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里说教师

毛尖老师在2011年03月31日我生日那天发表在“豆瓣网”的《都很冷(美国观察系列)》我近日才有幸读到。她说“美国教育这种一边要让孩子无限快乐,一边要让孩子面对现实的态度,骨子里是尴尬的。”“看上去非常亲切的教育,骨子里是冷的”。毛尖是我喜欢的沪上作家,她灵性犀利而不失脉脉温情,借用孙甘露的评价,“是个天才率性的作家,知人伦世通达晓畅,她风趣的文字甚至使她谈论的世界看上去比实际上要有趣的多”,先锋领袖都这么高度评价了,我就不再缀语了。身为华东师大老师的毛尖对教育应该是有发言权的,她除了教育学生,也培育了儿子。韩寒《独唱团》唯一一期文章,除了名家手笔,就是毛老师时仅六岁的小公子王子乔的童稚之作:“谁也没有看见过风/不用说我和你了/但是钱币在飘的时候/我们知道风在算钱”。就这几句诗竟然能入韩寒法眼,得到千元稿酬。如果不需要风帮忙的话,真要小手好好算一阵。平均到每个字的高昂稿酬,让多少专业靠写作吃饭的人都眼红。

我没去过美国,不了解美国教育是什么样的,对一向信服的毛老师这段关于美国教育的文章有点不太理解,云里雾里。一边要让孩子无限快乐,一边要让孩子面对现实的态度为什么尴尬呢?老师对学生事无巨细负责,看上去非常亲切的教育,为什么说骨子里是冷的呢?美国大学不是无数中国学子都要通过TOFEL、GRE、雅思等,想方设法去深造的理想之地吗?要不是有那么多人想去大洋彼岸留学,把新东方作为跳板桥梁,俞敏洪怎么会成为中国最富有的老师呢?

我倒想起我儿子从小到大的几个老师,几乎很少让我有“亲切”的概念,连表面都是冷的,更别提骨子里了。三岁半时,我托熟人介绍儿子上了军区幼儿园,条件也算不错。儿子小时候是个腼腆乖巧的孩子,第一天送他入园,我唯恐他会在幼儿园门口像很多孩子一样哭成泪人,拽着大人的衣服像生离死别一样不肯进门。还好,他只是瘪瘪嘴忍住哭,说了一句“妈妈,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我”,就被老师拉进教室,孩子争第一大概都是从幼儿园接送开始的。我儿子这点性格挺好,用他爸的话说“适应性强”,所以不管我怎么担心他,最后都是“瞎担心”,他好像很知道到什么山,走什么路。在幼儿园的三年,每次去接儿子,老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我几乎和她没说过几句话,陪着笑脸想问问儿子的表现,她总是转身去忙着招呼别的家长。儿子回来说过小朋友喜欢躲开老师视线去厕所“开会”不出来,被老师发现,以后不许随便结对上厕所。“开会”这词是他从小朋友那里听来的,其实就是自由自在地胡说八道,却借用了如此不自由的词。儿子也说到想上厕所,不敢举手就一直憋着,让我听了心疼。小小孩子从那时起到初中毕业,经常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厕所。为了他这个习惯我没少唠叨,但他好像已经改不掉了。

我那时很纳闷,我儿子也算聪明漂亮惹人爱的孩子,为什么就没让幼儿园老师青睐呢?有句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在每个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宝这没错。不过不是我自夸,我儿子从小在院子、在广场玩耍,都是会吸引别人家长目光的孩子。院子里的老爷爷总说“这孩子太会吸收你们俩的优点了,长得比你们都好。”每次见面都要爱抚他,逗他几句。在广场总有人夸完“这孩子长得真好”之后给他好吃的,但他很矜持,每次都对保姆说“姐姐,别要”。不认识的人给他东西他不会接受,我倒觉得小孩子没必要这么见外,总是说服他“拿上吧,是人家的好意,人家喜欢你才给的”。他小时候我单位的小姑娘更是嫉妒他的大眼睛、长睫毛和白皮肤、小酒窝,要是换在她们身上该多好,他的照片曾经很长时间是姑娘们的电脑桌面。99年国庆我带他去上海参加室友聚会,室友陪我在南京路第一百货买衣服,我才在对镜试穿,阅人无数的售货员竟然围观我儿子,“快来看看,这小孩长得多漂亮啊。”儿子羞得低下头,任一帮阿姨怎么逗也不抬起头来。除了他干妈欣赏他的聪明可爱,我曾经留学海外的室友夸他“真是我见过的世上最漂亮的孩子”。这话肯定是过奖的,孩子没有最漂亮,天真无邪的孩子在妈妈眼里都是漂亮可爱的。

