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便把灵修相关的事亦简单说了一下。
谢瞳心惊胆战,道:“所以所有人都会进化吗?”
晏沉摇头,“红渊灵力充足,是特殊情况。且红渊灵力回灌,是回灌到八十一个世界。”所以此世界的灵力必然没有红渊浓郁,又因人对灵力的感受有差异,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迅速吸收大量灵力。
谢瞳如此,是她自身的天赋。
谢瞳看着他,顿了顿,终问出口,“你……”
晏沉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道:“是,我和鄢枝都已经是神。”
谢瞳倒吸一口凉气。
虽早有猜测,但晏沉亲口说出,依旧令人心跳一窒。
神。
一切像梦一样。
红渊之事若不是从晏沉口中说出,谢瞳绝不相信。
她自己竟快速进化成灵修之士,亦真乃奇遇。
晏沉看向一旁的晏风,语出惊人:“熹帝既已死,沇国以后就靠你了。”
晏风与谢瞳皆一脸震惊之色——
“太子三思!”
“皇兄三思!”
晏沉神色如常,“我已为神,若仍为人主,朝臣敬畏,如供神明。若我有昏庸之举,必不敢多加阻挠。对熹帝已然如此,对我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长害大于短利。”
晏风不语。
晏沉看着他,“红渊祸乱,民心不稳,全国动荡,正需要雷霆君主。你性格刚毅,说一不二,既能镇群臣,也能安军心,皇帝之位,非你莫属。”
晏风抿唇,直直看着他:“我没想过抢皇位。”
晏沉一笑,“我知道。”
二人对视一眼,多余的话不再说。
晏风对晏沉的感情,似父似兄。他敬晏沉,怕晏沉,爱晏沉。这世上,晏沉是他唯一血亲。
小时候晏沉对他极为严苛,他练武稍有偷懒,便要多罚练两个时辰。他曾练到手脚俱起泡出血,晏沉不为所动。
但也是晏沉,在他真的做错了事,要被熹帝厉罚时跪在他前面,说:“弟之过,兄代之。”
他也记得他离开皇城,即将第一次领兵作战时,晏沉说:“你尽管打,后方有我。我在一天,就绝不让你的兵因朝堂之争冤死一个。”
晏沉做到了。
他屡立战功,风光无限,被誉为天才将军,朝堂中有人欲与他交好,有扶持之意。
晏沉知道后,径直对他道:“此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不可为伍。若你有争储之心,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可招揽之。”然后看着他道:“我不会让你,但我也不会害你,各凭本事。若我输了,我倒为你高兴。”
在皇家,奢望血脉亲情,众人皆觉得天真可笑。
晏沉从未对他温言细语,爱护方式也异于常人。
但这二人,却都知道彼此心中最看重什么。
晏沉信。
晏风也信。
然只信任彼此。
“鄢莲呢?”
谢瞳一顿:“在暗部。”
晏沉看向晏风,“先把局势稳住。”
晏风颔首,“我已派人全城巡逻,搜治伤患,安顿百姓。”
“丧钟敲了吗?”
“事发突然,此事正瞒着。”
“不必瞒,你现在回宫,把他的尸体找到,敲钟罢。”晏沉顿了顿,对谢瞳道,“灵力突漫,必然有多种灵物进化,我会去城中感知,将灵变者都标记出来,你带暗部及时将他们收编,莫引起更大的恐慌。”
三人又商议了其他诸多事务,随即兵分三路,各行其事。
城中虽已有禁卫军来回巡逻,官兵亦尽可能安顿民众,然事发突然,又关乎灵异神怪,百姓惶惶不安,难以镇定。
晏沉立于城中最高处,聚神力以感,在所有灵变者眉心俱点了一红光点。
除人以外,晏沉还感觉到某些动物、植物亦吸收了灵力,灵窍顿开,有了人性。
暗部分为十队,纵马行之,高声叫道:“红渊已开,天神降世,神赐灵力,天选修之!”
“眉间红光者,可修神道,暗部集之!”
