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才发现中午的饭又变成浆水面了?屋子里弥漫着炒青椒的辣味和炒韭菜、炝浆水的香味。嗳,我怎么是个只知道吃,再啥都不晓得的客人呢?大姐等着水开揪面片的间隙,给妈妈整理好翻起来的衣领。我可怜的老妈,整天起早贪黑,总是没时间收拾自己,纽扣经常错位,裤子口袋时常翻在外面,裤带也经常吊着一截,邋里邋遢的样子经常被我们看在眼里、挂在嘴边嫌弃。
大姐把一碗浆水面片塞到我手里,抬头一看,整十二点,我们开午饭了。这么清香的面片,浇了炒韭菜,就着韭薹炒青椒,实在太爽口了。我妈种的这一点小菜,比起英国老王子查尔斯的有机农场那当然是天壤之别,但也绝对是无污染的绿色食品。我吃完一碗,我妈竟然一手一碗面颤颤巍巍端过来了,又想给我捞一筷子,差点掉地上。哎,她以前老嫌我干活拉蔓(WAN)子,一听这词就是枝枝蔓蔓,不利索的意思,我怎么觉着是源自她老人家的遗传呢。咂巴着嘴,我这会也顾不得要苗条了,那就再吃半碗呗。我妈站在锅边好像还问我再要不要了?我连忙摆手,再好吃也没地方装了呀。
我写完这段,看到我妈吃得韭菜叶子都糊在脸上、下巴上了。哈哈!我真是没错怪她老人家,确实有点拉蔓!替她拿掉脸上的韭菜叶,摸着鼓起的胃袋,我提着苍蝇拍打死两只落在炕上的苍蝇,顺手去倒洗菜水,才发现还有被我妈漏掉的一根韭薹。那只好“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让癞蛤蟆或者蚂蚁去打牙祭吧。
大姐在洗碗,我妈又开始摘苦菜了,应该是要给她的浆水缸里添些酸菜吧。我有个夏天去过宁夏,好像大小餐馆都会上一道凉拌苦菜,但在我老家好像没人吃凉拌苦菜,都是用于做浆水酸菜的。同样,我老家春天的香椿芽都是切碎和豆腐凉拌的,但我去山东吃到的却是整个嫩叶外面裹上鸡蛋,炸得发脆的香椿。即使同一种东西,在不同的地方也会做成不同的风味,何况我们是地大物博的大国呀,那南北风味就差得更远了。
吃饱就犯困,看电脑时间中午一点过一分。大姐去洗苦菜了,我能帮我妈做的,就是帮她扫干净摘在地上的苦菜根和杆,她安顿我倒花园边去晒,不是倒垃圾桶。这么点东西也要晒干当冬天烧炕的料吗?看来是这样。那我就按她吩咐,再别帮倒忙了。
我妈怎么还不歇着呀?看她翻箱倒柜,找了几个小玻璃瓶,把捣得黏糊的杏仁分装,是要给姐姐们一人一份吧。大嫂来了,双手捧着一大碗浆水白包谷面面漏鱼,满得都齐碗沿了,我们可是已经吃过喽,那不是晚饭都现成了?
我妈和大姐凑在沙发上说话,我得先睡会了,干活最少的人最容易招来瞌睡虫。后来她俩在我的劝说下总算也上炕了。娘仨齐头而躺,可以安稳睡一会了。我睁开眼睛时,枕边早空了。她俩又在忙乎着煮肉,不知道是要什么时候吃的。
一看表,快三点了,我这午觉都睡到午后了。外面太阳晒得正烈,菊花和牵牛的叶子都有点耷拉,仅剩的两个小喇叭也收拢了。洗个西瓜吃了解暑吧,瓜还没吃到嘴里,怎么觉得胳膊奇痒,像针尖扎着一样。低头一看,一个像针尖那么小的黄点,应该是竹子上的小虫。个子虽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威力倒挺大,胳膊上红了一片不说,还凸起一小点。
妈妈有糖尿病不能吃瓜果,只能给她喂一块解解馋。以前听说人参果是低糖的,糖尿病人能吃的也就是猕猴桃、人参果等。每次弟弟去兰州出差,我都少不了让他给妈妈捎一些。后来我妈的血糖居高不下,姐姐们说人参果也再别吃了,还怀疑我妈得糖尿病就是我最早给她捎的果珍喝出来的。不知道这两者有瓜葛吗?我没有证实过,难不成都是我好心办成了坏事?
