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修长的手指翻过一张褐黄色的书页,封面上赫然写着《夜雨秋灯》。
是一卷讲述穷书生上京赶考在荒庙中发生的怪诞故事。
“丢了便罢了。”
“公子!”
秦邝急道。
梨花奴是他专程寻来给公子解闷的。
言成蹊自打去岁入冬赋闲在府之后,大病一场。
开春之后,病虽然好了,人却是依旧无精打采。
他素来话就不多,病了一场,竟是连饭都不爱用了。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秦邝病急乱投医,听信了一位江湖郎中的偏方。
寻了只乖巧有灵性的猫儿来,养在了言成蹊屋子里。
言成蹊与这只漂亮的霄飞练起初的关系算得上相敬如宾。
他们一人一猫,谁也不爱搭理对方。
最后还是太医院的老院正提议,让他家公子出门去走走。
多看看外头的湖光山色,心中郁结才能解开。
秦邝觉得听大夫的话总没错。
隔天便架着马车,带着言成蹊和这只刚抱来没多久的小猫出了京城。
路过南乐县的时候,正好听人说起此间景色甚美,文人墨客常来赏春吟游。
秦邝便准备在这儿多停留几日。
他家公子不喜吵闹,住不惯客栈。
索性直接将桂溪坊最偏僻的这间院子买了下来。
秦邝觉得言成蹊近日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他虽然依旧不愿出门。
但好在是有了些生气儿。
言成蹊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时候,霄飞练跳到他身侧,也没再被赶走。
还难得提起兴致,给这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取了个“梨花奴”的名字。
这才过了几日,猫儿居然找不见了。
前院后院都翻了个遍,依旧不见踪影。
梨花奴是秦邝特意从太仆寺中要来的,通体雪白的纯种霄飞练,本就是极为名贵难得的宠物,京都也只有那么几只,别的地方就更是罕见了。
这叫秦邝如何不着急。
言成蹊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秦邝买来的话本子。
秦邝怕他闷着无聊,买的都是些鬼神志怪类的故事,他囫囵个一翻便能猜出个大概。
这两日已经将十几本都翻完了,当真是无趣的很。
秦邝还在耳边呱噪着找猫,言成蹊懒得听,正想起身回屋去。
突然听见瓦片上传来极其轻微的响动。
言成蹊循着声音望过去,眉头下意识地皱紧。
梨花奴顺着墙檐走到正房的屋脊之上,顺着廊柱轻松而下。
小猫身量纤细,步履轻盈。
落地之后,秦邝才听见动静。
“梨花奴!”
秦邝眼睛一亮,就要过来抱它。
小猫却是不大乐意,闪身一躲,往言成蹊身边去了。
“咚咚咚——”
就在此时,言成蹊这间整日里死气沉沉,无人问津的院子。
大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秦邝下意识地摸向衣袖里的暗袋。
他抬头看了言成蹊一眼,见他倒是神态自若。
又躺回美人榻上。
一只手拎着话本子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朝着梨花奴招了招。
那敲门声有些急促。
等了一会见院子里没有动静,敲得更大声了。
秦邝只好上前开门。
拉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个满脸焦急神情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穿了件枣红色的交领短襦搭一条赭石色的麻布长裤。
布衣荆钗却是难掩清丽灵秀的姿色。
来人正是苏禾。
她去前院洗个碗的功夫。
回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只小猫踩着院中的杏花树,跳上了墙檐。
往隔壁人家的屋子里去了。
苏禾知道,不久前隔壁院子里住进了一位江南来的公子。
不过她的邻居奇怪的很,整日里静悄悄的。
既听不到有人说话走动,也看不见生火做饭的炊烟。
苏禾怕那小猫冒冒失失地跳进去遇到什么危险,赶忙追了出来。
她敲了好半晌,都没人开门。
正想着要不要推门进去瞅瞅。
大门从里侧拉开了。
苏禾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秦邝。
而是南窗下的贵妃榻,金丝楠木的质地,围栏是精美的透雕样式,刻着富贵吉祥的花纹,床体一端带有书卷形的木垫脚,另一端是一截后仰式的靠背。
贵妃榻上半卧着一位瘦削的青年。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广绣长袍,隐隐可见内里绣着蒲桃青的云纹图案,简单却不失精巧,通身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金玉配饰。
少年闻声看过来,一双漆黑点星的眸子,与苏禾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五官轮廓流畅,面上带着病态的白皙。
入鬓是一双剑眉,压在他过于隽美出尘的面容上,倒是让整个人的气质锋利了许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苏禾不由地想起了钱掌柜老爱哼的一段唱词。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江南果真是个出美人的地方啊。
“喵—喵——”
苏禾的视线马上就被不远处的小猫吸引了。
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呀,你果然在这里!”