晏沉做完标记,收回神力,听见皇宫那边传出沉顿肃穆的钟声——
咚——咚——咚——
街上所有人停身相跪。
晏沉目光垂下,身形蓦地消失。
鄢莲坐在暗部某间牢房里,四周寂静无声。
暗部的牢房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晏沉蓦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他一眼,笑了一下,“你怎么还没死。”
五岁的时候杀不死他,十岁的时候杀不死他,后山爆炸,竟然还杀不死他。
可真是命硬。
晏沉看着她眉间一点,亦道:“你也没死。”
他以为她已经死了。
因为熹帝已死。
鄢莲和熹帝结契,生死同命。
但她竟然还活着。
晏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胸口。
她没有心跳。
是死了。
死了又吸收灵力“活”过来了。
她变成了一只厉鬼。
“我刚刚突然想通了。”她看着晏沉,语带笑意,“为什么你会放我出来。”
晏沉目光平静,平静地看着她。
“因为你猜到了钥匙上有封印,只要一动,天阳就会知道。你放我出去,知道我必然会去找他,而那个时候他正在和三个妃子调情。你是故意的。”她的眼睛纯黑一片,“你故意放我去看那一幕,逼我发狂,以此拖住他,为你打开封印争取时间。”
“步步为营,真聪明。”
半年前的事,难为她记了这么久。
晏沉不置可否,默认了。
鄢莲手指甲突然变长,她面色扭曲,从牢中撞出,做掐颈之势,“是你!是你使我们决裂!至死见不了一面!是你!是你杀了他——”
晏沉神色如常,凝力钳住她的手,微微笑了一下,“你听。”
鄢莲一愣。
遥远的钟声似有似无。
晏沉语气平静,却说出最可怕的一句话:“宗恣抓了你,熹帝为了你,自愿献身红渊了。”
鄢莲盯着他,黑色的瞳孔蓦地圆睁,大大黑黑的瞳孔飘出两股黑气。
她不敢置信,往后退了两步,“你说什么?”
我说:“他最后为你而死了。”
“不,不,不不不……”她一步一步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他不爱我……”
她突然长叫一声,“不——”
她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一团黑雾,叫嚣着欲穿墙而过——
一堵结界凭空而起,罩住了整个牢房,黑雾在里面东撞西撞。
晏沉听着她绝望的嘶叫,轻声道:“就是这样。”
这边。
鄢枝跟随鄢黎与情兽族人汇合,未等鄢黎说完这半年发生的事,道:“先把我族特性改了。”
鄢黎一惊:“如何改?”
鄢枝手指上蓦地冒出一缕光,“神力。”
欲改情兽特性,鄢枝觉得不能只随她个人心意,便将族人聚集,问众人想法。
未曾想众人皆只有两个想法,一是与人结契,情兽族什么都得听人的,让众人不喜;二是不结契便只能活二十年,时间太短。
族人道:“结不结契倒是次要,若结了契,只要不为人奴,都还能接受。”
另一族人道:“我们也不是贪心这寿数,若情兽族不管如何皆只能活二十年,我们也认了,偏结契者命长,命受人掌控,这如何让人接受?”
鄢枝沉思半晌,问:“其他的呢?”
“都接受。”
鄢枝愣住。
“我们就是我们。”有人道,“改太多,就不是情兽一族了。”
鄢枝没想到众人是这样想的。她本做好了向众人解释改性的诸多限制,不能改变太多,或要失去许多想不到的东西,或会灭族,等等。
未曾想族人竟只说了两个。
且,毫不在意其他诸多问题。
他们真心热爱着自己的种族,并为之自豪。
鄢枝反而过虑。
鄢黎道:“把鄢字去掉。”
鄢枝咬破手指,用情兽之血写下情兽一族所有的特性,随后覆神力于上,又用神力作笔,凝于流血的指尖。
她看了看纸上的字:
以情为食,人兽二形,身带鄢字,兽形孕子,人血结契,生死随主……
往后长长一串,比《情赋·性章》详细很多很多。
晏沉说:“写得越详细,划掉某一个特性的时候其他特性受到的影响会越小。”
鄢枝的目光缓缓移动,一字一句,严肃而慎重。
落棋无悔。
她的手指只要落下去,情兽一族的未来就改变了。
她缓缓落下,手指放在“身带鄢字”上,一划。
随着“身带鄢字”四字渐渐消失,剩下特性中的“兽受主控”、“令不可违”、“人貌主塑”几个字亦随之消失。
鄢枝一愣。
原来……
原来没有鄢字的情兽,代表这个意思吗?
她蓦地想到刚恢复记忆那阵,晏沉曾控制她主动抱他、亲他,她恼怒不已,觉得他趁人之危。
原来……她愣忡半晌,脸不由红了一下,是可以拒绝的吗?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吸来一朵粉白小花儿,她拿着花杆儿转了转,落下一吻,抿唇,随即一吹,轻声道:“去。”
花儿飞扬着飘远了。
鄢枝重新凝神力于指尖,将“终寿二十”划掉了。
与此同时,“孕子四九”和“四九成人”跟着消失了。
虽知道会有代价,但看到这两句话消失的时候,鄢枝依旧心中一紧。
神力能改变一族特性,但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一旦改得太多,可能会直接让这个种族消失。
她看着还在的“兽形孕子”,紧张之情稍稍回落。
还好,说明没有天道不容,情兽一族还能繁衍,只是不是四十九天就诞子,也不再是四十九天就成人。
突然,纸上又有一句话淡下去,鄢枝心里一愣。
与人无孕。
与人无孕消失了。
她眉头皱起来。
这句话怎么会消失?
她只是划掉了一个寿命相关的特性,情兽不再受二十年生命限制,天道不仅答应,竟然还允两个种族共同繁衍,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