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来世爱你

陈绥心哀自己的无能为力,既不得权又不得势,小浅和九划那样挣扎着想活下去的人,为何、为何最后是这般的。

她纡尊来到了满身是血、眼神涣散的九划身边,他披头散发,满身的污秽陈绥都不放在眼里,只看着九划眼底的生机一点点地消散。

她的身边还带着小浅,入了慎刑司的小浅又何尝好过,她一身的鞭伤,不顾身上的疼痛,红肿着眼,哭着扑向九划,她一把抱住他。

九划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可他竟在最后这一分寒冷里感受到了温暖,便如同当年的温暖一般,让人将心底最后的甜蜜和轻松都勾勒在心中被深深描绘着。

他的眼睛极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向小浅,手上还抓着一方帕子,那是那日小浅为他绣的帕子,“浅……浅……”

他的声音细如蚊声,可小浅还是听到了,泪如雨下地抱着九划,小浅几近崩溃,声音弱小,“哥哥,你怎么能丢下我啊哥哥。”

“活……活下去……”

九划能再见到小浅,他是带着笑离开的,他最终还是和他的姑娘说了他的遗愿。

从前与小浅相会时不曾被抓住过,可他无时不刻在做准备,倘若有那么一天会被抓到的准备。

浅浅,真好,我最终也还是护住了你,就如你递给我的糖一般,若有来生,我必然要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的面前,而后娶你,而后、爱你。

小浅的哭声没有声嘶力竭,她甚至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看着九划的尸首和那条沾着血的帕子,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神色,犹如行尸走肉。

祁明绪和陈绥远远看着,没有去打扰他们,陈绥的心涩涩的,她不明白,对食如何污秽了。

而祁明绪却是目睹了小浅的崩溃和九划的遗终后,将目光放在了陈绥身上,眼神温柔而深情,又隐隐在挣扎什么。

夜色幽深,银泽洒落,陈绥避开众人孤身来到了头一回看到小浅和九划的地方。

那也是遇见吴妃自己从树上摔下来,祁明绪抱住自己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那棵树,脚步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灵犀亭。

陈绥仿佛看到了那日坐在灵犀亭内,九划看着小浅时一脸满足的笑意。

身后一道轻妙的脚步声,陈绥转身就看到了一身黑色四爪龙锦衣的陈斯衡。

他还是如旧的慵懒且漠然。

陈绥身子一退,她似乎可以想象到陈斯衡又要苛责自己了。

乖巧福身,“太子。”

陈斯衡既没有唤起,也没有动作,陈绥愣了一下,才缓慢将身子立直,看向他。

“夜深了,孤送你回去。”

陈绥垂着头,一点点跟在陈斯衡身上,可她心中有些苦涩。

一路无言,临到德仪殿时,陈斯衡与陈绥看到了站在朱门下的祁明绪,他倚着墙站在那儿。

陈斯衡的眼同祁明绪对上,又轻轻扫了一眼他的腿脚,轻嗤一声,转而温柔地揉了揉陈绥的头,“去吧,夜里冷,莫着凉。”

陈绥便一步一步走向祁明绪,还是那个拐角处,祁明绪转身欲为陈绥引路。

陈绥轻轻地扯了祁明绪的衣袖,见祁明绪动了动便把手轻轻放下。

祁明绪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少女眼眶泛红,眼睛满满的星光似倔强似哀怒,“阿昱,小浅和九划没有做错什么。”

她用最轻的声音、最重的语调说出了这句话,少年的眼眸微敛,轻轻点头。

“可我错了,我不该打破他们原本的平静对吗?如果我没有帮小浅,没有让人知道小浅和我相识,他们能一直好好的。”

她抬起头,夜里清凉,天上的繁星点点,月影重重。

“公主,您没做错什么。”

祁明绪的声音清冷,他的眼神深邃还夹杂着一些光亮,盯着少女。

他站在那儿,便是陈绥的‘底牌’,让她永远能有后退一步的余地。

但……那是从前。

“阿昱……周昱……”

四目相对,他读得懂陈绥未说的话,陈绥自然也知他的意。

错的是想害人的人。

一一那么善良,最后却成了别人制胜路上的刀,如何不难过。

“小浅在皇陵怎么活得下去呢?”

走在幽深的宫道路上,陈绥轻叹着。

“可以的。”

她心里带着九划为她赴死的情义,她活着,九划也活着,她怎敢轻易死亡呢。

祁明绪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忍住了想抱住少女的冲动,掩下眼眸的神色。

一一,是最好的姑娘,只是这宫里太黑暗了。

往后,你该独自面对了。

陈绥诧异地看着祁明绪,总觉得他今日有些不同,可又说不上哪儿不同,她将眼泪擦尽,就听到祁明绪说,“公主,前路不明,太子、七皇子、十公主都在您身边。”

听到祁明绪的话,陈绥终于知道他今日何处怪异了。

她的身子如注冰霜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她抬起眼睛,在这片幽暗的明亮里,对上了一双尤为冷静的眼眸,陈绥缓了缓气,才将身子涌起的翻腾压下。

想到了今日他说的话,‘归家便成亲……此生再难相见……’。

陈绥垂下眼,默默往前走,祁明绪却停在了原地看着那个少女,三步之后,陈绥倏然回头,咬着唇跑到祁明绪面前,一双水盈盈的眼眸盯着祁明绪看,“如若我不与他们相识,小浅和九划是不是就可以相爱相守了?”

在那双满是希冀和期盼的眼睛下,祁明绪仿佛一个冷情的人,甚至他的语气冰凉“只要一日挂着宫女和太监的名头,他们便没有未来。”

“不相配的身份桎梏,是层层的枷锁。”

“胡说,只要他们离开皇宫,天高任鸟飞。”陈绥想到了那天九划和小浅翘首以待的未来。

“他们可以,可是公主不行,无法放下的仇恨均是桎梏,情爱在很多事情里,公主要将情爱排在最后。”

他似乎并不担心陈绥反驳或不快,“或父母手足,或家仇亡恨。”或一人安虞。

“所以,阿昱是因为长辈的枷锁,才要迎娶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吗?因父母手足、或家仇亡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