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18—25摄氏度阴有小雨到中雨
我终于比我妈早起了一会,六点前下炕给她倒了痰盂。黑猫隐隐约约从花园里窜出上墙了,奇怪,难道它一晚上蹲守不睡觉?或者醉卧芍药丛?癞蛤蟆又卧在上次差点被我铲的地方绊脚,原来那块走廊有个低洼,积了一滩我昨晚泼洒的洗脸水。难怪癞蛤蟆在水龙头附近出没,我都忘了人家是两栖类动物了,它需要润肚皮的呀。我昨天在水龙头边顺势给它泼了洗桃子的水,它也没有恼,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还很享受呢。
我妈坐在炕上,做例行的摩顶搓腿,之后去院子锻炼。隔帘看到她用自己扎的竹扫帚在扫院子,大概有落叶吧。她不到六点四十进门,很顺手就关了我写字打开的灯,我是一点脾气没有了,只好装作没看见,就这么半明半暗摸索着敲字,今天有点阴,光线原本就不好。哎,我昨天才告诉她,现在年龄大了,把自己照顾好,不要想着省一点电,省一点水,给这个、那个孩子或孙子存钱,她听着还应和我呢。
我妈在翻日历,看我还能在家和她呆几天。她低头翻了半天,晃着日历让我去看,老天,我买来的伪劣产品竟然从7月29日直接一步跨越到8月1日,早早就迎接建军节了。没有30日和31日,难怪我妈犯晕,我都差点犯晕,即使小月也应该有30日吧?
我以前给她买的日历也有这现象,所以她应该见怪不怪了。黑心商人缺斤短两也就算了,这简直是“偷天换日”啊。我们能造出以秒计算的各种精密仪器,要接轨“云计算”时代,却给老头老太太做不出一本合格完整的日历;我们的航天员已经从太空几个来回,迟早会触摸寂寞嫦娥的广袖,品尝吴刚捧出的桂花酒,我们的铁路动车却据说被雷公电母击得“追尾、脱轨”,真让人匪夷所思啊。
我今天又打算进城了,去给婆婆送照片,给我妈再采购点啥,再把我后来拍的照片冲洗出来,也去小姐姐家拿粽子。对了,还得奉命理发,我自己倒没觉着有必要,就当为让我妈看着清爽吧。我妈的铝壶我已经请教我家领导,不能在电磁炉使用,她平日的开水多半是隔壁婆用柴火烧了提来的。我纳闷她自己用什么烧水,她给我取出煮饭锅。我说那我买一个电磁炉用的烧水壶吧,她直说“不买,不要买,这个用着就行了。”那么大的敞口灌水多不方便,我计划先斩够奏了,免得阻挠。
小姐姐是今年端午节才学会的包粽子,她当时就给我发短信说包了很多分送我妈和婆婆、朋友,可惜我尝不到,等我有机会来包给我吃呢。我这次回来休假,大概是我自工作以来二十年间在家呆得最长的一次了,她昨天说今天要送过来,她那么忙,正好我进城顺路取上。
七点过一刻,我妈拿着空奶瓶,提着拐棍要出门,我让她再等会秀秀。她说都这个时间了,肯定不来了。我不知道去哪取,只好扶她出门,地上还落着似有似无的雨点呢。对门盖楼的已经开工了,凌霄花落满沙堆和门口,我替她扫花吧。
快八点我们还没吃完,秀秀来了。我妈真是心急啊,不过没吃到热豆腐也让我喝上热牛奶了。
雨点大起来了,比昨天凉快多了,天色也越来越暗,我忍无可忍了,终于抬头向我妈提出申请“你能不能把你的灯给我打开一下啊,费不了一度电,我都快看不见键盘了。”我在“我”和“你”上都加重了语气,第一次和她要分出你我来,她撇撇嘴开了灯,对我说“下雨就别进城了。”我说再看吧。她在测血压,量了一次又量,可能不合适吧?我凑过去看,高压153,好像是有点高,我记得前天她量过是130左右。我替她再缠一次腕带,把胳膊支高一点,让她放松,量下来是145,还是应该服药吧。我妈不识几个字,数字还是能约莫分辨的,不过以前我爸在时都是他负责给我妈量血压。这个欧姆龙腕式血压计是我儿子生下时,他们去兰州探望时我老公执意买的,说来已经16年了,那时我妈已经查出得了高血压。当时他们都嫌贵不要,现在却成了每天要用的东西。纸盒子还小心地护在外面,上面有我爸贴补过的胶带纸。之前他们是用纱布缝了个袋子装着,后来想起我在上海买过的一个粉色小熊布袋一直没舍得用,装血压计倒刚合适。