可是我就是想不通儿子在幼儿园里的境遇,什么节目、活动好像从没让他当过一次主角。他经常做的就是别的孩子欢天喜地做游戏,摇头晃脑参加表演,他在一旁叠手绢。我竟然也曾经怪怨他,白长那么可爱,怎么就不会讨老师喜欢呢?就不会说句讨老师高兴的话,对老师有礼貌地多笑笑吗?就不能嘴勤快点多问好吗?说实话我这么责备他,这些我自己也做不到,我是把我的脾气遗传给他了。可我已经是成人了,别人的态度怎么样对我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也不需要去讨好别人喜欢;而他还只是个孩子,是需要鼓励和关爱的,正需要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他唯一一次受到主角待遇是幼儿园挑选几个长得漂亮的孩子去照相馆拍照,照片出来还问家长要不要,三十元一张放得很大的照片。我们在家相机里常年备着胶卷给儿子拍照,很少带他去照相馆,好不容易拍张正儿八经的照片,尽管笑容有些没放开,哪能不要呢?我也想到去给老师硬着头皮送礼,让她对孩子多关照一些,但他爸爸不同意给老师“惯毛病”,其实我也从不愿意有目的地送礼,给朋友或者出于感谢送礼,表达心意那倒是我最爱干的。

我儿子在幼儿园没有学到什么才艺,他做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老实听话地“吃饭、睡觉、叠手绢。”一次参加“六一”集体操表演,我很兴奋地拿着相机去观战,男孩女孩都穿着玫瑰红的连体体操服,画着红脸蛋、红嘴唇,分不出男孩女孩。我的镜头当然能分辨出混在一群一样孩子中的儿子,他实在也够显眼,别的孩子整齐划一地做动作,他手里金纸花有一片掉下来沾到脚底,他就不停地扭头用手去抓,真是没有一点镜头感和集体观念。他六岁半从幼儿园毕业,拿回家的毕业合影没让我气晕,对他又是一通怪怨。平时那么可爱的样子,第一次拍毕业合影,他竟然是低着头、翻着眼睛、牙齿咬着下嘴唇,留下的形象别提有多窘了。不过现在想来那无辜尴尬的眼神和表情,不就是他的幼儿园生活的真实写照吗?他装不出满脸灿烂的笑容啊。

他上小学时我们工作都很忙,没时间接送,也懒得费神求人,于是选择了离家一墙之隔的社区小学。他爸爸对我说“这学校再差也总比你上的窝驼学校强”,我们就本着万事不求人,学习靠自己的原则送他上了小学,只送过一次,他自己跑进校门,我们再没管过他。班主任高老师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老师,清瘦的样子,感觉为人刻薄得就像她的薄嘴唇一般。我的正统观念当然是希望孩子能成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当个班干部锻炼一下能力也不错。不过儿子除了当过数学课代表,好像再没当过别的官,他不是老师喜欢的“红人”。教育孩子学校家长都有责任,互通信息、双管齐下不是更有效果吗?偶尔给老师打电话询问儿子的表现,老师总是干巴巴的话“他的表现还可以,学习很自觉,就是纪律不太好,老影响别的孩子上课。”

哎,儿子小学六年好像只当过一次“三好生”,尽管成绩在学校数一数二,体育也是过关的,我有点不太明白他们评选的标准是什么,后来才知道基本是老师定的。尽管连校长都很欣赏我儿子,可是县官不如现管,班主任老师就是不喜欢他这样不太顺从的孩子。儿子也不屑向老师打“小报告”的学生,他也许有点淘气,可毕竟是小孩。他偷拿爸爸新买的高能充电电池到学校去显摆,被高年级的孩子骗走,一声不吭就回来了,只敢给我们说说。儿子小学毕业后在大街上见到老师竟然都不想打招呼,我们硬是拉他一起走上前去向老师问候。他为什么会对教了六年的老师没一点感情呢?他上小学受过的惩罚是站到教室外的走廊里面壁思过,这还算轻的。班上有同学因为迟到被老师罚站在操场的太阳底下达两小时,可怜的孩子快被晒晕了。面对这样冷酷的体罚,能怎么样呢,状告老师虐待孩子?最多也就是孩子奶奶找到学校谴责老师,校长出来调停下不为例而已。儿子回来像说笑话一样,我听了却气愤难平,我说换了是我,我也去找校长说理。我老公和儿子对我很不屑,老公告诫我,“行了,别想着惹事了。现在孩子不好管,老师也不容易。”

