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何子钰:“殿下,此物太过贵重,下臣不能收,要是给人知道下臣收了殿下这份大礼,恐怕是会被怀疑结派党争或收受贿赂,委实是......”

二皇子眉头一拧:“我倒要看看哪个敢多嘴?”

何子钰眼皮子一跳,跟这种天潢贵胄果然没法讲道理。

“我素来闲散怠惰,不问朝事,如今在朝中斗得火热的可是我大哥和四弟,有谁会来管我的事?再说,你一个六品小官,有什么值得我贿赂的?我要行贿,也应该找你们郑大人才是,”二皇子不以为意道,“好了,送给你你就收下,别啰里八嗦的。”

何子钰无可奈何,只能俯首感谢,收下了这份烫手的厚礼。

二皇子未时才离开,何子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每次回想起自己与这位二殿下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她都会有一种乌云罩顶、浑身无力之感。

几个月前,京城还是盛夏,她与张亭、叶盛弘二人到城南景砚山避暑游玩。

景砚山山腰处有一座亭子,一面向着宫城,一面向着后海,风景极为别致。

何子钰性情懒散,爬到山腰就不想再动,只留在那亭中打盹儿。张、叶二人嘲笑了她一番后,便自顾自往山顶去了。

没想到那日,二皇子也带着仆从上了山。当时他身边还有两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作陪,那二位不但生得面如傅粉、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何子钰自觉远不能比,却不知这位天潢贵胄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自见她以后,便称与她一见如故,如狂蜂浪蝶一般,赶也赶不走。

当初二皇子表露出此等意思时,她自然是用尽全力去拒绝的,可这位皇子殿下就好比一团棉花,任她如何婉拒,都一脸逆来顺受之态,后来更是扬言,她若再如此推三阻四,他便要去找孟尚书和郑侍郎当说客。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

本以为二皇子对她,就像是孩童得了新鲜玩意一般,只是一时兴起,过一阵日子总会感到腻烦。没想到他的热情丝毫没有淡退,非但如此,还隐隐有变本加厉之势。

如今何子钰怕的是,若哪一日给他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

她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兰馨阁,刚进大堂,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呦,这不是刑部的小何大人嘛!”

回头一看,对方身长八尺,生得鹰目长髯,是锦衣卫的副指挥使李平。

何子钰并不喜欢此人,可她只是个小小的从六品,对方却是从四品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表面工夫该做的还是要做。

她回过身,朝对方一拱手:“李大人好。”

李平:“小何大人是来吃饭么?不如与我一桌吧,刚好今儿点多了,那翡翠珍鸭和冰糖肘子还一口没动过,浪费可不好啊。”

何子钰本来想推辞,听到“翡翠珍鸭”和“冰糖肘子”,就有些不坚定了。李平见她没有推辞,愈发热情,不由分说就把人拉到了二楼雅间。

何子钰心里一阵嘀咕,心说李平这厮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结果一掀开帘子看到里头坐着的人,当场就傻眼了。

坐在窗边的不是别人,竟是沈同。

沈同今日换了一身绣飞蟒的墨绿色官服,这身衣服比宽大的朝服修身不少,愈发显其宽肩窄腰、四肢修长,加上他眉眼如玉、风姿过人,简直衬得旁边穿着飞鱼服、一身花花绿绿的李平像头狗熊。

“都督,这位是刑部郑大人手下的小何大人,楼下没有空位了,我拉他过来拼个桌,你不介意吧?”

何子钰拱手道:“......刑部何子钰,见过沈大都督。”

沈同手里握着茶杯,眸子一转淡淡扫了她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落座后,李平立即笑眯眯道:“小何大人若有想点的,开口便是,今日我做东,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李大人,这些就很好。”

瞧这满满的一桌菜,就算想再点别的,也放不下盘子了。何子钰眼珠子一转,暗道:啧啧,估计这一桌没有百来两是下不来的。

坐下吃了几口菜,李平忽然看向沈同:“都督,听说这几日昭狱那边出了事,不知您......”

话未说完,就被沈同毫不留情地打断:“吃饭不聊这些,吃完再说。”

李平只好闭嘴。

没过多久,李平又拿起酒壶,要给沈同倒酒:“都督,这是兰馨阁的百日醉,下官给您倒上尝一尝?”