我老公给他们孝敬的东西不算多,如今却都成了我妈左右不离手的物件,真是好钢用在刀刃上了。给我爸买的茶杯我妈现在每天要喝水吃药;买的拐棍我妈原本高兴地说“小女婿买的这个拐棍好,我要带到棺材里用。”哪想她膝盖骨质增生一年重似一年,被大家劝说几次她终于启用。我妈吃药的药盒倒是我从“小康之家”邮购的,她不识字,分不清每天要吃的心脏药、降压药,后来又添了降糖药等等,她总说我给她孝敬的钱都吃药了,每天吃药的钱比饭钱还多,我安慰她吃药也没事,只要身体健康就好。这个药盒是七排三格,每次在医院工作的二姐来,按天按顿给她分好,非常方便,即使二姐一时来不了,她自己按着样子也能搭配。
门帘被风卷起又落下,感觉脚下和小腿凉丝丝的。秀秀打伞冲进来,我才看到雨下大了。院子里一个一个雨点打成的圆窝开出雨花,还冒着无数可爱的半圆水泡。急促的滴檐水眼看从细线变成粗线,院子里积水了。爷爷在时高高的老院已经比外面层层垫起的马路还低了,下水道被马路倒逼,雨水一时出不去。想想我家老院是年久失修了,北京、南京和广州等繁华都市的下水道总是年年在花钱开挖吧?不是一样积水,比德国人百年前修的青岛的防洪防汛工程差远了。
秀秀在看一本厚厚的作文书,我妈还从柜子底下给她捣出来一本《作文通讯》,我一看很陌生,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果然是2000年8月份的,扉页不知道我家那个学生写了一句“西方有位哲人说过:我爱身心俱自由的人”,这话说得好,就像昨天有人夸我“汩汩心声,涓涓流出”一样算妙句。妈妈坐在窗前看雨,一个手肘抵在窗台上,手托着腮。她可不是文艺青年为赋新诗强说愁在找灵感,一定是在观察雨能下多大,地面会有多大的墒情。前几天她已经在念叨,下点雨好,地里太干了。
秀秀撑在走廊上的花伞被吹到院子里,成了水中的睡莲了,伞底积满了水。她按我妈的指令,盛在屋檐下的浇花水桶已经接了小半桶水,滴檐水这会儿倒像断线的珍珠了。妈妈在做针线,她要在衬衣里侧缝个小口袋,装零钱和钥匙方便些。我替她代劳吧,虽然我的针脚也不齐,笨手甚至比不上我家曾经解剖过小白鼠的老公精巧,但毕竟比我妈眼睛好使一些。我妈终于盖着小被子躺下了,昨晚睡觉我俩都热得盖不住被子呢。她盖的这个枣红花被是我儿子出生前她早早准备的,我儿子留在襁褓里的照片就有它的影子。后来儿子长大,这个小被我没舍得送人,又拿回来。我妈给我缝的大小被子都是用纱布包裹棉花缝的,怕我不会拆洗。我这个笨姑娘啊,早上她让我帮她给手电换电池,我拿着看像日光灯启动器似的捆在一起的电池,实在无处下爪,只好等巧手的人来。
十点了,屋檐下的雨线已经彻底收起,还有点淅淅沥沥在下,我还是按原计划进城吧。我妈已经毫不迟疑地摁下灯的开关,网络信号又中断了,差点连个日记都贴不上,我还迟疑什么呀。
刚出门才发现我错误判断了形势,一阵急雨打在身上,伞哪能遮挡住被风吹乱的雨点,已经出门就硬着头皮冲呗。跑上车来几个被淋成落汤鸡的农民,戴草帽的整个肩和背都湿成一片,没戴草帽坐我前面的一位,头发粘成一绺一绺,像刺猬一样端端炸着,发梢还滴着雨珠。他们坐定后前后扭头探看,旁若无人地挤眉弄眼相视而笑,似乎很默契,像蚂蚁互相触须招呼、传递信息一样。
