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同双手抱胸,微微笑道:“怎么,秦公公还想打架?”
秦铭一滞:“你……”
“我如今是皇命在身,”沈同一字一句道,“秦公公动手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
秦铭恨声:“你别想拿皇命压我,从前也未见你沈大将军如此敬尊皇威!”
沈同:“论及溜须拍马、伏低做小,我自然是比不得秦公公你。”
“你!”
看到欺辱过不少朝廷官员的一代奸宦秦公公被气得如此“死去活来”,何子钰不由在心里朝着沈同竖了竖大拇指。
秦铭气了半天,也想不出反击的话,只能咬牙切齿道:“好啊沈同,你给我等着,杂家……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便拂袖而去,东厂一干人等皆随其后,很快就如飞卷的烟尘般,消失在长街尽头。
何子钰简直看呆了。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沈同,对方正慢条斯理吃着馄饨,仿佛无事发生。
托沈同的福,何子钰这顿饭吃的不仅是索然无味,还有点恶心。
回到刑部后,小邱忍不住问她道:“大人,您跟沈大将军也有交情?”
何子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与他可不熟!”
“那您怎么请他吃饭?”
何子钰无语凝噎:她那明明是被逼的。
小邱感叹道:“如今这世道真是乱,禁军都和东厂掐起来了,大人,属下便罢了,您一个文弱书生,哪里斗得过这些人?往后出门还是带个护卫吧。”
“唉,请护卫不要钱啊,你说的容易。”
“您和吏部的张司务不是熟得很么,听说他和骠骑营的主事有几分交情,有他在中间说话,去请个护卫过来应该用不着多贵吧?”
何子钰伸手在他头顶一拍:“机灵鬼!”
小邱嘿嘿一笑,茂密的络腮胡子中间出现了一口醒目的大白牙:“那属下这就去找张司务。”
二人正说说笑笑,外头突然跑进来一个衙役道:“何大人,忠勇侯府出了命案,侍郎大人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一刻多钟后,他们就驾马赶到了忠勇侯府。
院子里挤满了人,忠勇侯的嫡长子宋修明,正站在门外。他脸色蜡黄,双目直直地望着屋内,看着有些精神恍惚。
何子钰正要上前与对方打招呼,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尖锐恶毒的斥骂:“贱人,我要你偿命!”
宋修明痛呼一声“父亲”,立马冲了进去。
何子钰和小邱相视一眼,连忙跟了进去。屋里头站着两拨人,一拨人的中心是那忠勇侯宋云海,他面目铁青,睚眦欲裂,一副要将旁人生吞活剥的模样。旁边的人或拦或挡或拽,将其团团围住。
另一拨人在屋内里侧,那中心之人正是宋云海想要生吞活剥的对象——侯府贵妾乔氏。
乔氏脸上覆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眸光流转,生得颇为妩媚,此时此刻却满是哀惧之色,泪水不绝。
“贱人,你敢害婉儿性命,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宋云海仰天长嘶,神情悲痛欲绝。
小邱跟在何子钰身后,见此情形,不禁大受震撼。
“侯爷,刑部来人了。”
忠勇侯一动不动,恍若未闻,只死死瞪着那乔氏。
宋修明叹了口气,上前道:“大人见谅,家母惨死,家父如今已是......”
何子钰摇头:“无妨。不知令堂尸身在何处?”
“就在内室,请随我来。”宋修明知何子钰意图,便引其入内。
忠勇侯夫人林氏正和衣躺在榻上,双目相合,面容祥和恬静,远远看着就像睡着了一般。
宋修明看到生母遗容,脸颊一搐,眼睛一下子又红了。
何子钰:“敢问世子,令堂被发现时便是如此吗?”
“家母死时,尚在下夜,身上只着单衣,外衣是后来穿上的,其余并没有差别。”
“是谁发现的?”
“是家父。”
何子钰在屋内走了一圈,四下查看了一番:“仵作还没有到,麻烦世子先将这院中伺候的下人都叫到院内,我要一一问话。”
宋修明没有二话,当即依言照做。
据林氏的贴身婢女阿碧所言,林氏昨日午后便忽然感到头晕乏力,随后就一直在屋内歇息。
下人知道林氏的习惯,都不敢轻易进屋打扰,期间,阿碧曾两次进去,一次是给茶壶添水,另一次是检查屋内炭火。
“当时你们夫人的样子,看起来如何?”
阿碧摇头:“夫人睡在榻上,面朝里侧,奴婢没有瞧见,但听夫人说话的声音,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法?”何子钰凝眸。
“夫人那时说话,嗓子好像有些哑了,听起来很疲累,”阿碧红着眼睛,“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当时劝夫人请大夫来看看,夫人说不用,奴婢竟然就听从了,早知如此......”
何子钰见她情绪激动,便没有马上问话,等她平缓些才道:“侯夫人休息时,可有什么人来过你们院里?”
