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尘本想趁这次见顾易的机会,将那颗黄色珠子给他看看这珠子是什么宝贝。
但又见顾紫萤和杜青衫皆在,人多口杂,不好说话,遂一直没有将前几日段厨娘刺杀韩采办的事情和他们讲,只是略说了会儿话,便提出告辞。
杜青衫见她要走,直了直身子:“你这些日子都在耸翠楼?”
“嗯,如果不顺利的话,只能先在耸翠楼了。”
“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呀。”宋归尘调笑地凑到杜青衫面前,“怎么,你要来当我的小跟班?”
“也未尝不可。”杜青衫反笑道,“跟在小尘身边,有好吃的酒肉、又有雅致的曲儿可听,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认真思索、似乎真准备要做自己的小跟班的样子,宋归尘一时竟无言以对。
“得啦,我后厨还有事,告辞了。”
宋归尘不理会杜青衫的调侃取笑,起身对顾易道:
“顾公子,你那位名字也叫宋归尘的未婚妻,真是没有眼光,她要是知道顾公子如此一表人才、丰神俊朗,估计已经后悔死了。”
虽然陆君遇也生得不错啦,不过和顾易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宋归尘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君遇是什么时候了
很早很早以前吧。
她和师父刚在孤山定居的时候,师父畅游山水,留她一人在茅屋中,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可以说话,唯一的朋友,就是院中养着的那两只白鹤。
直到有一次,她听到山上寻隐寺里传来的阵阵钟声,好奇之下,她偷偷溜进了寻隐寺,在寺里遇见了一身粗布僧衣的陆君遇。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的俗名唤做陆君遇,只知道他法号梧生。
两个孩子一见如故,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她亭亭玉立,满怀少女情思;
而他则身披袈裟,只欲普度众生。
宋归尘对陆君遇的心思,陆君遇心知肚明。
可他一心向佛,年纪渐大有男女之防之后,就一直躲着宋归尘,更是不遗余力地避免和宋归尘单独相处。
然而宋归尘总是倔强地不叫他的法号,只唤他陆君遇。
想到陆君遇,宋归尘不免生出几许惆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的一举一动,被一直注意着她的杜青衫看在眼里。
一个小姑娘这么愁眉苦脸,满怀心事的样子,杜青衫只觉得违和极了,那种在逃难路上被她骂“小兔崽子”的别扭感觉又涌上心头。
杜青衫道:“我看,是某人对我们顾兄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以己度人了吧。”
宋归尘瞪了他一眼:在人前,就不要这么不给面子了好吗?
顾易忙笑着打圆场:“若有机会,顾某定尽力为小尘姑娘和宋姑娘引见。”
“那就多谢了。”
宋归尘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又瞪了一眼杜青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顾易和顾紫萤均看向杜青衫,颇有些好笑:“这位小尘姑娘和杜兄弟真是针尖对麦芒,见面这一会儿工夫,正事没说几句,斗嘴到占了一大半。”
顾紫萤也道:“对呀对呀,杜大哥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嘛,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不将她带走呢,反正她既然只能在耸翠楼当厨娘,应该也没有地方去。”
杜青衫撩了撩额边的一缕头发,笑道:“她厉害着呢,或许当厨娘也能充分发挥她的才能呢?”
说着,他扫了一眼早已撤下酒菜的饭桌,十分愉快地想:以后有地方可以继续蹭吃蹭喝了。
春寒料峭,江南的春天来得虽早,却也带了几分寒意。
闲暇之时,宋归尘时常站在西楼三楼西面往远处的西湖上望。
耸翠楼三楼是一整间方方正正的大厅,西面特意用围栏围出观赏西湖的观景台,从此处远眺,西湖风光一览无余。
湖中船隐绰绰,波光粼粼,可惜,看不到师父所在的孤山。
宋归尘遥望着窗外,一会儿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再上孤山,一会儿又想到耸翠楼中发生的事情。
段忆安塞给自己的珠子,还没交到顾提刑大人手里。
顾易除了那天来过一次耸翠楼之外,后面就再没来过,倒是杜青衫常常光顾耸翠楼。
宋归尘扫了一眼站在三楼门口,缩头缩脑的林七,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这些日子每次出耸翠楼,林七都会跟在自己身后,声称是为了保护她,可宋归尘知道,这是韩松在让他监视自己。
宋归尘后悔不已。
早知道,那日就直接将那颗珠子交给顾易,让他带给顾提刑了。
“小尘,你在这儿啊,可叫我好找。”周蔷开门进来,林七摸着头,在后头嘿嘿笑着。
周蔷道:“韩采办找你,在楼下,快去吧。”
宋归尘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尴尬摸头的林七,什么也没说,往楼下走去。
一间账房里,韩松安静地点着檀香,见宋归尘来了,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来了,坐。”
宋归尘忐忑坐了,韩松笑道:“叫你来,没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你,可见过一枚乳黄色的珠子?”
“乳黄色的珠子?”
韩松一步一步走向宋归尘:“你知道的,段忆安意图刺杀我,就是为了偷走我身上的一颗珠子。”
“不,我不知道。韩大哥,你在说什么呀?”
“小尘,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韩大哥不是这么好骗的。段忆安在大牢里已经交代了,珠子不在她身上。”韩松幽深的眼神盯着宋归尘,“那日,只有你见过段忆安。”
“韩大哥是怀疑你说的那什么珠子在我身上?”
“不是怀疑,是肯定。”
宋归尘坐直了腰,仰头看着韩松,不敢有半点迟疑。
韩松道:“那颗珠子是我的家传之物,被段忆安夺去,我自然要取回来,小尘,你明白吗?”
“我真没见过韩大哥说的黄色珠子,它长什么样?韩大哥给我说说,或许我还能帮韩大哥找找呢。”宋归尘打死不承认。
韩松冷笑一声,忽然居高临下倏地一手掐住宋归尘的脖子,一手将宋归尘挣扎的双手制止在身后的椅子上:“你不要逼我。”
“咳咳……韩……大哥,我……”
宋归尘人小力微,两脚乱踢,挣扎不成,只觉得脖子被他长而有力的十指掐住,五脏六腑都开始蜷缩起来。
韩松狰狞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段忆安已经死了,她这种人,如果那颗珠子没有着落,她是不会寻死的。”
死……死了?
宋归尘心中微冷,惊骇不已。
眼前的韩松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风轻云淡地说出“死了”二字,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