车行半路接到弟弟的短信,他中午要请我和我妈吃火锅。他倒挺会挑日子,下雨天的确是吃火锅的好时节,问题我妈腿脚不便啊。我光脚穿凉拖就出门了,可我妈全是布鞋,踩进雨水里,再被淋感冒怎么办?不至于为吃火锅冒这么大麻烦吧。我知道弟弟是好意,但他考虑问题总是不替对方着想。他执意要强强送我妈下来,我站在雨里发短信显然传递不了我的意见,只好打电话表达我的态度,“做事不要太犟了啊,再换个日子吧,何况我和妈这两天肚子不是太好,今天就别折腾了。”最后几番劝阻总算接到他的短信“我知道了。”
姐姐***去了,不知道七一早过了,他们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我先去洗照片,再去婆婆家吧,避雨也顺便混顿家常便饭吃。这次见到两个度长假的腼腆学生——刚拿到广东一所大学通知书的外甥和中考完的侄女。外甥壮大,侄女瘦小,两人话不多,只是看到斯文的侄女不时掩面在笑。婆婆家的日历倒是齐全的,30和31日周末也就是做成一张的红颜色纸片,我妈的日历却是被偷工减料、缩水瘦身的。厨房一大锅还浸在水里的漏鱼我不知道是一顿吃还是几顿吃的饭,婆婆说“一顿吃的。”那得多少人吃呢。
吃客陆续进门,见到姐夫和小叔。其实家里除了我婆婆会说东家长西家短,全是沉默寡言的人,我即使不说话也不觉得太生分。让我想起顾长卫电影《孔雀》里的一句台词“沉默得像个影子”。我婆婆的地位有些矛盾,她和我公公在一起,多数时候是又主外又主内的角色,但全家人聚在一起,她却躲到客厅外,年夜饭都难叫上桌。这个传统的“女人不上桌”的陋习早该改掉了吧?总不成真的像我姐夫给我补充的天水话一样,“擀毡的没帽戴,做饭的没饭吃”吧?
小姐姐她给我发来短信:我已经回家了,婆家留你你就在婆家吃,你来我家吃我就等你。等你吃完休息好再来也行,我陪你去超市、取照片。这么一条短短的短信就面面俱到了,甚至考虑到我休息,我的弟弟什么时候能这么考虑问题就算他长进,有“智才”了。
我吃了一碗就离桌,在卧室等着他们都吃完给大家照相,大学生从此也将离家走上自己的征途了,这是个值得纪念的假期。我问婆婆小侄女还是吃素吗?她点头,难怪瘦得和纸人一样。这孩子自小随吃素的外婆,见到肉像见到苦药一样,紧抿着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管我们怎么规劝、怎么诱惑,“真香啊”,她只是皱眉捂嘴,轻轻拒绝“嗯嗯,不吃,真的不吃嘛。”声音像蚊子一样,小小年纪就有定力,绝不动摇。每年过年包饺子都得给她包几个韭菜鸡蛋或白菜豆腐陷。我说现在吃素倒是健康,吃肉想起添加剂让人提心吊胆,婆婆也点头。味千拉面用骨汤粉,肯德基用豆浆粉,倒都挺省事的,我真像老公说的外星人总是大惊小怪,在他眼里,太阳底下永远没有新鲜事。我用拳头敲着我的腰椎,婆婆取来一个小红纸盒给我,我以为是护腰的,她打开给我看,原来是磁性护颈带。我老公颈椎不好,这是他妈给他的心意,我差点自作多情了。
把全家叫拢照相,我笑说外甥宽大的肩膀把瘦小的爷爷挤没了,希望他调整个姿势,给爷爷做个坚实的依靠,大家都被我逗笑了,我抓取了开心的一刻。唉,我没做个摄影师其实挺可惜,虽然技术上是门外汉,不过要论取景也好、感觉也好,我还是有些心得。我能对镜头中的每个人一视同仁,注意调动大家的情绪,用心捕捉最自然、美好的瞬间,我觉得这是摄影的基础。等两年后儿子上大学,我真可以考虑和老公周游世界,用一只眼睛去看看各个角度的风景。
