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伸出手,掌心处躺着一枚小小的暗绿色玉珠。
其余几人皆探首望去,不明所以。
宋云海:“不过是颗破珠子,算什么证据?”
“这是在乔氏屋中留下的唯一一件没有被烧坏的东西,”何子钰道,“它是意外被压在铁碗底下,才逃过一劫。”
郑尧:“这到底是什么?”
何子钰望向宋云海:“侯爷,我记得我头一回去侯府时,您就戴着这顶青玉冠了,想必——这几日您都戴着它吧。”
宋云海眼底眸光一闪,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变了脸色。
“侯爷根本还未察觉,你放火那日,玉冠上的青玉珠不慎掉落在了铁碗之中,大火烧断横梁,砸中铁碗,那铁碗便翻了个,刚好罩住此物,”何子钰道,“这就是你纵火烧人的证据。”
众人明白过来,皆举目朝宋云海头上看去,乍一眼很难觉察,但仔细一看,就能发觉那青玉冠左边的玉珠竟缺了一颗麒麟位的青珠。
“这是宫中御赐的麒麟青冠,我已问过制作玉珠的宫人,他告诉我,一品公侯的玉冠,每一顶的青珠都有其独一无二的印记,”何子钰道,“何其讽刺,那只铁腕本是乔氏为你祈福辟邪的心意,到最后却成了本案的关键!”
在场几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宋云海。
他脸色青白,双眸死死地盯着何子钰,既恨又怒。
何子钰却丝毫不以为初,接着又道:“至于人证,巫蛊之术,乃是大庆之禁忌,此案牵涉蛊术,我已上报给朝廷,想必黑骑的沈大都督已派人去追捕你们口中的这名巫医。论及查人捉人的本事,定没有谁能比得过黑骑吧?”
小邱在旁,暗暗纳闷:有黑骑这一回事么,我怎么不知道?
此时,沉默许久的乔宣鹤忽然暴起,猛地扑向宋云海:“奸贼,你还我女儿命来!”
何子钰大喝:“拦下他!”
小邱一个翻身上前,拿剑鞘飞快顶住对方的膝盖。乔宣鹤吃痛,弯腰倒地,即使如此,仍然竭力起身,欲朝宋云海扑去。
“放开我!我要他的狗命!”乔宣鹤怒不可遏地盯着宋云海,“怪只怪我当初有眼无珠,竟没看出你是此等衣冠禽兽!”
他毕竟年事已高,给小邱压制住,挣扎片刻后就失去了力气。
宋云海冷笑:“若非乔月如自己爱慕虚荣,又岂会轻易受我哄骗?你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乔宣鹤:“你!”
何子钰神色一冷:“爱慕虚荣又如何?你忠勇侯难道就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么?为了乔家的钱财,绞尽脑汁诱骗乔氏,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加以谋害,如此背信弃义、草菅人命之徒,简直猪狗都不如!宋家祖宗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作为,恐怕丢脸丢得棺材板都压不住。”
宋云海一滞,当即气得脸色青紫:“你......”
郑尧大手一挥道:“来人,把忠勇侯夫妇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少顷,两名衙役走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宋云海夫妇双双拷住,往外押送。
郑尧走到何子钰身侧道:“小何,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何子钰:“属下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哦?何以见得?”
“属下第一回去侯府时,就看到忠勇侯对着乔氏喝骂不止,”何子钰道,“当时属下就在想,若这侯爷心中十分爱重夫人,夫人出事,他怎么会如此毫无根据地就将罪责推到自己的贵妾头上,而不想着好好查清事情的真相呢?”
郑尧恍然大悟,摸着山羊胡子笑道:“原来如此,你啊,越发上道了……对了,你刚刚说,沈大都督也参与了此案?”
何子钰神情一僵:“这个......刚才的情形,属下是怕忠勇侯死不承认,才出此下策,还请大人见谅。”
郑尧拍了拍她肩膀,轻飘飘道:“你胆子真是不小,敢把沈同拉出来当令箭,若给他知道,可是要倒大霉的......下不为例。”
“......属下知道了。”
“话说回来,他们口中的这个巫医,目前还是没有下落?”
