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钰略一晃神,笑得愈发勉强:“下官人微言轻、一无所长,竟不知还有什么可以帮到大都督的……”
“听说何大人抚得一手好琴,”沈同望着她道,“我有一位故友,乃是琴痴,因为一些缘故,他常居寒山寺,极少外出,所以,我想请何大人过去一趟,抚曲给他听。”
故友?啧啧,莫非是红颜知己?
何子钰忽然一愣道:“可京城中,出类拔萃、技艺超绝的琴师不在少数,都督怎么会想到下官呢?”
怪了,他怎么知道她会抚琴?
“先前天香楼瑚琏乐坊的寒卓在我面前夸奖何大人,说你抚奏古琴乃是一绝,想来总不会有假。”
何子钰有些咬牙切齿:“原来如此。”
看来沈同是先去找了寒卓,寒卓又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
好个寒卓!
“何大人意下如何?”沈同道。
何子钰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暗道:没想到沈同还有这等心思。
其实他如此位高权重,若想要她一个六品小官帮忙做什么,开口便是,如今却这般郑重其事地问她愿不愿意,还特意抛出个诱饵来,倒叫她有些好奇了。
不知——他口中的那位故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何子钰心念一转,刚刚她还以为沈同要如何为难她,其实不过是抚琴一曲,这又有何难?这桩买卖似乎不亏。
“下官......自然是愿意的。”
沈同颔首:“之后我自会跟你再约时间。”
“好。”
何子钰应完,忽见沈同朝自己伸手,直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没想到对方却是抬手从她肩头轻轻一拂,神色淡然道:“何大人肩上有片叶子。”
何子钰一怔,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都督。”
她暗暗汗颜,方才她还以为......他是要动手打她。
沈同清泠泠的凤眸缓缓地扫了她一眼,那目光就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却并未多说什么。
走到上阳门外,沈同便直言军中尚有要务,先行离开了。
何子钰一路往东侧去,绕过宫墙,刚看到朝阳门,旁边就凑上来一人:“何大人……”
此人正是方才对她见死不救的张亭。
“你怎么......”
“小何大人稍安勿躁,此处不便说话,过两道门再说。”张亭小声道。
何子钰见他左顾右盼,一副贼眉鼠眼之态,冷冷哼道:“张大人方才不是走了么?”
张亭:“哎呀,二殿下是什么人物,我这样的蝼蚁之辈,何敢轻易靠近?再者说,我已有家室,若给人看到我与二殿下亲近,岂不麻烦。”
何子钰凉凉地接道:“是了,像我这样的孤寡之人被人看到与二皇子在一处,就不会有麻烦了。”
张亭拱手讨饶:“何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我计较了,方才我还忧心你会给那二殿下就地...咳咳,总之我就在暗处看着呢,你信不信,要是他真敢有孟浪之举,我便立马去喊人!”
何子钰叹了口气:“罢了,别的倒没什么,就怕方才给郑大人看见,生出什么误会......”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观之,六部几位侍郎大人里,数郑大人最为亲切和善,他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何子钰只顾低头走路,没有言语。
张亭忽道:“话说回来,刚刚郑大人身边那位,可是黑骑的大都督沈同?”
何子钰斜眼看他:“你认得?”
“谈不上认得,几年前,有缘见过一回。”张亭左右看了看,凑近她压低声道,“你不知道,七八年前在太子的生辰宴上,二殿下见沈同模样生的好,便对其言语无状,甚至上下其手......”
何子钰闻言一惊道:“上下其手?”
“咳咳,具体的我也不知情,都是道听途说,总之那次,沈同好像还把二殿下……打了一顿,二殿下养了许久才好。”
怪不得沈同要对二皇子下狠手,这根就在这儿呢。
说起来二皇子也是个不长眼的,调戏谁不好,偏去调戏沈同?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才敢去踢这么硬的铁板。
张亭又道:“听说沈大都督先前就是因为这事被罚去西北边境的,可瞧他如今这般,似乎也没有遭什么大罪。毕竟是二殿下有错在先,加上又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想来陛下也很头疼吧......不过这位大都督可真是厉害,连皇子殿下都敢打。”
二人说着话时,远远地看到正宫大门,便都极有默契地闭上了嘴,不再闲聊。
当日午后,何子钰下朝回到刑部后不久,忠勇侯宋云海忽然登临刑部,说要将发妻林氏的尸身带回府中,早日入棺。
按规矩,结案之前,受害者的尸身是不能带走的。
宋云海听到何子钰的理由,很是怀疑:“何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吗?乔氏杀我发妻,又畏罪自焚,不知这当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
“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凶手就是乔氏,乔氏的死也多有蹊跷,尚不能盖棺定论,请侯爷稍安勿躁,等日后结案,刑部自会将贵夫人遗体送还侯府。”
宋云海冷冷道:“你们刑部办事如此拖拖拉拉,不成章法,如今你们硬要将我夫人留在此处,若是她遗体有损,我看你们到时候担待不担待得起!”
“刑部办事自有章程,还请侯爷见谅。”
宋云海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道:“人不让我带走,见一面总可以吧?总之,今日不看婉儿一眼,我是绝不会走的。”
“这个自然可以,但请侯爷不要轻易触碰贵夫人的遗体。”
宋云海点了点头。
何子钰伸手招来旁边一名衙役,让他引宋云海过去。
眼见宋云海离开,小邱道:“大人,这忠勇侯今日是抽的哪门子疯?”
何子钰看着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他好像很不想林氏的尸身继续留在刑部,莫非……”
小邱略有所悟:“要不要回头再让仵作验一验?”
何子钰摇头:“不必了。”
她沉吟片刻,目光一动道:“小邱,等一下忠勇侯离开刑部的时候,你偷偷跟着他,看看他会去什么地方。”
小邱应了一声好,忽然又想起一事,一拍脑袋道:“对了大人,属下差点忘了,刚刚鸿胪寺少卿钱大人又来找您了。”
何子钰闻言,不由隐隐地头疼起来。
“你可将人打发走了?”她问。
小邱点头。
何子钰伸手拍拍他肩膀,欣慰道:“回头请你吃昌日铺的菜肉烧饼。”
小邱嘿嘿一笑:“大人,其实钱大人也没有什么坏心,不过就是想给您做个媒,您怎么就这样怕他?”
“怕的就是这个......跟你说你也不懂。”
想起这个钱永晖,她就头疼,此人一心想给何子钰和自己的小女儿牵线搭桥,明明她已经当面婉拒多次,对方却仍不死心。
也不知他到底是瞧上她哪一点。论官位,她一个刑部推官,在升斗小民面前摆摆谱儿还可以,一到京城各世家高官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论家世,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根本没有联姻的助力。就算是论才学,她也不敢说自己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除了脾气好一点,长得不错,何子钰觉得自己根本一无所长,在京城诸多青年才俊中,实属顶不起眼的那一个。
最重要的一点,她根本就不是男人,这钱家小姐若真嫁给她,只能一辈子守活寡。
“相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还是说,大人是怕被人家看上,到时候不好脱身啊?”小邱煞有介事道。
何子钰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人家可不一定看的上我。”
“大人,属下实话说,您除了个头不太高,其他的哪一点不好?”小邱伸出手掰起了指头,“年纪轻轻官职在身,还长得这么俊,脾气更是好到没边儿了,我要是个女的,我都要喜欢你!”
听到这话,何子钰险些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呛住:“住嘴,有你这么打比方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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