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铃声响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喻行南,他很快站起身,从一旁拿过皮筋绑着散落在两肩的深褐色微卷长发,同时给韩深解释道,“门外就是尚谦,他刚才那声是我在德国的姓名。”说罢没待韩深反应便朝玄关走去,尽管神态步伐依旧沉稳,但眼底却蕴含着韩深从未见过的愉悦。
喻行南刚打开门,入目便是正穿着一身米白色大衣的陶尚谦。陶尚谦相貌稍显阴柔,看着有二十八九岁,皮肤很白,嘴唇较薄,虽说着德语,但却是一张东方面孔,他刚见喻行南便弯唇微笑了一下,随即展臂给了喻行南一个拥抱,同时闭眼缓慢地说了句,“Langnichtgesehen,ben.”
喻行南见到陶尚谦后唇边就挂起淡淡的笑,搂了搂他低声说,“嗯,好久不见,不是说好明天才到吗?”
这时两人已经分开,陶尚谦提着他的琴盒走进门,再开口便换成了较为标准的中文,“明天来你肯定会去机场接我,不想麻烦你。”
韩深这时也已经看见走进门来的陶尚谦,第一念头便是这人看起来竟是比自己还高一些,长得也挺好,气质跟喻行南很像,都带着点文艺气息,他全部行李就只有一个体积较大的琴盒,看外形应该是大提琴。韩深虽对喻行南刚才的反应有些惊讶,但此刻还是面上带着笑,主动伸出手问候道,“你好啊,我是韩深。”
陶尚谦见状绅士一笑,立刻与韩深握了握手,态度像名字一般谦和,“你好韩先生,我中文名为陶尚谦,接下来的几天恐怕会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韩深一愣,立刻摆手爽快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行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别见外,当自己家就好。”韩深边说边心想着这不愧是喻行南的朋友,从气质这方面来看简直就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喻行南性子相对冷了些,尽管成熟内敛,却也带着几分傲气,不易接近。
这时三人都已坐在沙发上,韩深离喻行南很近,只是那双墨色的眸子却始终放在陶尚谦身上,捧着一张笑脸问道,“听行南说你一直待在德国,但中文怎么这么好,完全听不出来口音。”
陶尚谦闻言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茶几上,那张稍显阴柔的面上始终挂着微笑,“韩先生过奖了,我的中文是Ben指点的,之后的几年虽然也一直在学,但效果始终不如从前,如果仔细听,还是会有一些不太顺畅的地方。”
韩深一挑眉,心想这人也太严谨了,说话一板一眼的,跟大美人一样闷。不过韩深心里虽这么想,但面上却未曾表现出来,仍旧特别友好地道,“明明说得很好,你太谦虚了,还有你口中的Ben……”韩深说着看向喻行南,挑眉问道,“是你?”
喻行南低低嗯了一声,“是我,尚谦的语言天赋很强,学的很快。”
韩深闻言眼睫一闪,眯眼看着喻行南,心情蓦地有些烦躁,面对喻行南突如其来的夸赞,他仅是简单回了一句,“哦,难怪。”
在这之后就几乎没韩深插嘴的余地了,全程只是在听着那两人讲,他发现喻行南和陶尚谦关系真不是一般好,韩深也是在他们交谈中才发现自己对喻行南知之甚少,竟连他在国外的姓名都不清楚。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韩深的心情简直是一路垂直下坠,他敢肯定,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对喻行南的了解简直比之前加起来的都多!
此时此刻韩深了解到,喻行南不仅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而且还曾为了小提琴谱写过奏鸣曲;之所以会住在住户很多小区只是为了亲近生活,再将生活中某些抽象元素不着痕迹地融入古典乐中,从而找到新的创作灵感;甚至三个月前还为休息一年的计划,跟他曾经签约的唱片公司果断解约,巨额违约金说赔就赔,原因只是公司驳回了他的安排……
韩深听着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甚至觉得此刻坐在他身边的喻行南根本就不是每夜跟他同床共枕的喻行南,而是那个他从未认识过的ErwinvonBen!
