衙役话音沙哑,带了一丝哭腔,“听在场的人说,那歹贼蒙着脸,突然从巷子后面冲出来捅了小邱哥一刀,捅完就跑了,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有初的5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