我都闻着肉味了,苍蝇比我更灵敏。大姐挥打着苍蝇。她怕我热,上炕替我打开玻璃窗扇。其实这么坐在屋子里一点感觉不到热。昨晚在QQ空间写了友情提示,委托老公帮我贴到新浪空间,我这个业余女文中希望众友捧场。他回复“再说,上网本太热了”。哼,到现在他还没帮我贴。我倒想自己来,问题在于新浪空间是他替我开的,密码却忘记了。家里电脑默认登录,奈何我这个主人在老家却无法登录,只能当个读者,那最近写的文字就只能贴到八月居了。
大姐给我妈洗了黄瓜,她自己吃桃子,我什么也不吃,给好朋友回了邮件,她让我注意休息,抱着玩票的态度就行,别累着了得不偿失。她预言文坛冉冉升起一颗新星的良好愿望可不敢当。我的文字既不煽情,也不虚幻,不会编织玫瑰色的梦境,估计读者不会太多吧。我也不太在乎粉丝的数量,对我来说,知音一个都不能少,重在质量哈。
四点半大姐要回了,她退休后给姐夫驾校帮忙,比上班时还忙。隔壁婆进来,提着半壶开水,大概是她家暖瓶里灌不下了。农村这点多好,一壶开水也能送到眼前,远亲不如近邻是千真万确的。我妈给我和婆递了块香瓜,她就喜好这口,所以也不是太忌口。她有时也说活一天算一天,想吃啥吃啥,别把自己管得太严,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还是注意饮食的。糖尿病除了坚持服药,饮食控制最重要。出门扔瓜皮,一只土黄色的猫从花园里窜出,蹭蹭两下上了墙卧定,对着我喵喵直叫,我没想惊扰它呀。一只黄蜂飞将过来,身影很有些吓人,像微型旋风战机,我还是进屋躲躲为好。
大哥的孙女秀秀不知道又端着什么来了,我妈让她帮着调闹表,她真比我灵巧,闹钟又恢复了正确时间。
老公来短信,取到检查结果,“报告不能确定,建议增强扫描。不如不做。”嗨,我当时就问要不要打加强针,我现在交流不便,老公问医务人员说不需要。已经费事做过了,还能怎么办?医生说颈部肿瘤没关系那就明年检查再说呗,这么热天老公给我取检查报告了?嗯,我说过让他别急的呀。
六点了,屋外阳光还很明媚,屋里光线已经暗下来。休息一会眼睛,看看我妈在忙什么。她已经用木臼捣好蒜,揭开锅盖,锅里蒸着茄子和鸡蛋,看来是凉拌茄子。我妈做的蒜拌茄子一直是我喜欢的一道菜。我现在听不清楚,只能写字打发时间,我妈在旁边静静看着我,也不敢多打扰我。其实我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多想和她好好聊聊家常啊。
六点四十,儿子来短信问我吃饭没,在干吗呢。我回复在写日记,他肯定不屑,果然再没下文。妈妈端上了中午剩下的面,还有大嫂中午端来的漏鱼,她又准备了凉拌茄子和豇豆,我看到还有泡好准备做馄饨的海带丝,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了多少吃的。她推让我吃面,她总是要把好的留给我们。不过现在不是白面稀罕的时代了,我更想吃包谷面漏鱼,在兰州难得吃到。至于油拌面条就留给大哥好了,妈妈说大哥去地里忙,不一定来,那我就端到他家吧。我妈怕我漏鱼没吃饱,问我要不要再来点饼子?哎,我被她这么喂养几天,不知道要长多少肉呢。
帮我妈收拾碗筷,她的碗底还有几颗漏鱼真的成了漏网之鱼,碟子里还丢了一条茄子,蒜罐里残留着很多蒜末,更让我哭笑不得的是,热完饭的锅她倒了一锅洗碗水,但飘满饭里的韭菜叶,我只好倒掉。哎,妈妈的眼睛是真不行了。我心里这么感慨着,洗锅也差点犯晕,还剩一摞碗没洗就要倒水了。仔细看,装过杏仁的碗油叽叽的,我也没洗干净。
大哥的大儿子强强提着一篮菜瓜来了,正好,谁赶上谁吃,面条我也用不着端过去了。强强吃饭,我妈又去哪儿了?追到后园,她老人家又在墙根捡拾了一篮干树枝。我忙帮她提出来,我今晚先帮她把院子里的韭菜叶和屋子先扫干净吧,不然明天等我起来她早扫过了。