秦邝回过头去。
就见到那平日素来高冷,从不肯让他摸一下的梨花奴,正踩着优雅地步子,奔向门外站着的陌生女子。
“喵——”
它甚至还凑近那姑娘的小腿,撒娇般地蹭了蹭。
秦邝错愕。
这还是它家的梨花奴吗?
苏禾抱起小猫,冲秦邝笑了笑。
“抱歉,小猫顽皮,从院墙上跳过来了,没有惊扰到你们吧?”
“等会儿——”
秦邝抬手就要去拎梨花奴,不料却被苏禾躲开了。
她抱着小猫连退了好几步,防备地盯着秦邝。
“你要做什么!”
“姑娘,这是我家的猫。”
秦邝无奈地解释道。
苏禾看了看面前高大健壮的男子,又看了看怀中乖巧安静的小猫。
怎么也不相信,这样高贵漂亮的霄飞练是眼前这位高壮汉子养的。
前几日酒楼的伙计们唠嗑,说起有些个口味古怪的人,不爱吃猪牛羊肉,专门挑一些流浪的猫儿狗儿下手。
苏禾满脸警惕,搂着小猫的双手更紧了一些。
她绝对不能让这样可爱的小猫儿,落到这群歹人手中。
秦邝半晌无语。
他板起面孔来,严肃道。
“姑娘,这真的是我家公子的爱宠,还请姑娘归还于我罢。”
苏禾不信他的话,呛声道。
“我还说这猫儿是我的爱宠呢,你说它是你家的,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你看看这猫儿的颈项里,是不是有一副银项圈?”
小猫脖子上的绒毛密实,苏禾倒是真的没注意过。
她抬手一摸,真的有一圈银质的细条颈链,触手生凉。
苏禾此时又有些不确定了,南窗下的公子与这只霄飞练一般,都有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
若真是人家的爱宠,苏禾总不好再坚持要抱走小猫。
她想了想又道。
“我听说,宠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家公子若是这只小猫的主人,它肯定是愿意亲近的。”
“你让我抱了小猫过去看看,若果真是你家公子的爱宠,我也绝不夺人所爱。”
秦看着面前坚定的年轻姑娘,回头见言成蹊早已低下头去翻话本子。
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禾抱着小猫走到了美人榻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
她揉了一把小猫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
轻声说道:“去吧,去找你的主人。”
雪白的霄飞练懵懂地看了苏禾一眼,迈着步子朝言成蹊走去。
走到榻前的时候,它纵身一跃,跳到言成蹊的手边,若无其事地舔舐自己的爪子。
言成蹊的手抬起来,正巧搭在梨花奴的下巴上,轻轻挠了两下。
小猫舒服地哼唧一声,闭上眼睛开始踩奶。
小爪子一下一下地按在言成蹊的腿上。
苏禾松了一口气,居然真的是这位公子的宠物。
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苏禾拱手作揖道。
“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怕小猫遇到了歹人——”
这么说好像更不对了。
苏禾赶忙咬住自己的舌头。
面上泛起一层薄红,满脸窘迫之色。
奇怪的是,榻上那人竟是充耳不闻,手中的册子又翻过去一页。
这模样让苏禾想起了酒楼里的账房先生。
先生幼时发烧医治不及时,残了一条腿。
所以整日板着一张脸,面对谁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样。
苏禾下意识地看向那位年轻公子。
果然,他的双臂,脖子都还是能动一动的。
唯独双腿,笼在长袍里,任小猫肆意妄为地踩奶,锋利的爪子勾起了月白色的绢丝,他的下半身依旧是纹丝不动。
苏禾不由地想起,账房先生也养了宠物,是一只黑鬃犬。
那条黑犬算得上他相依为命的家人,所以他最见不得那些打他家狗的主意的人。
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要吃什么狗肉,苏禾估计账房先生会气得从轮椅上站起来和他们拼命。
将心比心,她虽然不是要打这只小猫的主意。
但方才似乎反应的太过激烈了。
对于这位与猫儿相依为命的瘸腿公子来说,苏禾无异于是要夺走他的珍宝。