阿碧摇头。
“这两日,你们夫人都吃过些什么?”
阿碧仔细回想了一番,将连日来林氏饮食起居的细节都一一告诉了何子钰。
林氏这两日肠胃不适,只吃了一些清粥小菜。昨日她在屋内歇息,直到夜里忠勇侯回府后才起身。
下人们没有瞧见侯夫人,却隔着屏风听到侯爷和侯夫人在里屋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林氏便又躺下了。
等到凌晨时,忠勇侯发现躺在身边的林氏已经浑身冰凉、毫无反应,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结束问话以后,何子钰对这府内的情形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据下人所说,忠勇侯宋云海与侯夫人林氏举案齐眉十余年,感情一直很好。宋云海另有两房姬妾,一个是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通房丫鬟闵氏,另一个便是这乔氏。
乔氏原是商户女,嫁入忠勇侯府是因为一桩意外。七年前,宋云海在京城近郊游玩,偶遇乔氏落水,将人救起。乔家得知此事后,便称女儿名声受损,只有嫁来侯府才能保住清誉。林氏素有宽仁豁达之名,又怕此事影响忠勇侯府的声誉,就做主答应了此事。
原本何子钰还想去找那乔氏问话。没想到下人回禀,说乔氏方才被忠勇侯诅咒喝骂,伤心害怕过度,竟昏了过去。
人既已昏迷,自然是不能问话了。
小邱嘀咕道:“不过是喝骂几句,人就晕过去了?这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可真是弱不经风......话说回来,这忠勇侯对原配夫人可真是痴心一片,痴心得都有点不正常了。”
何子钰眉头一动:“怎么不正常了?”
小邱:“俗话说中年男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婆娘。这忠勇侯一把年纪死了夫人,非但不高兴,还哭成这样,您说正常吗?”
何子钰一噎,登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还以为这小子有什么难得的高见......
问完话后不久,刑部的徐仵作就赶来了,屋内的人都被请了出去。
没想到,徐仵作正要动手验尸,那宋云海竟突然破门而入,怒气冲冲地扑着打过来:“谁也不准碰我的婉儿!”
小邱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抓住了对方胳膊,飞快往其背后一别。
宋修明急匆匆地赶来:“父亲!”
宋云海暴怒之下,还欲挣扎:“不许你们碰婉儿一根头发丝!”
这位侯爷本来也算半个练家子,但到了身长八尺、拳如斗大的小邱面前,便成了阉鸡土狗,动弹不了分毫。
何子钰看向小邱,小邱当即心领神会,一个手刀劈在宋云海后颈,将人劈晕了过去。
宋修明一呆。
何子钰作揖道:“世子见谅,侯爷受了刺激,心神劳损,不若先到其他地方暂歇,回头等侯爷精神好些,下官再问话也不迟。”
“......也好。”
一回到屋内,小邱便忍不住问道:“大人,属下不明白,为何侯夫人了出事,侯爷就一口咬定是那乔氏所为?”
何子钰:“此事,只有等忠勇侯醒过来以后,咱们再亲自问问他了。”
这时,仵作已验尸完毕,上前禀道:“何大人,属下已经验过侯夫人尸身,夫人身上没有外伤,看舌苔、指甲和瞳孔,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着实古怪。”
何子钰俯首看向林氏的尸身,发觉她虽已身死,皮肤却还透着光泽,不像寻常尸体惨白发灰。
小邱惊讶道:“那岂不是连死因都找不到么?”
何子钰皱眉:“就没有其他可疑之处?”
徐仵作:“倒有一处......侯夫人双耳内,不知为何有一股苦味,且经久不散。”
何子钰闻言,俯首上前去闻,果真闻到一股发涩的苦味。
“大人觉得会是怎么一回事?”
何子钰:“也许......是什么鲜见的奇毒?”
“徐仵作验尸已有二十多年,世上还有他辨认不出的毒药么?”
何子钰眸子一转道:“术业有专攻,此事还须请教专人。”
“什么专人?”小邱云里雾里。
何子钰却不回答,自顾自地就往外走了。
徐仵作打量着她背影,忽然叹道:“咱们何大人真是可惜了……”
小邱不解:“有什么好可惜的......”
徐仵作:“生了一副这么好的肌骨,却是个男儿身。”
小邱越听越糊涂。
徐仵作悠悠道:“我摸死尸摸了一辈子,摸过的皮肤骨肉少说也有上万,你看何大人,冰肌玉骨,骨纤肉丰,且瘦而不柴,那小腰跟东风弱柳一般,若生作女子,必是天生尤物,可生作男子,就未免太阴柔单薄而阳刚不足了。”
听了这话,小邱神情一皱,感觉就跟吞了苍蝇似的:“我看您是摸死尸摸出癔症了,咱们大人明明是铮铮男儿,什么东风什么柳的,还尤物……净胡说八道。”
徐仵作啐他一声:“对牛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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