看着我妈穿上外套,我才发现晚上七点半了我还穿着睡衣呢。今天真的大门未出,二门未迈,我也该换上衣服陪我妈去广场转转了。出门才看清右邻和对门都在盖楼,沙子、石头和砖都堆到我家门口了,到处都像建筑工地。和我妈刚走到大路上,就碰到我妈的回民朋友,用她的话叫“交往”,但是个名词,就是老相识、老朋友的意思。她俩拉着手亲热地话家常,我忙掏出相机拍下这一幕。
我妈这个老交往真是长得特别好看却命运多舛,她小我妈四岁,但身轻体健。披着回民的白头纱,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风韵犹存。说实话我站在她身边都黯然失色,更别说我老妈了。她的丈夫年轻时疯病走失,最后全家人发动亲邻四处寻找,大冬天顺着乌鸦的踪迹,总算在深山的积雪堆里找回尸首。她独自带大的一帮儿女都很争气,所以她也是享了老来福,和小儿子同住的一院砖房非常气派,我前年还陪妈妈去过,陈设完全像城市人家。前些年我陪妈妈去看社戏,妈妈看台上的热闹,我一直盯着旁边两个眼睛毛茸茸的孩子看,散戏后才知道那正是这个阿姨的一双孙子孙女。其实他们的爸爸是我的小学同学,小名“大头”,身小头奇大,非常机灵,的确头大有宝。
我给阿姨去清真寺拍照,她笑得特别开心。寺门口走来好几个戴着白帽的老伯,应该是去做礼拜的吧?可惜我都是似曾相识。我妈招呼一个姑娘过来拍照,她很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我才发现她是阿姨嫁在同村的女儿挽霞,真是太凑巧了,她笑起来可没有她妈妈大方。她们娘俩走了,我妈被坐在石凳上的青年人招呼过去了,应该是我儿时的玩伴。我倒想和他们叙叙旧,可惜不是我不认念旧,而是我不敢坐在他们面前聊天。
我只好去篮球场看孩子打篮球,一帮穿着很时尚的男孩,很专业地打着半场,有几个露着晒得黑黑的赤膊。我只能听见篮球拍再球场的噼里啪啦声,走了一圈,在篮球场边的健身器上活动一下腰身,一天没出门真需要扭扭腰,动动腿了。这还不像我兰州家附近广场的健身器械,需要争抢,我是唯一的锻炼者。在健身器上活动,发现球场边柳树下长满艾草。我们小时候如果没有毽子踢,扎一把艾草踢也很结实。在这广场上看到女孩拿的毽子都是塑料做的托,不是我们小时候自己缝的鸡毛毽子,那么大点的小孩手里竟然也玩着手机。
八点半,伴着晚霞余晖,妈妈拄着杖,我搀着她,“直到夜色吞没我俩,走在回家的路上”。水渠里一只小狗还在回家路上搜寻可吃的东西。我总算见到对门盖了一半的新楼主人了,他出来往水渠倒水,和我们打了招呼。他是我四爷的孙子,和我同岁,头发已经灰白了。四爷和我爷爷是好弟兄,我爷爷临终前告诉我妈,他梦见已经故去的四爷说要把他唱秧歌戏的伞盖传给我爷爷。我爷爷就说这梦不好,大概是四爷叫他去做伴了,没过多久,这梦真的应验了。
我们打开大门,跳过一只癞蛤蟆,哈哈,它来替我们看家护院了吗?妈妈没在广场锻炼,她的老胳膊老腿不敢上健身器材,再说她肯定也羞于在公共场合伸胳膊踢腿,她在院子里活动腿脚。
九点半出门,看到那只黑猫从台阶上跑过,钻进花丛,绿色的眼睛发着悠悠的光。
我打开QQ,惊奇地发现姐姐露面了。自从她六月买了电脑我们聊过一次新鲜,她这段时间一直忙得没时间上网。我让洗脚的妈妈过来,在视频上看姐姐,她很好奇,凑近屏幕看着姐姐的头像。图像有点黑,姐姐整齐的糯米牙齿尖尖地发着白光,笑得有些生涩,和她的电脑技术一样。其实我也是菜鸟,我俩都不会调麦克风,所以没有让妈妈完成视频对话。
在QQ上还看到在西安工作的小朋友,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碰到她,上次去西安给她拍的照片还没传给她呢,今天总算见到了。还好,晚上信号稳定,没有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哇,快十一点了,妈妈早催促了,我得传完照片赶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