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尔芙手里拿着的这一本,便是她从掌管公中库房的秦嬷嬷那里要来的,里面清楚地记录着乌拉那拉氏的喜好和日常习惯,连一些赏赐和份例领取的情况,也都做了简单抄录。
而这份册子里,尔芙最看重的就是册子最后那几页的餐单了。
“要不要和我一块研究研究?”尔芙歪着脑袋瓜儿,故作俏皮地笑着问道。
四爷闻言,笑着点点头,低声夸赞道:“没想到你办事越来越妥帖了,连这些爷都没有考虑到的事情都考虑到了,看来以后爷真是可以放心地撒手了。”
说着,他就已经起身挪到了尔芙的身边,和尔芙头碰头地研究起这本小册子了。
秦嬷嬷送来的册子,记录清楚详实,且条理清楚。
两人仅仅是将后面的餐单翻翻看,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根据乌拉那拉氏之前几个月的菜单来看,她算是一个比较喜欢吃辣的人,虽不至于是一日三餐不离辛辣刺激的食物,却基本上每天都要点一种辛辣的川菜,但是从半个月前,她的饮食习惯变了,一下子变得清淡起来,足足半个月,竟然连一道味道稍重些的菜肴都没有出现过。
如此一看,那问题所在就显得比较明显了。
“会不会这么明显啊?”四爷有些怀疑地挑眉问道。
尔芙也不认为乌拉那拉氏会将问题摆在这么明显额位置上,但是再看看其他,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眉心紧蹙地犹豫道:“不如让胡太医那边试试,兴许就这么简单呢!”
“只好这么办了!”四爷没有什么信心地答道。
两人好不容易算是暂时说完了乌拉那拉氏在冰窖里做的那点小把戏之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扯到了弘晖的头上。
弘晖是四爷的嫡长子,四爷曾对其寄予厚望。
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也不会不管弘晖,让他眼看着弘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但是他也真是不放心让弘晖去军中历练,别看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坚定不移的模样挺唬人的,心里却是真虚……
这不,本来就是闲聊的事儿,说着说着就扯到弘晖的头上去了。
而尔芙还是原本的看法,她不掺和,给的建议就是留弘晖在京里历练,如果说御林军、禁卫军不适合弘晖去历练,那还有西山大营、神机营等地呢,哪里还容不下弘晖,不过四爷在这事儿上,也是挺坚定的,他虽然担心弘晖的安危,却没有任何改变想法的意思……
说白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念叨念叨这件事,念叨念叨就算了。
尔芙看明白了这点之后,便丢给他一个耳朵不管了。
四爷念叨着念叨着,不知怎么又惦记上给弘晖娶妻纳妾的事儿了。
其实也不怪四爷会突然扯出这个话题来,因为弘晖的年纪,也确实是该到谈及婚嫁的时候了。
不过关于这点,尔芙也说过,好福晋的人选不好找。
四爷也能够理解,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碎碎念,如同一个碎嘴子似的,不知何时就开启毒舌模式了,愣是将乌拉那拉氏看好的那些儿媳妇人选挨着个地吐槽了一遍,从容貌到性情,从学识到门第,反正在四爷的嘴里,这些钟灵毓秀、可爱俏皮的小格格就成为了人憎鬼厌的模样。
偏偏尔芙还不好说些什么,再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只能说,四爷这碎碎念的功力是真强大,安眠功效,杠杠哒……
等到尔芙揉着还有些睁不开的眼睛从被窝里坐起身来的时候,外面都已经黑天了,四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伸长胳膊地从枕头声吩咐道:“准备热水吧,我要好好泡泡澡。”
说完,她就已经趿拉着软底绣花鞋往窗边走去。
天气闷热,房间里又没有用冰鉴降温,一觉睡醒,那也是一身汗。
尔芙最讨厌这种满身是汗的感觉了,但是在没有确定药引子是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不顾安危地将那些动过手脚的冰块摆在自个儿的房间里,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比较原始的降温手段了,洗澡澡、乘凉凉……
一会儿工夫,热水就预备好了。
尔芙浑身放松地趴在浴桶边儿上,任由诗兰舀着温热的水替自个儿擦拭后背,手里攥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好一会儿工夫,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询问四爷的去向。
得知四爷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尔芙不高兴地扁扁嘴儿。
“那边派人来请了?”她故作不在意似的,随口问道。
“没有。”诗兰小心翼翼的答道。
尔芙闻言,这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挂不住了,心里头来来回回地循环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四爷为什么突然去长春仙馆了,又没有宫婢来请……
还不等她这边想出个子丑寅卯呢,四爷就已经回来了。
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尔芙,再也顾不上享受泡澡的乐趣了,她胡乱地擦干身上的水珠,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好,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浴衣,便急吼吼地跑到了外面,那衣衫不整的模样,愣是惊得四爷把刚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喷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四爷一边胡乱擦拭着自个儿衣襟上的茶渍,一边冷声问道。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摆摆手将苏培盛等一众太监打发出去。
虽然这些太监不算男人,但是四爷也不希望自家小妮子这副模样被他们瞧见。
随着苏培盛等人蔫头耷脑地退出了房门,四爷一把将要逃跑的尔芙抓到了跟前儿,阴沉着脸的教训道:“你怎么连件衣裳都不换就跑出来了,这要是有外人在,看你这脸儿往哪里放,幸亏就是苏培盛他们在。”
尔芙自觉理亏地连连点头,表示下不为例。
其实她是太好奇四爷为何会突然去长春仙馆的原因,再说浴衣也是衣裳,只是稍微薄了些、领口大了些而已,而且她也没有想到四爷会留苏培盛在房间里交代事儿,所以她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跑出来了。
她有些心虚的问道:“对了,听诗兰说你去长春仙馆了,你去那边见她了?”