小叔用腰果状的铝饭盒给在商场上班的媳妇提饭去了,我也一起出门。走在去小姐姐家的雨巷,看到一篮杏子淋在雨中,我已经走过了,想想不对,怎么这时候还有杏子?又折返,还真是黄里透红的杏子,晒得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有一些黑色的雀斑呢。我连价格都没问,喜出望外地就往袋子里挑拣。听到过“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句,我现在“捡漏”的大概是山寺杏子吧。不过奇怪的是我隔壁婆家的李子还没成熟,而这个摊位竟有红得发紫、紫得发黑的李子,我一起装入袋中。给了十元钱,卖果的姑娘搭了一个杏子凑够二斤,找给我七元钱,心里真觉得捡到大便宜了。
一进小姐姐家门,炒洋芋丝的味道扑鼻而来。炒洋芋丝是最家常的菜,也是我们全家爱吃的菜,我儿子小时候吃饭桌上只要有洋芋就揽到他面前,几乎可以不夹别的菜,是典型的西北“洋芋蛋”。不过要炒好就不容易,我勉强能应付儿子的口味,但比起我姐姐,实在是端不上桌面了。我小姐姐是巧手左撇子,切的洋芋丝就像用搽子搽出来的一样细而均匀。炒菜的功夫和刀工一样,也是一流。我是吃过饭的人,又很自觉地拉开餐桌前的凳子就位了,提起筷子就吃。小姐姐给我拿来两个她包的粽子,天哪,她才做第二次,已经堪称专业水准了。用马兰草捆绑的菱形粽子看起来新鲜,吃起来清香。她自己从小吃粽子的习惯是蘸糖,给我专门买了蜜。她昨晚包好煮了两锅,睡觉时已经十二点半了,她专门做给我的粽子,够让全家人都尝到了。
我上网时姐姐已经洗好杏子和李子端给我,实在一盆是好看的尤物,得先照张相。易安居士有诗云“却把青梅嗅”,那是描写娇羞少女的,我这个中年妇人只好做了个“却把黄杏嗅”状。
在煮玉米的香味中我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四点多,探望我的二姐早已上班走了。外面雨还在不停地下,今天用我妈的话说,真是“下透了。”
我擦擦眼睛,接着开吃,杏子和李子只是开胃果。姐姐说煮的是水果玉米,一个一元,有点贵,只买了三个。我说兰州一个二元,一元已经很便宜了,水果玉米味道是不错。又吃了一个烫得几乎抓不到手的煮洋芋,我这几天摸着胀出的胃袋,已经再不想减肥的事了。有个朋友说减肥对于女人就像戒烟对于男人,是一辈子的事业。呵呵,我还任重道远呢。
烧水壶和临出门我妈边两手比划圆圈,边指嘴才交代清楚的锅盔,姐姐家都有现成,那采购内容就不剩什么了,先去理发。我现在的状态是无法和陌生人交流,所以不便由人摆布,免去高档发廊挨宰,只在我们家父子俩一直光顾的家门口发屋打理。嘴巴甜甜、干活殷勤的浙江老板娘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的头发交给她也放心。虽然环境稍差一点,但价格很可亲,只要十元,外加迎来送往亲热的笑脸。姐姐家附近的发屋除了一个在蒸汽罩下面烫发的,两排椅子虚席以待,大概是雨天的原因吧。姐姐问了价格,她和人家端出我平常的价格,门口接待的小伙眼睛本来就大,一听差点瞪圆了,估计他没碰到理发还这么砍价的。我问姐姐多少钱,她先伸了一个食指,又伸出一把指头。嗨,又不是天价,还和人家讨价还价什么,我轻轻拉一下她的衣袖对那小伙说“好,15元就15元,理吧。”话说人家的环境和设施一眼看去比我家门口的可强多了,旁边还有两台电脑供等候的客人玩游戏,想得够周到的。