幸亏儿子在小学遇到一个赏识他的数学老师,那是他感受到的不多的阳光。数学老师姓王,是从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姑娘,个子不高,皮肤有些黑,但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非常有淑女味道。儿子二年级时还没开始写作文,但数学老师布置写数学日记。儿子第一篇日记是关于家里一小缸游鱼的,简单的数学日记写出了童趣。王老师对儿子赞赏有加,每次在路上遇见我都要由衷地夸几句,“这孩子实在太聪明了,我感觉教他都有些吃力了。你们是怎么教育的呀?他那么优秀,我以后有了孩子要是能像他那样就好了。”我总是很不好意思地感谢她厚爱,让她一定再严格一些,“给好心不能给好脸”。我儿子大概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种子,王老师对他友好,他竟然就把王老师当玩伴了,曾经跑到讲台上打断老师讲课,去探讨游戏。王老师尽管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变脸训斥。倒是我回来听说竟有这事,让他别忘了师道尊严,老师对你再好,也得尊重在先,不能没大没小。可是王老师有次遇见我苦笑说,我儿子后来竟然给她把试卷摔到地上,扬言“这是什么破学校,我要转学。”只是因为给他算错了分数,批评他成绩不理想。儿子上数学课享有特权,功课都会可以不听,哪怕睡觉也行、看课外书也行,就是不能说话影响课堂纪律。这已经很开明了,他还享受了单人单桌的待遇,这样就可以防止他影响同桌。

能遇见一个好老师,除了传道授业解惑,也许会影响我们对学习的兴趣,甚至影响我们一生。我对王老师像朋友一般待我们和我儿子心存感激,听说她的孩子晚上哭闹不睡觉,吃饭也不好,她很头疼,我从“小康之家”邮购了深海鱼油送给她。我记得我儿子三岁以前也不好好吃饭,但后来胃口大开,身体也结实了,不知道是否与吃过鱼油有关。有次家长会之后,我老公给王老师和我儿子、另外几个学生拍过一张合影,照片上的老师和孩子个个笑得满脸阳光,我儿子挤在王老师身边,红扑扑的笑脸像个可爱的苹果。儿子小学毕业时王老师来我工作的地方,送给我儿子一个“李宁”书包,学生给老师送礼天经地义,怎么还有老师给学生送礼的呢?我实在坚辞不过,只好接受她的好意。

我儿子考入树人中学,我提前探查了这个闻名遐迩的私立学校的硬件就不想让他去上。这个号称兰州最好的初中,连个能被称为“校园”的条件都不具备。租用原先一个大学废弃的一幢办公楼,没有操场,只有篮球场和羽毛球场,做操要轮流,也没有条件开运动会。孩子在发育长身体阶段,成绩提高自然很重要,但身心健康也同样重要啊,窝在这么个连我老家如今的村学校都不如的地方,想想我都憋闷。可是就这也是大家挤破头要上的学校,老公说服我“多少人是想上考不上,考上了怎么能不去上呢?”儿子去报到时老师很不相信“从榆中街小学考来的?多少年来就这一个。”儿子给小学的数学老师报告了喜讯,王老师说相信他一定能考上,让儿子把他的数学日记送给她。她已经调到其他小学,也许她要给新的学生做榜样吧。我让儿子同时捎了小礼物表示感谢,儿子很难得遇到这个像大姐姐一样的老师,算是我们全家的朋友,这份友谊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第一次去参加儿子初中家长会,很郁闷的是儿子的班主任又是一个女老师,年龄也和我差不多,短发、戴眼镜,连模样都和小学老师像姐妹。她说话声音就像她的姓一样“干”,不过她是姓甘,但不甜。这一路被这样一看就是小心眼的老师教育下来,真担心儿子的心胸要开阔可能有点难度。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下的除了她的名字,就是一字一句的交代,“班上有48个学生,如果我给每一个家长打个电话,1乘48,就是48个电话,我的时间和财力有限,所以一个月左右家长可以给我打电话了解学生的表现,我的电话是——”。我看着她认真地写下这段话,差点笑出声来,需要这么交代吗?不过看看简陋的老师办公室只有几张办公桌和一台饮水机,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话,我也就不怪老师这么较真了。

私立中学里都是从各小学拔尖来的学生,学习竞争是异常激烈的。儿子还好,没有成为学习机器,自学的国际象棋比赛拿了市运动会第二名,也为学校团体第一的成绩立下功劳;小提琴在学校联欢会上表演也大受好评。每次提着嗓子给甘老师打电话,她的态度还是客气的,她对我儿子寄托的期望很大,对我儿子的学习挑不出毛病,但老毛病好像依然是“集体观念不强,课堂纪律比较差。”我心想按时值日他都做了,捐款之类他也带头积极参加了,班级活动也投入了,怎么就是集体观念不强呢?纪律差我是相信的。后来才知道老师让他准备下一次学校联欢会演出,他竟然说“没时间”,老师能不气恼吗?但她除了后来给我抱怨“你儿子真不好教育”,并没有再和我儿子沟通啊,可能她没想到伸出的橄榄枝会被拒绝,很伤面子。面对在叛逆期的孩子,老师不应该多一些耐心和疏导吗?

