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晕倒了,也不知是被气晕还是吓晕,反正是晕得不省人事。被儿媳们合力抬回东屋时,脸色煞白!
谢烨撇嘴,看向屹立不倒的死老头。
谢老头也被气得不轻,扶着唯一没翻的桌子大口喘气,眼睛瞪得死死。
谢烨扣着掌心的老茧黄皮,没事儿人一样道:“不想我在你面前晃悠也成,好吃好喝供着!”
见爹的身子摇摇欲坠,谢怀仁担心被侄女气过去,连忙朝门外喊道:“悦儿,快带你姑姑回屋,看着她,没我允许不准出来。”
谢悦从人后钻进来,拽了拽谢烨的衣袖。
谢烨甩手,大摇大摆出上房。
望着腰背直挺的人,谢悦心里有些犯怵,但爷爷叫她看着小姑姑,只能坐在外间门口。
小炉子的火星星点点,谢烨端出温着的药,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药渣,闭眼一口闷。
“咳~咳~咳~”
为了减少痛苦喝得太猛,呛的咳嗽震天。
谢悦进来时,就看到她一手端药碗一手捶胸,咳嗽得满脸通红,赶忙接过碗放在炕柜上帮忙拍背,担心道:“小姑姑,你没事儿吧?”
谢烨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实际上,她已经费尽全力在压抑想yue的冲动了。
以前也不是没喝过中药,可是又苦又麻、还泛酸的中药真是头一次喝。
谢烨坐在炕沿开始怀疑人生,跳河摆脱油腻渣男改变谢叶的人生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想到书中谢叶的后半生,再想想若是被按上私通外男的恶名浸猪笼,她打了个抖,安慰自己没做错。
相比与渣男纠缠以及浸猪笼,现在这些流言蜚语就是毛毛雨!
回过神见谢悦担心地看过来,谢烨后仰躺在炕上,道:“碗里还有饭菜,去吃吧。”
谢悦不敢相信,她早就看见炕柜上的碗,只以为是小姑姑担心自己晌午没饭吃才留的,没想到是给她留的。
小姑娘感动的眼泪花直往出冒,谢烨手忙脚乱,对于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坐起身直接将小姑娘搂怀里,安慰道:“别哭了,哭多了会变丑!”
谢悦头一次跟小姑姑这般亲近,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这话破涕为笑。
“快吃,再不吃彻底凉了。”谢烨催促。
见馒头只吃了半个,谢悦总算明白,去灶房时小姑姑明明腿软还不要她扶的缘由。
一想到小姑姑为了不牵连她们大房,一个人颤微微走到灶房,耗尽全力帮她们拿饭菜,谢悦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馒头上,她也不在意,一口一口吃着。
见她这样,谢烨很是发愁,这小姑娘本就体弱偏还多愁善感,又没个巡盐御史的爹,外家寻常农户不说母亲还早早和离另嫁······
“你呀,”她摸着小姑娘泛黄虚软的头发,无奈道:“以后别吃那些药了,寻常受凉发热之类的让大伯带你去看大夫抓药,那补身子的药不要吃了。”
再吃下去,就得跟你那命苦还恋爱脑的小姑姑一样,成命硬克亲的小灾星了!
谢悦泪眼朦胧,看着一脸严肃的小姑姑,心下不由一动。
小姑姑以往不咋与家里人亲近,也就与娟姑姑要好,可今儿醒来提了两次她吃药的事······
见小姑娘泪如泉涌,又发狠地咬着馒头,谢烨拍打额头重新躺回炕上,这是要闹哪样哦,不就一点饭么,至于吗?
要说老谢家最苦逼的是谁,非谢叶莫属!
力气大,下地拉犁上山砍柴,样样不在话下,偏又继承了胡人亲娘的美貌,皮肤又似她那白脸书生爹,一年四季不见黑。
走在村道上,一些毛小子大老远瞧见就吹口哨大声笑,又因着“命硬克亲”的名声,在村里风评······很是难评!
子嗣缘不旺的人家是纯粹地嫌弃,走道都不愿与谢叶打照面,嫌晦气!
儿郎多的人家就很矛盾,既畏惧于她克亲的命格,又希望名声能更差些,好低聘礼娶回家多个便宜又能干的儿媳。
老谢家呢,从上到下都讨厌她,小一辈有样学样更是天天灾星长灾星短,甚至,晚上还扮鬼跑她屋外吓唬人。
谢叶的日子可想而知!
除了苦就是酸,不仅有干不完的活,还有大夏天馊了的饭!
第二苦逼的就是大房。
长房长子在古代,那可是生来就有优势,继承家业得七成,赡养父母主持家族大事。
可谢怀仁这个长子,不仅没享受到这些优待,还在谢家被边缘化。
原因皆是谢老太爷在世时,为长孙定了何氏。
原本文氏想给长子娶自己大姐家的侄女,可惜当时在世的老太爷相中的是好友的孙女,这就使得文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长媳。
老太爷过世后,文氏甚至一度想退亲,奈何当时谢叶的爹谢怀民在父母面前很能说得上话,何氏这个大嫂成功地嫁了进来。
可惜的是,谢怀民能说服母亲不悔婚,却没法阻止婆媳矛盾!
