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宅邸,曲玉婵与姐姐曲紫瑶双掌交握,十指相连,欢呼雀跃,仿佛两只黄鹂鸟在院内翩翩起舞。
玲珑看向浅笑连连的小公主会心一笑道:“祁连,长公主打赢了。”
祁连嘴角微翘,眼拥星霜,双手交叉置于头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对了玲珑满不在乎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姐。”
玲珑掩嘴轻笑,小公主还是这样口不对心。
苏玄一步跨进门扉,恰好看到眼前一幕,与玲珑相视一笑缓步走近。
祁连公主转过身来,眼角星星点点,如天上繁星闪烁。
随手揉了揉眼睛,祁连公主露齿一笑,“苏玄,你那边不会失手了吧,别告诉我你身后躲了一大票敌人,随时准备冲进来。”
苏玄笑道:“说不定啊,到时候我一定先把小公主交出去求一个宽大处理。”
祁连公主抽了抽鼻子,香舌微吐,冲苏玄扮了个鬼脸。
苏玄想了想,来到两姐妹身边,说道:“皇帝陛下,与你们二人有事想谈,是关于那桩旧案的。”
两女娇躯一震,满脸不可置信。
“嗯,确实是。只不过事实与你们的认知有所出入,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苏玄双手拢袖,轻笑道:“去吧,接你们的人在外面等着,我稍后就来。”
许是苏玄的笑容给了两女信心,两姐妹相视一眼,坚定地走出大门。
祁连公主突然跳到苏玄背上,环住他的脖子,问道:“怎么感觉你在交代后事啊。”
苏玄并未躲开小公主的缠抱,任由她挂在身上。
说是交代后事倒也差不多,此间事了,自己也该走了,此后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修行不见日月,再与他们重逢或许已是物是人非。
苏玄取出那枚酒葫芦,倒出了里面的陈年酒,酒是好酒,就是臭了。
苏玄轻笑出声。
想喝酒时无酒喝,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见苏玄并不理会自己,祁连莫名有些难受,看来他是真打算离开了,虽然早有预料,但一起同甘共苦这么久,有些感情终归难以割舍,倒也不是心生爱慕,只是在苏玄这里自己能做回自己,能尽情地放飞自我,就跟在从前父皇身边一样悠然自在。
苏玄单手后捞,将祁连娇小的身子拎到面前,“以后与你姐姐亲近些,有些事她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嗯,说不定以后她还需要你来多加照拂。”
祁连两只袖摆如同两只小风车般甩得飞起,琼鼻微皱,“怎可能,那个女魔头自己就能把所有事都搞定了啦。”
苏玄但笑不语,有些事说多了反而不美,不如顺其自然。
将祁连公主丢还给玲珑,苏玄遁光一闪消失在原地,气得她银牙紧咬,晃了晃小脑袋,对着天空骂骂咧咧。
青芒一闪,苏玄突兀地出现在城墙上,长公主对于他的到来,并未如何吃惊,冷淡地扫了一眼便继续包扎起伤口来。
适才拼命击鼓,她的手心又皲裂开来,宛若绽开了一朵血色花朵。
漫天飞雪,颓废美人瘫靠在冰冷的城墙上。
眼前一幕,有着别样的美感,令苏玄忍不住驻足想要多欣赏一会儿。
“怎么,苏先生是来看我的丑态的?”
长公主冷笑讥讽道。
苏玄无视了公主语气中的火药味,漫不经心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不劳先生费心,我自己能搞定。”
长公主语气照样冷漠,并不接受苏玄的好心。
不知为何,长公主内心泛起一股对眼前人的厌恶之情,无来由的,就连她自己都感到古怪,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袭上心头。
违和感。
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对苏玄充满了感激仰慕之情,一半则是极端抗拒,甚至恨不得玉石俱焚以对抗那股莫名的情感。
苏玄眉头紧皱,暗骂道:“该死,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
原来长公主头顶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根细细的红绳,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她的全身,绳子的另一头在空中扭曲爬行,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苏玄的方向飘来。
苏玄想起当初斩断彩骨分魂的那一剑,红尘于胸口隐现,不同于当时剑气横斩,这一次苏玄将全身剑意融汇于一剑之中,恶念劫雷与千情弱水缠绕剑身,雷霆与激流共舞,这一剑威力惊人,是苏玄目前能使出的最强一剑,而且由于缠绕了海量的恶念劫雷与千情弱水的缘故,对魂魄的杀伤力极大。
这诡异红绳也是类似分魂之物,虽然苏玄与其幕后主人修为差距过大,但靠着红尘的特殊应该能斩断这一缕诡异分魂。
红尘化为一道闪电准确地斩中红绳绳结,只是眨眼之间,整条红绳化为飞灰消散不见,他甚至没从红尘剑上回馈到任何抵抗,这一缕分魂就随风消散了。
眼前一幕有些出乎苏玄的预料,可惜如今乌黎前辈还未醒来,白帝前辈又是个谜语人,实在无从他想。