我记得中考前有一次因为儿子课堂捣乱,班主任竟然罚他三天不许上课。幸亏他成绩好,不然缺三天课难道不影响学习进度吗?对学生的处罚怎么能以牺牲学习为代价?在家里批评了儿子,过了一天我试探着给老师打电话,“我们在家教育了他,他也有悔改表现,保证以后再不上课捣乱了,那他还要下周再来上课吗?”老师很简短地笑着回答我“是的,让他下周再来上课吧。”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不容我开口恳请她网开一面。我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竟然连悔改的机会都不给。儿子却说“有什么呀,就当放三天假呗。”他爸爸也怪我自讨没趣,碰一鼻子灰,可我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老师呢?面临中考冲刺那么紧张,平时放半天假都不容易,班主任老师怎么能比校长权力还大?一下就给学生“放假”三天?

中学班主任老师说来非常辛苦,学校为抓进度很少放假。如果国家法定放假是七天,他们最多放三天;如果是三天假,那就可能是一天,周六还要上课。他们的教学设施比任何一家学校都差,所以也从不会赶上考试占教室放假之类的事。班主任老师起早贪黑,除了带自己的英语课,很多时候是站在教室后门外,隔着玻璃看学生的课堂表现,还得帮着其他老师维持秩序,惩罚学生。可是就这样时刻“监视”,她竟然都没发现我儿子的早恋苗头,我打电话向她讨主意她竟然说“没发现他有这动向啊,那我再观察一段再说。”儿子有次拿着钱包里攒的六百元压岁钱和零花钱之类去学校,中午很晚回来,进门就垂头丧气地给我们认错“我把钱包丢了。”我训斥他不该拿钱去学校,想买什么不能给我们说呢?儿子说钱包一直很小心地放在桌兜里,第三节下课前还在,去上了厕所回来就不见了,他能断定是同桌拿走了。可是他给老师说了,老师已经下班了,只好回家,错过和同桌对证的最好机会。我给老师打电话,毕竟六百元对学生不是小数字,如果真是同学干了这事,那应该好好教育,小时偷针,大了偷金怎么办?没想到老师还是平淡的口气,“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我曾经给儿子买过一件红格子棉布衬衣,我觉得挺青春朝气的风格,穿在校服里也露不出什么,棉布比较舒服一些。没想到他只穿了一次就再不见上身,我以为他是有自己眼光了,开始挑剔衣服,我还批评他不该讲吃讲穿,一门心思学习才是。他爸爸告诉我,数学老师说我儿子的衣服“像天桥底下的混混穿的。”哎,我也算没脾气了,有这样说话的老师啊,他的品味也够高的。尽管数学是儿子的最爱,数学老师也对他期望很高,但儿子曾经一度和数学老师赌气较劲,不听他讲课,自己学,考出成绩就是为了出一口气。我对于这样的师生关系很不理解,也只能无奈。老师除了在课堂讲授知识,他们的言传身教对孩子影响也不可低估啊。

我也像毛尖老师一样怀念我们受教育的时代,充满人情味。时隔多年我依然时常会想起让我难以忘怀的恩师。难道是时代变了吗?我小学四年级之前都是在村学校上学,老师多半是朴实的民办教师,水平不高但兢兢业业。小学五年级的数学和语文老师都姓陈,大陈老师教数学,她是东北人,黑胖、浓眉大眼、粗嗓门,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她看起来很严厉,但很负责任;小陈老师教语文,和大陈是黑白配的上海人,她们都已是人到中年。“清丽”这个词最早的直观印象就来自小陈老师,她从来都是烫得一丝不乱的短发卷,干净利落的衣着,笑起来无比温柔可亲。我到现在都能想起这个只教了我一年的漂亮老师的甜美笑容和好听的声音。我上中学遇到的也个个都是严父或者慈母一样的老师,初中的第一个班主任语文老师姓陈,他悄悄叫我爸去他办公室,翻看了全班同学的简历,担心我从农村出来基础不牢,千万别掉队。他自己是从农村出来的,对我还是关爱有加。第二个语文老师贾老师看我没地方上晚自习,班上只我一人住校,就把自己在学校的宿舍钥匙交给我去自习。贾老师的长相就是一副慈母的标本,她头发已经花白,总是笑眯眯的,说话很慢。她曾经借给我杂志,帮助我更加深入地理解课文,甚至借过她的教案参考书,也不怕露底。我在日记里写到和同桌对文学有很多共同语言,她不动声色就给我们调了座位,大概怕我们影响学习吧,她用自己的方式关爱着我们。工作之后我们还经常去看望已经成为奶奶的贾老师,她搂着我们肩膀轻声说笑,真的还能感受到慈母般的关怀。

