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有些奇怪,一直不见我妈动手做饭,大概前面大嫂拿把葱进来告诉她要端饭过来吧,不然这个时辰我们早吃过了。正好喝一包我妈已经给我塞了几次的特仑苏,吃一个这几天都没工夫、也没空肚尝的西红柿。我妈不做饭也没闲着,我出门看,她已经用盐渍了不吃的嫩豆角、黄瓜和卷心菜,晾在簸箕和盘子里。老天,她把切菜剩下的几段黄瓜头都打算入瓮腌菜啊。
一点多钟,勇勇端着两大碗饭来了,我去帮他掀门帘。是淀粉做的漏鱼,简单的豆角和洋芋丁,他们也太高估了我的饭量了。我拨出半碗来,叫勇勇吃,他隔门跑了,我一周来总算见了他第二面。已经洗碗了,秀秀又端来一碗浆水漏鱼,这下倒好了连晚饭都现成了。
和同学汇报下我联系聚会的进展,用了QQ、短信和邮件这几样我能利用的方式。躺在炕上休息,同学让我“注意休息,做个好梦”,嘿嘿,午觉被苍蝇绕着,梦就不做了。
三点钟起来,到底是没有入睡,外面太阳简直有些毒。可怜的牵牛像被晒死了一样耷拉在架上,昨晚雨后翠绿的青苔已经和黑瓦混为一体。我先替我妈翻搅一下她的腌菜吧,豆角和卷心菜已经蔫了。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感觉脊背快晒着了。难怪姐姐说这两天都是高温,不打算出门,在家看我写的日记了。她也想让我在她家住,但想到我要写日记就没挽留。
再解决个袖珍西瓜吧,今天不能晒在花园边吃了,只能坐在屋里板凳上吃,我妈不能吃西瓜,递给她一个西红柿。她去院子我告诉她前面已经翻搅过菜了,她还是出去了,原来菜已经在屋檐下的阴影里了,得往太阳底下挪一挪。
隔壁婆拿着她的针线活—纳鞋底来了,她递给我一塑料包鞋垫,看大小应该是给我老公准备的,我只有谢谢她的心意了。妈妈摇着扇子陪婆说话,婆戴着又大又笨的老花镜在穿针引线。她俩耳朵都有点背,盘腿坐着,膝盖靠膝盖。我妈说话时身子还直往前倾,快贴到耳朵了,这可真叫“促膝谈心”啊。我妈之前已经交代我给婆给点零用钱,这我早想到了,不过给多少由我妈做主。
我正给老公在QQ感叹这么高温的天只有呆在屋里最凉快,看到大哥进来。他还穿着长袖,从后园进出几趟,扛出几捆竹竿。大嫂来接应,说要去给豆角搭架子。我才在院子里挪了下我妈盐渍的菜,背心已经发潮,感觉快晒晕了。
下苦人也是血肉之躯,可是他们都得被锤炼成特殊材料做成的。农民在地里风吹日晒辛苦,在脚手架上搏命的农民工一样辛苦,还充满未知的危险。刚看到上海去年“11—15”特大火灾系列案后续报道,说电焊工与包工头一起受审,将“因违规操作酿成特大火灾的后果,以重大责任事故罪追究刑事责任”。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外层建筑装修材料过关,“无证电焊工违规操作”会点燃大楼吗?