沈同:“公干时间不能沾酒,李副指挥自己喝吧。”

李平脸色微变,笑容凝固地转头:“小何大人,你要不要来一点?”

何子钰自然明白李平非拉自己过来凑热闹的用意,她乖乖举起酒杯往前递:“多谢大人。”

几杯酒下肚后,饭桌边三人都默默吃菜,无一人说话。

李平心里想问的不能问,表面还得维持着笑脸,自然很是不悦,吃什么山珍海味都觉得索然无味。

他眼睛朝两边一瞥,眼见左手边坐着的沈同正举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菜,而右手边的何子钰已经在啃第三块猪肘子了。

一刻钟后,李平和沈同都已经放下筷子好一会儿了,何子钰竟还在吃。

她将肘子上的肉都吃了,然后把几根骨头舔得干干净净,最后连汤汁也不放过,一并倒在饭里拌着吃了。

一时间,连沈同都微微侧目。

李平在一边疯狂给何子钰使眼色,想让她停筷,没想到她还伸手去拿裹鸭肉的春饼,将春饼皮子卷成一小卷,蘸着碗底的酱料继续吃。

李平的眼皮子连跳了好几下,牙关都咬紧了,不料旁边的沈同却突然轻笑出声。

何子钰吓了一跳,手里的春饼险些掉到桌上。

李平干笑道:“让大都督见笑了,小何大人年纪轻,性子……活泼了一些。”

何子钰暗中无语:这跟性子活泼有什么关系?

沈同漫不经心道:“无妨,吃饭就图个自在,像何大人这样不拘小节才好。”

“都督见谅,此处佳肴风味难得,下官……一时胃口大开,没有忍住。”何子钰讪讪道。

经此插曲,饭桌上的气氛好了不少。李平打量着沈同脸色道:“都督,方才我是想问前日里昭狱那个越狱犯的事,听说此人如今还潜藏在城里?”

沈同:“不错。”

“啧啧,如此穷凶极恶的逃犯就藏在京城之中,京城的百姓岂不是很危险?”

沈同斜睨他一眼:“李大人何时对京城的百姓这么关心了?”

李平:“都督说笑了,身为朝廷官员,怎么能不关心这京城之中的老百姓呢?”

何子钰心中暗呸,只要锦衣卫上街搜查,所过处必定人仰马翻、满目狼藉,回回都不知有多少百姓遭殃,这话亏他说的出口。

沈同望着他淡淡道:“李副指挥使,你借着你们指挥使的名义特意叫我到此地,就是为了打听此事?曲指挥使可知道?”

李平目光一闪,笑道:“瞧都督您说的,咱们指挥使……自然是知道的。”

沈同默然不语,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咳咳……听说这名刑犯似是因刺杀皇宫内监被下牢狱,都督——可知其身份?”李平又问道。

沈同却忽然神色一淡:“越狱犯的事,上头已经交给东厂去办了,李大人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去问东厂的秦公公。”

李平神色为难:“都督也知道,锦衣卫和东厂一向……不太对付。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弯呐。”

沈同轻轻把弄转动着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道:“案子既与锦衣卫无关,倒不知李大人因何对这名逃犯如此感兴趣,难道他是你的亲戚?”

李平脸色微变:“这……绝没有的事!”

沈同长指一翻,白瓷杯盏就被倒扣在桌上。

他起身掸了掸衣袍,面无表情道:“越狱犯的事不由黑骑军管,李大人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在下还有公事在身,先行告辞。”

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李平自然不好再多做挽留。

何子钰看着沈同潇洒离去的背影,内心暗暗羡慕,官阶高就是好啊,不用看人脸色行事。

沈同一走,李平那脸就拉下来了:“什么玩意儿!”

何子钰见他脸色奇差,生怕自己被殃及,忙拿起酒壶为对方倒酒:“大人莫要生气,喝点酒降降火。”

李平猛灌了一口酒,重重地放下酒盏,忽然伸出手,用力往她后背一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往后在京城遇着这个沈同,千万要小心些……此人非但是个煞神,还是个扫把星,离他远远的最好……”

何子钰被他拍得后背发麻,直疼得龇牙咧嘴。

李平眉头一拧,指着她道:“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