给我服务的理发师身材瘦长,身穿黑色小西装,里边有黑白条纹T恤,下面是牛仔裤。摘去眼睛我一下判断不了是男孩还是女孩,现在我这样落伍的人看到刘谦、春哥样装束的新潮青年,真是“难辨木兰是雌雄”。那个负责给名人造型的吉米,他自己的造型简直让我欣赏无能。从镜中活动的一双粗大手臂和我眼皮底下穿着白色旅游鞋的大脚,我判断是个男理发师,胯上有专业工具袋。不过他的脸真是秀气,原本巴掌大的脸,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斯文,被垂下的留海遮去上额,在镜子里感觉只有我的大脸一半。他的头发是染成黄褐色的,发型剪得不错,不过男女皆宜,他可是近水楼台,想怎么理怎么理。
秀气的理发师手艺不错,我戴上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姐姐递来的眼镜,自我感觉和进门前确实是改头换面了,连对理发师说谢谢。其实我刚从椅子起身时已经给他道谢了,即使理得不满意我也会说谢谢。我尊重每一个人,也尊重每一份劳动成果。
在外面晃了一圈进姐姐家时已经快六点,我准备开路了,大姐进门。两人开始轮番挽留,小姐姐的理由是家里的一朵昙花今晚就开了,我留下看看昙花拍照;大姐直接在纸上写下“妈那里下雨停电,你回去什么也干不了,今晚就住下。”我问她怎么知道下雨,她使劲点头说问过大哥家了。可是我还要把粽子赶紧给他们提回去吃呢,她俩都说先放冰箱。那妈不是还等我的锅盔吃吗?大姐说我妈早吃过了。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也留,我只好放下已经背上的包。
姐夫端来还热在电饭锅里的玉米和土豆,这些健康食品也对大姐的胃口,我们边欣赏在滨河路的照片边吃。她们看到我给秀秀在菜地拍的照片啧啧称赞,散发着青春的笑脸让她们重新打量这个一直不太起眼的姑娘。一张站在玉米田前正拢头发的照片大姐想留下,我们在这个花一样的年龄哪有一张照片呢,我这次倒给秀秀拍写真集了。我掉在身上的玉米粒小姐姐捡起就扔到烟灰缸,我说中午不是才给你看韩寒最新博客文章和《纽约客》7月4日的采访报道,“寒”朝——一个青春文化偶像能与权势拧到什么程度里提到的一个细节,韩寒的汉堡肉饼掉出来落在了沙发上,他捡起来重新把它放回面包里,你怎么这么浪费?人家德国总理默克尔参加国宴自助餐,自己拿菜不说,掉出来的肉捡起来照样若无其事地放在盘子里,姐姐还老笑话我捡桌上的馍渣吃呢。她是个精细也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和我还真不一样。我洗脸时她给我挤好牙膏,兑好温水,其实我自己刷牙就直接用冷水了;她每天早上起来要描眉,我的眉毛是野草一样生长。看到她手缠化妆棉涂爽肤水,我稀奇得不知道她要干嘛?她纠正我化妆品一定要按部位一点一点拍在脸上,哈哈,我是双手掌心乱胡涂抹,抹匀就可以了。
大姐看到我用竹竿捋毛毯留下的水泡结疤,捧着我的手直心疼,有姐姐在的时候我就是个白吃妹妹,什么都不用动手。不光因为我和她们聚少离多,我也不会做什么家务,手还有换季脱皮的毛病。老公曾经说我即使去美国,人家餐馆也不要我这样的人打工,洗碗工都不能戴手套的。大姐说我手术后的面部恢复得不错,这倒是,我中午看到韩寒的最新照片有点纳闷,这个昔日风一般的潇洒少年,照片上怎么一只眼睛大而有神,一只眼睛小儿无光,有点像我以前面部神经受损后的样子。面对这个让人困惑的世界,他不会自内而外有那么大的变化吧?
