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钰向郑尧点了点头,转而道:“乔氏自焚,有三个疑点。第一,这场火的起火点,位置在屋内梳妆台附近,也就是说,火是从里屋烧起来的。”
宋云海:“那又如何?”
“看乔氏所居屋院的构造,里屋起火,人大可以往外逃,为何这么多丫鬟偏偏都待在屋内等死?”
宋云海不以为然:“你岂知他们是等死,而非来不及逃?这不过是你毫无凭据的揣测!”
“好,依侯爷所说,就算他们是来不及逃,那为何在火起之时,院内下人竟如此凑巧都在屋内,而无一人在院内?”何子钰道,“据我所知,京城这些高门大户,不论何时,都会留几个下人在院里守门,就算是三更天也要有人在院内守夜,何曾出现过一院子所有下人都挤在屋里的情形?”
宋云海语塞。
“第二个疑点,乔氏天□□美爱洁,这一点侯爷和乔庄主都知道。”何子钰看向乔宣鹤。
对方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她连嘴边生一点暗疮都无法忍受,要日日戴着面纱遮挡,试问,这样的女子怎么会随随便便以自焚的方式了结自己呢?”
宋云海闻言冷笑:“你这话未免牵强,人若到了那个地步,还管的着这些么?”
何子钰微微一笑:“好,那第三点,在这些被烧的焦尸中,只有一具尸体是手脚弯曲的,其余都呈平躺之姿,而且,也只这一具尸体的右手有脱臼的情况。徐仵作与我判断一致,我们都认为这具尸体的主人在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是清醒的,而其余几人则都处于昏迷之中。”
“昏迷?”乔宣鹤眉头骤紧。
宋云海双唇紧抿,并未作声。
郑尧疑道:“那脱臼又是从何而来?”
“我推测,恐怕是那丫鬟半路醒来,发觉身处火海,想要自救,便拼命去拉门窗,如此才会造成手臂脱臼。”
宋云海:“这都是你瞎编乱造的,并无证据。再说,若真有人要取她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地放火?怎么,如今刑部断案靠的都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臆想?”
何子钰知他是有意挑衅,并不以为意,只目光平静道:“放火之举,看似麻烦,实则却一劳永逸,既毁灭了乔氏院内屋内的所有证据,又达到了杀人灭口的目的。”
乔宣鹤拳头紧握,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何子钰看了一眼小邱,小邱立即将厚厚一叠纸张呈了上来。
“这些字画是从乔家找到的,都是乔氏出嫁前所画,”何子钰道,“诸位也看到了,乔氏有个习惯,喜欢将平素发生的一些点点滴滴画入画中,或是写入诗中,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凶手才要将她的院子烧个彻底,以免——留下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郑尧拿起其中一张画端看,看了何子钰一眼:“小何,我多嘴提醒你一句,这种画是当不了证据的。”
“属下知道,”何子钰道,“属下也只是靠这些画,找出凶手的杀人动机而已。”
“什么动机?”
“诸位可以看看这些画,画上落款处都有作画的日期,”何子钰道,“我发现,在乔氏定亲前后,她所画的那些,都是男女情爱缠绵的情形,显然,她当时是正与人陷入爱河,不能自拔。”
郑尧看了几张画道:“瞧着……确实是如此。”
“我一直在想此人是谁,”何子钰缓缓道,“明明那个时候乔氏已经和侯爷定了亲,为何在她定亲以后——此等恩爱缠绵的诗画仍然没有断绝?”
宋云海抿唇,随后冷哼道:“那必然是她水性杨花,与外男私相授受。”
乔宣鹤脸色难看,正要说话,一旁的郑尧先他一步开口道:“死者已逝,又是当着人家亲父的面,还请侯爷慎言。”
宋云海不以为意。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才明白,”何子钰抬眸望向了宋云海,“那是因为,画中的这名男子,自始至终就是侯爷你——”
宋云海眯起了眼睛:“何大人可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当初乔氏入我侯府,不过是因为一场落水的意外,宋、乔两家都知道。”
何子钰却看向乔宣鹤:“乔庄主,确实如此么?”
乔宣鹤目光复杂,并未出声。
何子钰向前一步:“事到如今,乔庄主还不据实以告么?”
乔宣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乔家虽是商户,但也不是那等爱攀附权贵的人家,当初小女落水,被忠勇侯所救,我们并无意以此作为要挟逼侯府纳小女进门,可是……”
何子钰接过他的话:“其实是乔氏,是她自己一心想要入侯府,是也不是?”