就连那位紫霄剑仙身上也出现过一瞬的红绳缠绕,只是出现了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沈如云的紫霄剑气,斩灭殆尽,并未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但她也并未发现红绳的存在,这点让苏玄忧心忡忡,金丹剑修都无法察觉,自己也是有白帝前辈的提醒,才在最近发现这玩意的,由此看来,那个幕后之人的实力一定远超自己的想象。
苏玄暗自点头,看来必须得把唤醒乌黎前辈的议程提前了。
万里之遥,一座湖心岛上,一位白发老翁在岸边悬线垂钓,抚须遥望天边,哈哈大笑道:“居然还是一名剑修么,看来老朽又赌对了,当饮一杯醉仙酿,一大杯,哈哈。”
老翁身边一名身穿道袍的稚子,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鱼篓子里的巴掌大的小鱼,愁眉苦脸道:“师傅,你在不抓紧钓鱼,咱们的晚饭可就没有着落了这点小鱼还不够塞牙缝的。”
“小娃儿懂甚,师傅钓鱼向来都是愿者上钩,急不得,讲究的就是一个慢慢来。”
稚童翻了个白眼,低声揶揄道:“还愿者上钩,有本事你别撒饵啊,呜呼哀哉,今晚又得喝西北风了。”
与此同时,长公主心口一抽,顿感浑身轻松,似乎压在其上的一座大山被搬走了。
“你做了什么?”
苏玄勉强笑道:“确实是我身上的问题,我保证会妥善解决,不会影响到你们。”
从某种意义上,这幕后之人比之彩骨那类人还要恶心,被接二连三戏弄,苏玄此时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了。
长公主上下审视着苏玄,像是要把他看透一般。
“最好如此,若是你敢仗着修为随意欺辱我烟水国人民,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苏玄神识扫过周边,确定无人后就告辞离去,本想与那纯黑再聊上一聊,既然他已经离开了,如此便算了。
苏玄依样画葫芦,连连斩断了数根红绳,唯有自己身上那个主绳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留待前辈醒转再解决了。
最坏的情况,便是再与白帝前辈签上一份契约,自己也要彻底解决这份隐患。
司寇皓带着沈如云来到一处隐蔽的地下宫殿。
紫霄剑仙看着宫殿内一座座金玉神像,指着其中一座笑道:“司寇皓,这尊神体也太弱小了,他怎么活下来的。”
司寇皓无语,这老小子也就只有运气好这一个优点了。
沈如云单手掐诀,一道精纯灵气射入神像眉心,一团闪烁着微弱金光的幼小灵体缓缓飘出,在沈如云仙法的凝练下,逐渐变为人形,赫然是曲家家主曲明。
曲明刚刚化形,还处于懵懂状态,呆呆傻傻的看着两人,头顶上开始蒸腾起淡金雾气,沈如云轻喝一声,又是一道紫色光罩将其全身罩住,这才止住了曲明神性外泄。
“司寇皓,你搞快点,这人的神性不足,暴露在神像之外只会损耗神力,我也撑不了多久。”
司寇皓拱手谢过,朝殿外喊道:“让那两人进来。”
“爹!”
“爹!”
两声震惊的女声传来,令曲明朦胧的神魂一震,终于恢复神志看向两女。
久别重逢的父女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三人暂时竟是忘了站在一旁的皇帝陛下与紫霄剑仙,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三人抱作一团,也哭作一团。
沈如玉看向司寇皓笑容意味深长。
司寇皓板了板脸道:“前辈,给他们一点时间,之后我会给您补偿的。”
“听说这里的美酒不错,我要灌一大壶走。”
司寇皓此时还无法理解她的葫芦有多海量,欣然答应下来。
曲紫瑶看着虚无缥缈悬在空中的父亲,颤巍巍伸出手道:“爹,你这是什么情况,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父亲的准备太过充分,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当年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根本就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这都怪爹爹太自作聪明了,怪我,我这些年在神像里算是想明白了,原来当年陛下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擅自行事说不定还破坏了陛下当年的一些准备,唉,蠢啊,是我太蠢了。”
曲明推开两女道:“我们就别让陛下与仙子在这儿看笑话了,我现在无法在此世长存,具体的还是让陛下给你们解释吧。”
曲明跪倒在地,长鞠不起道:“罪臣无颜面见圣颜,请陛下恕罪,若臣下还有重来的机会必定再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司寇皓朝沈如云点了点头,向地上的曲明说道:“无碍,你专心修行即可,至于你的身后名,我会为你平反的。”
曲明长舒一口气,身躯开始缓缓失形,他最害怕的就是成为曲家千古罪人,如今曲家人心虽散,但只要陛下一直诏书,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