我喜欢学语文大概和老师的厚爱不无关系,我的英语是从中学才从零开始学的,英语老师对我也很好。初中的英语老师姓胡,当时还是小伙子,他总是用点兵点将提问的方法来激励我,也经常给我一些参考书来提高。高中的英语老师姓常,是学校的校长,他好像也没有威严的样子,总是一副有些幽默的笑容。他订阅了一份ADAILY,每次他看完都会借给我看,借着字典我竟然也能大概读下去,激发出对英语的无限兴趣。

对数学我本来一直兴趣不大,但高二文科班的班主任温老师是教数学的,为了不负老师厚望,我竟然也充分发掘了数学潜力。我记得高二时我的近视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我没有及时告诉爸爸去配,拿着同桌镜片摔碎的一片碎玻璃看黑板上的习题。温老师很关切地问我要不要他出钱帮我重新配一副,不然影响学习,对眼睛发育也不好。我连忙说没事,我周末就和我爸去配了。下午他经常拖堂给我们复习,晚自习也时常来视察。赶上周末下课我要回家已经没有班车了,我经常会去温老师家蹭顿饭,骑他的自行车回家。除了师母和我像熟悉的家人,我不但是他两个儿子的姐姐,也是他们心中的偶像。尽管温老师因病去世多年,到现在我们还经常会和他的家人联系,师恩难忘。师母曾经笑着埋怨老师“对自己的学生比对儿子都关心。”老师眼睛一瞪,“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儿子自己不争气。”老师手下培养了无数名牌大学生,桃李满天下,但他的大儿子却没有考上大学。

或许有人会说我的经历不具代表性,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学生。可是我当年学习成绩一般的同学也没有被老师忽视,我儿子的学习成绩一直比我当年好,比我聪明,可是他大概无法把严父和慈母的形象和老师联系起来,很难理解“春天般的温暖”是怎么回事。

我因为听力原因已经多年不参加儿子家长会了,儿子如今在重点高中上学,从硬件到软件都比较理想,班主任老师终于遇到一个可以镇住实验班各路才子的男老师。但愿儿子在这里度过美好的中学时代,身心健康地成长。按说发达的经济应该和教育相配套,不过我对省会城市的教育真没有多少好感觉。我老家天水是小城市,我上学的一中也是省重点中学,教学质量一点不差。姐姐和弟弟家的孩子虽然成绩一般,但得到老师的鼓励并不少,他们和老师的交流也很温馨。孩子的校服比兰州学生好看的不是一个级别,我每次回去都忍不住让他们穿上校服拍照;他们的课程表也是学校打印统一发送的,不需要自己抄课表。以前儿子的课表都是我替他打印若干送给同学,同事还帮我设计点缀了好看的卡通图案,我一直留着模板,每学期更换课程。老家学校这些细节里体现的信息都让我对古老文化城市的教育心存好感,教育需要投入的不只是财力,还需要职业素质,也更需要人情和爱心。

***同志早在1983年就提出:“教育要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我们也总在提“教育是第一生产力”,要重视教育。这么多年发展教育,除了扩招、除了教育产业化,除了大学大兴土木赶英超美,除了不知道到底什么叫“义务教育”,我们教育出的学生不但没有“无限快乐”,更缺乏“面对现实”的态度。无论是面临高考压力、就业压力或者其他挫折,无法面对严酷的现实,动不动就是“大不了——”,每年有多少高三学生、大学生,甚至博士轻生,留给家人无限遗恨呢?别说望子成龙,连个健全的体魄都没有留下,他们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还会珍惜什么呢?我们的教育都塑造了怎么样的学生,这点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管是“无限快乐”,还是“面对现实”,也别说两手抓了,我觉得能抓住一头就不错了,起码面对这个尴尬的现实,不至于太“尴尬”。

二〇一一年九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