人家心中不悦也是可以理解的。
苏禾这么想着,不由愧疚了起来。
那少年看上去风姿绰约,出身优渥,约莫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却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也不知此前遭遇了什么,让他仅仅带了一个随从和一只小猫。
从江南搬来如此偏僻的小院里。
这般大好的年纪。
他只能终日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消磨时日。
难免孤苦伶仃,萧条落寞。
唉——
真真是可怜人哪!
作者有话要说:苏苏:嘤,他好美,但是好可怜……
小言:她好吵。
两篇预收,在作者专栏里,求个收藏呀!mua! (*╯3╰)
《和驸马同归于尽后》
口蜜腹剑长公主×绿茶忠犬小奴隶
姐姐不爱你,姐姐只是嘴甜
《便是人间好时节》
霸道女王爷×八百个心眼子的小娇夫
古代版史密斯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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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先生琴瑟和鸣》详情如下:
霸道女王爷x八百个心眼子小娇夫
古代版史密斯夫妇,白天相敬如宾,晚上各自搞事。
文案:
薛琼被人当胸一箭从背后射下马来的时候,离于阗城门只有几步之遥,此生未能收复失地,也没来得及给靖安王府留下个一男半女,她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再醒来之时,薛琼被人从头到脚用纱布紧紧缠着,捆成了一具上古干尸,放在一张木板床上,只剩一双眼睛能动弹。
哪个狗胆包天的家伙,竟然敢谋害本王!
薛琼用一双锐利凶狠但是模糊失焦的眼神,死死盯着坐在她床头的灰衣男子。
那人看不清容貌,一勺一勺地喂给她苦得要命的汤药。
薛琼咬紧牙关,胆汁泛酸,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想,好小子,你给本王等着!
数月以后,薛琼的伤终于养得差不多了,她自己下了地,慢条斯理地扯着身上的绷带,嘴角勾起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门扉突然从外头被人撞开,清瘦的灰衣男人背着竹篓急匆匆地闯进来,满眼焦急关切地扑到薛琼腿边,径直将没坐稳的她按倒在床上。
“娘子,你终于醒了,叫为夫好生担心啊——”
“……………”
薛琼与外头的追兵四目相对,再看了看伏在她肩头,哭得情真意切的男人,狠狠攥紧了拳头。
很好,你的九族也一并保不住了。
小剧场:
靖安王失踪的消息在于阗城传开的时候,裴行俭从外城河的河沟里捡到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于阗城内大张旗鼓地搜捕靖安王,但凡城内身份可疑的单身男子,都要被抓去于阗王宫受审。
好在薛琼是个讲理的,她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需要人照顾,裴行俭不想被抓去王宫,两人便顺理成章地假扮夫妻。
白日里裴行俭上山采药,去集市上替人抄写书文,薛琼则在家躺着养病,与拔了毛的山鸡斗智斗勇,只为给赚钱辛苦的裴相公做上一碗山鸡汤。
街坊邻里都说,裴先生与娘子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乃是一对天作之合。
直到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于阗王宫大殿之上——
红缨银甲闯进来的薛琼与主座上冠冕加身的裴行俭四目相接。
“王爷?”
“城主?!”
呵呵,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又是穿的什么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