看了李大眼的“我承认,这是一个奇迹”和砍柴的中国这辆“和谐号”动车将驶向何方,心情更加沉重。家里的上网信号不好,我看到标题,却差点打不开网页,心想不会是因为敏感词吧。待看到朋友转发的一条据说是纽约时报头条摘引的短信,几乎无语:
“中国,请停下你飞奔的脚步。等一等你的人民;等一等你的灵魂;等一等你的道德;等一等你的良知!不要让列车脱轨;不要让桥梁坍塌;不要让道路成为陷阱;不要让房屋成为废墟。慢点走,让每一个生命都享有自由和尊严。每一个个体,都不应该被这个时代抛弃。”
正吃晚饭,秀秀来了,我让她看看我最近写的文字。除了我妈,她是第二主角了,不知道她和我一起经历了,是什么样的一番感受。她竟然不知道李子是什么,我指着她的脑袋说就是天水话说的“育黄子”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我去倒洗锅水,才掀开门帘,看到一只身材修长、黄绿色的漂亮鸟儿从树梢落到对面屋檐下,我一把放下锅,蹲在地上喊叫“秀秀,快把我相机拿来”,我只能把焦距调到最远,肘子抵在膝盖上,几乎模糊了,总算将它摄入我的镜头。可惜我还想再拍一个它的优美姿势,直接张开翅膀飞到上屋的屋顶了。
进屋我妈问我照上了没有,我说照到了,刚才那是什么鸟?她说了名字,我让秀秀给我写在纸上笔译。一看到学生写出的两个字“化蜜”,我差点笑出来,还化蜜呢,怎么不是化糖?我给她再次把我妈的天水话转化为普通话“画眉”。哎,这个中学生,土生土长的天水人呀,我离开天水的时间比她年龄还长,我倒要来教她天水话了,她确实应该好好看看我写的“趣说天水话”。不过说起来我这个老学生今天也差点犯了愚蠢的错误,我妈拿出一个新铝壶,问我能不能在电磁炉上烧水。我竟然脑袋短路,忙向我家的理科生紧急求助,答复是“不能”,幸亏请教了专家呀。稍后一想真是愧对物理老师,都忘了铝在磁场中无法产生热能了。
我妈又去厨房干吗了,已经吃过饭了呀。她坐在灶前挖灶灰,指着水桶说了什么,我还没反应,秀秀跑出来了,我妈要去给她的韭菜施草木灰,然后再浇水。她拿着的那个有年头的老家什是木头做的,已经用绳子缝补过好几个地方了,两边沿翘起来像瓢,但又像铲子是长形的,前端是平的。我们小时候用这个往麻袋装粮食很好用,我妈叫“木蛮蛮”,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用普通话怎么说。我说我和秀秀去就行了,她一定要跟去,怕我俩干不好那点事吧。秀秀把灰真倒成一个个小堆了,我妈伸出她的拐棍去捣开。秀秀浇水,我妈又拔旁边的草,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替她把韭菜里的毛草拔掉吧,别让她当韭菜一起割了。当然旁边的野草也不能任其生长,等结籽被风一吹又落到韭菜里生根发芽了。看到几根韭薹,我一起掐了,长到明天就老得没法吃了。我才看见我妈在韭菜边种的莴笋,实在是太可笑了,像一根筷子一样苗条,却已经开出花了,莴笋是再别指望吃了。我妈终于想通把它们拔掉,再别吸收韭菜的养分,白占地碍眼了。
我去水龙头下冲洗我的灰手,回到屋前差点大惊失色,我的妈呀,她竟然在污水桶里在洗手。我大叫着让她快快把手提出来,给她挤了洗涤剂让秀秀扶她去水龙头下好好洗。哎,她大概不想她两手灰土把洗脸盆弄脏,她也没有在水龙头下面洗手的奢侈习惯,竟然就在污水桶里洗她的脏手了。我得给她讲道理,灰和土看起来脏,但真要吃到嘴里也没事,污水桶才是真的脏呀。趁便把洗涤剂帮她腾个小瓶子吧,放在大桶里压一下倒是方便,可是压出来太多,她要冲洗不净残留怎么办,不如放小瓶挤一滴更适于她。
我写了整整一周,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和她一起在院子里扭腰捶背,早早收拾。吃完我妈递过来的一勺糖,“化了蜜”歇息吧。
出门倒洗脚水,我一个人提着盆在黑黑的院子里惊叫起来,我妈揭开一角窗帘看我怎么了。满天明灿灿的星宿啊!我仰着脖子找北斗,没有方向感的我还是没有连出勺子,但真被灿烂星空慑住了。我转着圈,仰得脖子都酸了,看不够那些大大小小的星星,想着我妈在我们小时候说过的一首绕口令“金灯盏,银灯盏,盏盏灯盏像明灯。”我好像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了。
不知道今夜有多少地方可以看到星空,又有多少人会仰望星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