这种强烈的陌生感让韩深心底莫名其妙地涌上一丝火气,这火气不针对房间内的任何人,却又来自于任何人。韩深对自己从未主动了解过喻行南恼火,也为喻行南从不跟他提及过往恼火,更为陶尚谦太过了解喻行南恼火!总之他一时之间看什么都不顺眼,且这些火气的来源竟都是围绕着喻行南展开,这个他从回国第二天就一见钟情的男人。
还从未有人让韩深这般劳心过,就连当初骗他感情的那个混蛋也没有!他的情绪怎么能因为一个人而变得如此之快?韩深越想越烦躁,直到觉得快要窒息时才猛地站起身,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故作自然地说了句,“你们先聊,我去看看猫。”
只是还没待韩深离开,喻行南也站起身,看着韩深说了句,“你困了就先睡,我跟尚谦在琴房待一会。”
韩深闻言眼底即刻掠过一丝怒意,淡淡说道,“我可以等你。”
“不用。”喻行南说着走到韩深身旁,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先睡,我可能会很晚。”说罢喻行南便当着陶尚谦的面捏住韩深的下巴,轻轻吻了下他柔软的唇。
一旁的陶尚谦见到这一幕后,那双单薄的眼皮忽然垂下,不再看正在接吻的两人。
韩深因这个吻心情陡然好了些,但也只是一点点,“行,你们玩吧。”说罢便抱着猫去到阳台,开始抽起了烟。这次韩深抽得特别狠,连烟圈都没心情吐便接连吸了起来,想以此平复他急躁的心情。
韩深不太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什么都摆在脸上,而且善于察言观色,别以为他刚才没看出来,陶尚谦那个人明显对他含着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敌意,这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韩深在外站了好一会儿,冬夜的寒风仍旧凌厉,吹得韩深骨头疼,被他放在衣服里的小猫也小幅度蹭着他,可能也是觉得冷。于是一人一猫最终还是回了房间,韩深在路过琴房时本想着偷偷听一下他们都在里面干什么,只可惜琴房隔音太好,什么都听不到,他只得烦躁地回了卧室。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半夜零点喻行南仍是没有回卧室,令趴在床上揉着猫的韩深气得脑壳疼,在心底不知把喻行南骂了多少遍,甚至中途还试图去敲过琴房的门,当时是陶尚谦来开的门,他微笑着跟韩深说Ben正在帮他写钢琴与大提琴的协奏曲。
韩深听了只是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就伸长脖子往里瞅了瞅,入目就是正在五线谱纸上写写画画很是认真的喻行南,而他的身旁还正摆着一架大提琴,一看就是两人在共同谱曲。见到这一幕的韩深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了句,“那你们忙,早点休息啊。”
重新回到卧室的韩深再没等喻行南,而是将喻行南的枕头骂骂咧咧地扔下床,随后就自己躺下抱着猫睡了。
其实韩深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多少有点不合适,人家喻才子的男颜知己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当然是要好好交流一番!不过韩深还是看着就来气,心想他妈的我放弃跟范天滑雪不是为了来看你们如胶似漆的!喻行南他妈的都不给陶尚谦那笑面虎介绍介绍我,草,惹人心烦的玩意儿……
韩深最后在骂骂咧咧中睡了过去,再起床已是第二天上午。大脑冷静了一夜,韩深也已经意识到他昨晚为何会生气。
其实这是他跟喻行南本质上的差别,即工作性质和生活方式的极致不同。他无法跟喻行南探讨音乐,喻行南也不可能陪他出去疯,目前将他们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硬生生绑在一起的,无非就是韩深初见喻行南时心底强烈的悸动,以及喻行南那始终平淡如水的纵容。
只是起床后的韩深再次意识到没有很气,只有更气!喻行南那惹人烦的玩意儿一大早的竟然已经跟陶尚谦跑得无影无踪了!
韩深这时只觉得一把火直冲天灵盖,激得他快要原地爆炸!只是就在韩深刚风风火火地穿好衣服准备给喻行南打电话时,玄关处就传来一道开门声,紧接着喻行南和陶尚谦两人就相继进来。
韩深这下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要不是陶尚谦在,他现在就能立刻冲过去揪住喻行南的领子给他一拳。“你们刚干嘛去了,昨晚没睡?”韩深抱臂靠在一旁,悠悠询问道。
喻行南刚见韩深,便抬了抬手里提着的餐盒,边往他身旁走边道,“这是刚给你买的葱花饼,趁热吃。”
同时陶尚谦还在一旁笑着回答道,“是啊,昨晚熬了一宿,出来时见天都亮了就出去散了会儿步,Ben知道你喜欢吃葱花饼,所以就买回来一起尝尝。”
韩深没理会已经站在他身边的喻行南,只是看着刚解释完毕的陶尚谦挑眉问,“你们还没吃?为什么不在外面吃了再回?”
陶尚谦将大衣挂好后,转而又笑着道,“是Ben要一起吃的,他意思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吃早餐。”
陶尚谦话音刚落,喻行南就忽然低头吻住了韩深此刻紧抿的嘴唇,这次唇齿相贴的时限明显加长,让韩深到最后甚至感觉到喻行南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唇……
一吻作罢,喻行南这才单手搂住韩深的腰在他耳畔处低声道,“深,这是昨夜的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