我早早给小姐姐申明晚上一口不吃了,可是她做好饭我又坐在饭桌前,实在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嘴。主要是鼻子和眼睛没有抵制诱惑,她随便炒的青椒炒茄子和精心做的麻婆豆腐实在是色香味俱佳。我有点纳闷,我三个姐姐和大姐夫都是能做一手好菜的人,可是三个侄子一个比一个像麻杆柴棍,我家吃饭最简单,我儿子却像胖大海。
饭后她俩凑着脑袋看我的文字。大姐一直忙忙碌碌,只是偶然翻过我打印回来的文稿,这会难得有功夫,她看我的“趣说天水话”一直在乐,其实那篇文字我还要好好补充修改呢,只是没抽出时间。小姐姐告诉我她儿子怀疑我是从网上搜索的材料,不然我怎么可能记住那么多。老天,网上资料全不全另说,好像没看到有几个对天水话真正的理解,我只不过是把我们平常的语言和我妈经常说的典故变成书面而已。小姐姐说他儿子给我在网上献花了,每天都和她一起看我的文章,替我增加几个点击率,这真是我最小的粉丝,也是最忠实的“水军益”了,但愿他能从我的隔代文字里有所收获。
她们看到我写的姑爷非常感慨,姑爷一辈子生不逢时,唯一受过教育的儿子受父亲连累被发配高台,就是西路军全军覆没被埋成“万人坑”的地方。两个孙子一个年过四十没有成家让父母揪心,另一个成为中学化学权威,事业正起步却到了淋巴癌晚期,医生宣告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可怜这个孝子才把退休的父母接回老家,打算享受天伦之乐呢,命运有时候真的过于残酷了。我爸工作的最后一个单位也是大姐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们说到偷电视机的那个青年,大姐说他是因为没有涨工资报复,后来被判刑八年,服刑中又越狱,当然刑期又加重了,实在让人唏嘘。
我还记得偷电视那个人的名字,其实都没怎么见过,只是听说过,她俩都佩服我的记忆力实在太好。呵呵,我还记得两岁多弟弟出生的时候呢,小姐姐瞪大眼睛,她当时和我拉着手等在门外杏树下的情景她完全没有印象了。我说昨天看到天涯上有人问“狗狗真的吃便便吗?”这怎么都成了问题了。大姐生完孩子我暑假帮着去看孩子,那时宿舍还是平房,厕所是在院子角落单独公用的一间。每次孩子要拉屎了,大姐一边端着孩子,一边叫“狗儿,快来。”单位看门的大黑狗就拱开门进来,舔净大便,我需要帮手做的只是拖地而已。她俩听着都笑了,大姐的孩子现在27岁,那么说我那个业余保姆其时也就14岁。
晚上十点钟左右,趁她俩当我的读者重温往事,也了解我最近的回乡日记,我去看看昙花。虽然只有一朵半开的花,已经有一股清香袭来。这昙花其实我从我家繁殖而来,可惜我家的母枝后来长得太大没地方放,只好淘汰,姐姐家这棵倒年年开花。等到花开圆时我叫她俩来照相,洁白的花朵其实有点像令箭荷花,不过那是玫瑰红色,昙花更显皎洁。虽然“昙花一现”让人惋惜,不过一朵花能让人记住刹那的惊艳已经足矣,还有多少无名的花连一眼都没被观赏过就悄悄凋谢了呢。我喜欢的歌手罗大佑唱过《野百合也有春天》,那是寂寞开无主的春天啊。
躺在床上,小姐姐还和我兴奋地说着什么,虽然我听不清,也约莫能知道她的意思。我留宿的晚上倒是和她们有了交流的机会,感受了姐姐们的悉心照顾,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也和她们一起静静感受我了的文字,实在是我返乡的另一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