“这是吃醋了?”四爷笑着捏捏尔芙的鼻尖,轻声打趣道。
“不是,我就是有些好奇。”尔芙嘴硬道,她才不会承认她在吃乌拉那拉氏的醋。
四爷也没有继续逗她,三言两语就将他去长春仙馆的原因说了。
原来他是觉得应该先给乌拉那拉氏那边打个招呼,毕竟弘晖的身体有一半乌拉那拉氏一族的血脉呢,论亲论理,将人家嫡亲的外孙子送到危险的军营里,总归是要打声招呼的,所以他就趁着尔芙睡着的时候去长春仙馆见乌拉那拉氏了。
当然,另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他被热坏了,想要去长春仙馆凉快凉快。
四爷去和乌拉那拉氏说完正事,又扯了会儿闲篇,估计着尔芙午歇该起来了,便直接回来了。
“她就没反对么?”尔芙并没有再纠结四爷去见乌拉那拉氏的事儿,惊讶问道。
四爷闻言,故作高深地抿唇浅笑着,幽幽道:“在这点上,她乌拉那拉氏比你要坚强得多,也比你更有远见些,她很是高兴地应下来了,还主动要替爷去劝说弘晖,只是爷怕她是想多了,还以为爷是打算让弘晖去军中混些战功以请封世子呢!”
“就算是她心里有这样的猜测,也是正常,毕竟弘晖是嫡长阿哥。只是她就一点都不担心弘晖在军中遇到危险,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什么一定呢!”尔芙倒是不觉得乌拉那拉氏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她反而更加关注弘晖的安全问题。
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谁敢保证自个儿就能全身而退呢!
“乌拉那拉氏一族,本就是以战功封爵的家族,但凡是成年的阿哥就没有没上过战场的,即便是现在他们忘记了祖先的荣耀,也开始走科举一路,不过军中也不缺少他乌拉那拉氏一族的族人,弘晖在军中,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地保护好他,所以乌拉那拉氏并不担心这点。
再说,弘晖到底是爷的亲子,爷就算是希望他成材,却也不会不管他的安危。”四爷笑着摇摇头,眼底闪过些许落寞之色,沉声呢喃道。
他反感乌拉那拉氏,便是因为乌拉那拉氏将所有的事情都计算得太清楚。
相反,尔芙虽然有时候有些孩子气,办事也不够妥帖周到,但是她的真心就足以弥补一切的缺点,因为对于从小生活在红宫里的四爷来说,真心就是天下最稀罕、最珍贵的宝物,也是他最想要拥有的。
而此时他就拥有着尔芙的真心。
想到这里,四爷揽着尔芙腰肢的胳膊更加用力了几分,他将尔芙紧紧地揽入怀中,低声说道:“相比起世子之位,也许乌拉那拉氏并不是那么在意弘晖的安全吧……”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呢!”尔芙不知道四爷的心理活动,笑骂道。
四爷闻言,脸色微变,随即一脸正色地说道:“爷一会儿要回前面去和弘晖好好谈谈,免得他从别人那里听说什么消息,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平白惹人笑话。”
“好,我要不要让膳房替你们爷俩准备点宵夜什么的?”尔芙点头问道。
“不必了,有苏培盛呢!”四爷指了指窗外正在望天的苏培盛,笑着说道。
随后,他又陪着尔芙用过晚膳,直磨蹭得月上中天,他这才起身去了前边的书房。
………………
转眼又是半月,那场虎头蛇尾的赏景宴所引起的风波,也已经渐渐散去。
而随着风波散去,尔芙也成为了宗室福晋们争相邀约的热门人物了。
只是她本就不是个喜欢交际应酬的性格,更担心自个儿稍不留神就中了谁的算计,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所以她并没有莽莽撞撞地闯进这个她不甚熟悉的圈子,而是和毓秀姑姑商量后,有选择性地拜访了几位性格比较随和的宗室长辈福晋,再然后就又一次关上门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去了。
不过她不在外行走,却不妨碍她引起大家伙儿的好奇。
别以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名门贵妇就舍弃了寻常女人的八卦心思,相反她们更有好奇心,同时她们也想仔细了解一下尔芙凭什么能够让四爷独宠她十余年呢……
如果可以,她们甚至可以拜尔芙为师……
当然,这些事儿,她们也就是想想就算了,在外还是要保持端庄优雅的一面。
在尔芙待在圆明园不去应酬的日子里,府里的几位侧福晋接到的请帖就多起来了,尤其是乌拉那拉氏,本就是名门闺秀,在京中有不少交好的手帕交,很容易就在这圈子里混开了,她也凭借着早前和这些命妇打交道积累下的经验,轻而易举就和一些福晋达成了阵线联盟。
可惜,这些事儿让乌拉那拉氏自鸣得意的同时,尔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替茉雅琦挑选合适的夫婿人选上了,没办法,她本以为能够将这苦差事推给大李氏这个不负责任的亲娘去负责,但是大李氏一心替茉雅琦挑选高门贵婿的做法,终于彻底激怒了四爷,所以这倒霉的差事就又一次落在了尔芙头上。
不过这次四爷也没有让尔芙一个人挑大梁,还给尔芙找了个帮手——德妃娘娘。
只是德妃娘娘操心宫里那些琐事都操心不过来呢,哪有太多精力去关心一个并不看重的孙女儿的婚事呢,她不过是将尔芙整理好的人选名单翻看一遍,勾选出了几个比较显眼出众的人选,便让尔芙自个儿看着安排了。
最后,尔芙还是不得不自个儿费心费力地搞定茉雅琦的婚事了。
“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她以为她是谁呢!”又一次被茉雅琦将她挑选好的人选驳回,尔芙只觉得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终于断了,她拍着桌子,厉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