他经常在县里,鲜少回家,自是不知道长嫂在家如何委屈。
后来察觉到还是因何氏连接掉了两胎,谢怀民这才知晓大嫂在自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心里憋了一口气,专门去地里将亲亲大哥堵在地头揍了一顿,只因他觉得大哥没当担,尽了子孝,未能尽夫责。
自那以后,一向憨厚的谢怀仁学会了阳奉阴违,对着老娘就是听话木讷的好大儿,暗地里体贴妻子,可惜,何氏已经嫁过来三年,被磋磨的掉了两个孩子伤了身体。
因为长房的孩子没一个站住,为次子娶了侄女的文氏开始抬二房。
也是小文氏的肚皮给力,成亲第二年就生下老谢家期盼已久的长孙。
大房的地位一落再落,最终也只养活了一个儿子,还是个命薄的,英年早逝,其妻吴氏为老谢家长房生下一对龙凤胎,在丈夫过世三年后和离改嫁。
那一年,谢悦和哥哥谢铮四岁。
当时吴氏要带走儿子,谢老头和文氏自然是不愿意,哪有谢家子孙流落别家的道理?
软弱了一辈子的谢怀仁刚强了一回,神佛不认大闹一通,愣是让儿媳和离带着孙子回了娘家。
自此,老谢家的长房,连摆设这个位置都失去了!
今儿谢烨准备发疯时,就想过不牵连长房,毕竟,老谢家对谢叶还有点感情的也就大房的人了!
知道她端饭后老虔婆文氏肯定会从长房身上找补回来,她当时就特意多分了些。
“牛叔,快快看看我娘如何。”
屋外谢怀义着急的声音打断谢烨思绪,她出里间爬上外间的炕准备透过窗缝看。
“啊~”
窗外一声惨叫。
谢烨下狠劲儿重重推开窗扇,就见捂着脸的谢锋蹲墙根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心里本就窝了一团火,见这情形,蹭一下就旺了!
本就没消气,还赶上这熊孩子偷听,好得很。
小文氏正和妯娌打扫上房正堂呢,听见孙子哭声连忙出门,正要说几句孙子却见谢叶气呼呼冲出屋来。
察觉不好,丢下笤帚就往院子跑。
这个煞神,今儿当着公爹的面连桌子都敢砸,可别打坏了她孙子!
可惜,谢烨比她更快。
冲过去扯住谢锋的耳朵将人提溜起来,道:“站在大伯家的窗下干啥呢?嗯,老谢家可是读书人家,就没教你礼义廉耻?”
“说,站在窗户下干啥呢?”
最后这一句,直接是吼出来。
“哇啊~”谢锋的哭声更凄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松手,快松手。”小文氏又喊又叫跑来撕扯她。
谢烨转了眼神,看向她,大声道:“大晚上装神弄鬼吓唬人,大白天的蹲窗下听墙角,二房的孩子还真是好教养啊!”
“你松手,跟个小孩计较啥,小锋几岁你几岁!”小文氏掰她手,见掰不动就下狠劲儿掐。
谢烨一个甩手,将谢锋甩出去,挥手给小文氏一巴掌。
天知道她想扇老谢家这些极品怪胎多久了,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不扇白不扇。
别跟她说什么血亲长辈,她谢烨跟老谢家的人有什么血亲关系,有血亲关系的早和人亲爹亲娘团聚去了!
也别扯长幼尊卑,臭不要脸的老东西凭什么要小的让着?就凭他们脸大皱纹深为老不尊?
见谢叶这个小辈当众抽小文氏大耳刮子,谢家人震惊。
张氏暗恼这孩子冲动,坏了名声以后可咋说亲,大声道:“你是谁?快从我侄女身上下去。”说着还不忘冲进灶房从灶膛抽出一根烧着的柴火,跑来挥舞,“快下去,快下去。”
谢烨一手挡小文氏挥来的胳膊,一手又是扇耳光又是抓头发,直接将人扒拉了个猪脸鸡窝头才停手。
见谢怀义拎着笤帚冲过来,她一把夺过张氏手里的柴火棍挥舞怪声尖叫:“让你们成天欺负我闺女,用着我的银钱磋磨我闺女,你们还是人吗?爹娘,你们非得我死不瞑目吗?这都多少年了啊······”
谢怀义瑟缩,抱紧笤帚吞咽口水,紧紧盯着面前跳大神一样的人不敢近前。
“啊六哥啊~”张氏大声哭嚎着跪地,拍打着地面哭道:“六哥,我和当家的对不起你啊······”
“六弟,你······”谢怀仁上前,瞪大眼睛定定瞧着胡乱挥舞柴棍又蹦又跳的人很是不敢相信,好半响才定定道:“六弟,你放心,我日后定不会让叶儿委屈,你,你走吧,让爹娘安心些。”
谢烨微微挑眉,挥舞着棍子冲过去,面目扭曲尖叫嘶吼,就差扭曲爬行了。
“我不信,你之前就没照顾好叶儿,我不信你们,不得好死,亏待磋磨叶儿的都不得好死······”
谢家院子,热闹又诡异。
人很多,却安静的可怕,只剩谢烨尖叫嘶吼。
上房东屋给文氏扎针的牛大夫呐呐道:“人啊,就不能做亏心事儿。”
颤微微张开眼皮的文氏,嘴巴歪斜颤抖,“六,六郎······”
谢怀礼始终没出屋,闫氏在二伯哥夺了笤帚冲出屋子去揍人时就进了东间,此时,守在文氏身边的就他们夫妻俩。
见婆婆醒来,闫氏害怕却又壮着胆子道:“娘,六、六弟回来了,在小······小侄女身上。”
话落,屋内三人就见只面皮颤抖的文氏开始全身颤抖,好似看见了不得了的怪物,又像被脏东西附身。
唉!牛大夫叹气,“中风偏瘫了,日后好好将养着吧!”
谢怀礼心有戚戚,转头看去时,没见到他爹的身影,只得出门寻人。
此时,院中针落可闻,人跪了一地,只中间站了一人。
“六哥,你放心,我这就带叶儿家去养着。”李有田的话音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