“是,”何子钰蹙眉,“我们假借东来寺多宝阁的苗族圣物之名,欲引蛇出洞,似乎并未奏效,看来对方十分谨慎。”
郑尧颔首:“私用蛊术是杀头之罪,此人自然不会轻易上钩,你不妨多在忠勇侯夫妇身上下点功夫,说不定还能审出些什么。”
“属下明白,多谢大人提醒。”
眼下,忠勇侯府的案子总算是结了,可小邱却高兴不起来。
“大人,您说这忠勇侯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一个人怎么能干得出这样的事?还有这乔氏,她也真是痴傻,枕边人从头到尾都在算计自己,她竟一点也察觉不出。”
何子钰不语。
这么多年,乔氏当真毫无所觉吗?恐怕不见得,只是她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
小邱道:“说起来,乔氏与忠勇侯相识的时候,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吧?那忠勇侯少说也有四十了,她有才有貌,家底丰厚,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诱骗?”
何子钰摇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况且宋云海本就是有意设计欺骗,乔氏当时还是涉世未深的闺阁少女,岂能料到对方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
“也是,”小邱又道,“那您说侯夫人呢,她竟然为了帮忠勇侯,不惜以身犯险,去养那吓人的蛊虫,难道这都是因为和忠勇侯的情谊?”
“倒不见得,她到最后不也为儿子舍弃了夫君吗?高门世家与市井百姓不同,夫妻绑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何子钰一顿,收敛了几分神色,“但无论如何,为了一己私欲设计杀人都是大错特错,算上乔氏,一共五条人命,每个人背后都有其所亲所爱之人。忠勇侯夫妇此举,实是罪不可恕。”
二人正聊着,一名衙役进屋禀报道:“大人,沈大都督来了。”
何子钰走出书房,就看到沈同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廊下,顿觉这画面十分违和:“都督这是……”
沈同神色淡淡道:“方才我去金太医府上换药,他夫人得知我要来找你,托我把这些梅花糕捎给你。”
何子钰一窘,看对方一眼,伸手接过食盒:“……多谢。”
她做了“请”的手势,边往里走边道:“不知都督特意来找下官,有何贵干?”
沈同跟着她走到屋内:“之前你提过的那个周氏钱庄,我已命人探查过,里面确实藏有不干净的勾当,还牵扯到一些世家贵戚。”
何子钰一怔:“果然如此。”
“这个地方不好查,想必是个大案,”沈同道,“既然消息是从何大人这儿出来的,我少不了要过来知会你一声,有关周氏钱庄的事,之后不要再向其他人提起。”
他的眼睛是深褐色,瞳仁在曦光之中剔透如玉,静静看着她时,令她无端生出一丝寒意。
“下官知道了,都督尽可放心。”
沈同坐了一会儿,忽然皱眉看她道:“何大人不招待我喝杯茶么?”
何子钰啊了一声:“这个……下官是怕,这儿的茶叶粗陋,不合将军的胃口,下官这就给您倒。”
她还以为沈同说不了几句话就会走,没想到他还和她讨茶喝。
何子钰倒了杯热茶给他:“都督请用——”
沈同眼睛一抬,目光微动。
那茶杯是通体淡青色,色泽温润透亮,可握着茶杯的手却更加雪白剔透,五指指尖盈润,泛着轻粉,似梨花的花瓣。
他不动声色地自她脸上扫了一眼,伸手接过茶杯。
“何大人明后日有闲么?”
“案子刚结,想是有的,”何子钰轻轻啊了一声,“都督是想和下官约去寒山寺的日子吗?明日下官下衙后,或是后日一整日都可。”
“后日巳时如何?”
何子钰应了一声好,忽又想起一事:“下官家中没有琴......”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自会让人备好。”
话一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何子钰一时不知该找什么话说,只能干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喝茶。
她瞥了沈同一眼,见对方神态自得,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心里暗暗疑惑。
“这个......”她道,“都督可曾用了饭?”
沈同望向她:“怎么,何大人又要请客吃饭?”
何子钰一滞: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这个......下官中午要去外头小摊吃胡辣汤和水煎包,都督若不嫌弃,就跟着我去吃一顿吧。”
何子钰本以为自己这样说,沈同肯定要甩袖子走人了,没想到他真就和她一起从刑部走到了城北的小吃摊。
其实她已经没那么怵他了,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总军大都督,平时对着锦衣卫和东厂也是颐指气使的人物,竟三番两次和她一起坐在街边吃小摊,还赶也赶不走。
沈同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么么哒感谢在2022-08-18 16:06:31~2022-08-19 19: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莱布尼兹薯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