“……不错,”乔宣鹤声音沉痛,“若非她一心要入侯府,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
何子钰道:“有一件事,恐怕庄主不知道,乔氏与侯爷相识,并不是起于那场意外,而是要更早。”
乔宣鹤神色疑惑:“这怎么可能?”
何子钰道:“看她的画就知道,早在她定亲半年多以前,这名叫‘燕公’的男子,也就是侯爷,便已出现在她生活之中。他们二人同游九江,相携白楼,早已恩爱如寻常夫妻。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不会平白答应让她入侯府,也不想毁了忠勇侯的名声,所以才会和忠勇侯唱这一处落水救人的双簧,说什么都要进侯府为妾。”
宋云海冷冷看着她道:“何大人编故事也要编的像样一点,有谁会信……我与乔氏恩爱?”
“是啊,”何子钰意味深长道,“侯爷对乔氏,从来都是一副厌憎之态,似乎……见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厌她似的。”
“你!”
“若此燕公不是侯爷,乔氏又为何一心想要入侯府?她定亲及入府后又为何会那般快乐?据乔氏的乳母所说,她成亲后几次回府,都颇为快活,并没有受人冷落的委屈之色。”
郑尧皱眉:“这我就不明白了,照你这么说,侯爷到底是喜欢乔氏,还是不喜欢乔氏?”
何子钰:“其实侯爷......”
她一顿,转眸望向宋云海:“打从一开始,你就是有意图地接近乔氏,非但设计了二人的巧遇,还想方设法地让乔氏对自己倾心相许。”
此言一出,四下一静。
郑尧:“既要让乔氏喜欢自己,又要让旁人以为自己讨厌乔氏,他绕这么一大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邱忽然啊了一声:“莫非......是为了乔家的钱财!”
乔宣鹤眼神乍变。
“乔家家财万贯,乔氏又是乔庄主宠爱至极的幺女,再加上担心女儿高嫁侯府被人欺负,乔庄主更是在这嫁妆上下了血本,我说的没错吧?”
乔宣鹤点头:“不错。”
宋云海怒哼:“有辱斯文!我堂堂忠勇侯府,福荫累世,岂会觊觎妾氏娘家的区区钱银?”
“是么,”何子钰道,“那敢问侯爷,乔氏当初带到侯府的嫁妆,如今在什么地方?还剩几许?”
宋云海神色一僵:“她的嫁妆,自然是她自己保存,我如何能知道?”
何子钰道:“这么大一笔钱财,总不能说丢就丢了吧?乔氏早年丧母,嫁妆是乔庄主亲自置备的,想必乔庄主比谁都清楚,不如请乔庄主过去清点一番?”
乔宣鹤立马道:“当初的嫁妆单子,我还原样保留着。”
“乔氏一心都在侯爷身上,别说是要她的嫁妆,哪怕是要她的命,只要侯爷开口,她兴许都会应允,”何子钰看着宋云海道,“而忠勇侯府看似光鲜,实则不然。八年以前,侯府的账上就已经出现了大笔的亏空,侯爷急需用钱,其实早就想着要给自己找一个钱袋子了,是也不是?想必乔氏带来的那些地产钱银,早就给你们消磨殆尽,为防她或是乔家日后发现、追究,才不惜设计了这么一场大戏,侯爷,我说的可对么?”
宋云海冷笑连连,仿佛她所言所语只不过是一个笑话:“就算她的嫁妆缺了少了,那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所窃,甚至可能是她自己挥霍的,何大人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所为?”
何子钰微微一笑:“这我就要夸一夸侯爷了,你聪明得很,乔氏带来的铺子地产海一分都没有动,却把其他东西都变卖了,又把得来的钱银暂存到给世家贵族专设的周氏钱庄,让人查无可查。”
听她提起周氏钱庄,宋云海不由眯起了眼睛。
郑尧抬手:“等一等,就算如此,那侯夫人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乔宣鹤道:“难道侯夫人也是忠勇侯杀的?她的死,和月如的死有没有关系?”
何子钰沉默了下来。
宋云海见她不做声,以为她是无话可说,当即哼笑道:“何大人的故事编不下去了?”
“恐怕要让侯爷失望了,”何子钰抬眸看了宋云海一眼,又转而看向其他人,“其实,这侯夫人,才是本案的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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