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蹲在少女的床边,在他的面具之下有微不可察的心疼和怜惜,再有的便是自责,只是这一切都被他藏在了心底里。
周昱看到原本肉肉的陈绥此时脸消瘦得很,心里一阵翻腾,原本绷着的俊颜添了几分冰霜。
“一一。”
“阿昱,你来了。”
“公主,您醒了!”惊喜的声音打破了陈绥心里升起来的依恋,她顺着声去看,是祝儿,在她身后走进来的是红着眼睛的清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在这里?
周昱身为外男,见人多了,他不宜久待,识趣地离开了。
清月扶起来陈绥,红了眼眶,“小姐,您可算醒了。”
“你不知道,宫里传旨让我们入宫时多可怕!”
陈绥这才得知,早在她离开金龙殿时,封公主的圣旨颁布时,一同传出去的还有一道去尚书府叫周昱、祝儿、清月入宫的口谕。
陈帝因何特指他们三人入宫?
陈绥尚未理清楚,皇后便来了。
听到陈绥醒了的消息,皇后亲自过来看她,陈绥看着眼前雍容的皇后,手紧紧攥着锦被。
她眼里没有陈绥觉着的心疼,她轻轻地拍了拍陈绥的手,又盯着她把药喝了。
陈绥有时候也不太理解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总是要探究别人的情感呢。
她笑着说,“皇后娘娘,我没事。”声音又弱又轻。
皇后点了点头,她身侧的莞茵叮嘱清月和旁的宫女,“夜里替公主掖好被褥,要多来瞧几趟,不可再着了凉。”
“药要喝,莫因怕苦就不喝了,我叫人备了蜜饯,公主怕苦便含上。”
眼见清月应下,皇后又交代了一句,“好好养着,过些时日你父皇要为你举办宴会让人认个眼。”
陈绥点点头应好,她眼底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娘娘,祝儿和清月他们怎么会入宫呀?”
她并不愿把他们拘在宫里。
皇后没有应话反倒是一旁的菀茵开口,“娘娘怕你来宫里一个人害怕,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便去尚书府领了人进来。”
“原先早就去了,只是入宫需得习礼仪宫规,耽搁了几日。”
“结果您病倒了,把娘娘吓坏了。”
陈绥的心一跳,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她看向皇后,仍是看不清的模样,却恍惚有了好些的亲和,可她这次笑得真诚。
“谢您。”
皇后带着人走了,陈绥脑子里想着那句话,宴会,认眼。
“祝儿,你们何时入的宫?”陈绥心里念着他们,又怕他们在宫里不安全,她不信入宫和祝家的局没有联系,这一切巧得让人不得不提起戒备。
弯了眉,伸手去拉祝儿的手,眼里总算多了一丝女孩的童真。
“这几日我念着你们,这儿都是不认识的人,祝儿,我想出宫,想家了。”
祝儿的眼里含着泪光,她坐在脚踏上,小小的身躯坐在女孩面前,“姐姐……你病了三日后奴婢同清月姐姐和昱哥哥便入了宫来,昱哥哥白日守在外边,太医来了几次都说是心病。我看你都瘦了。”
清月的眼里也有一丝心疼,补充了一句,“沐六和长风曾经去找过阿昱,后来我们便收到入宫的旨意了。”
三日啊……那自己便晕睡了好几日了。
“我是睡了很多天吗?我没事的,你瞧,都好好的。”陈绥摇了摇头,转而去安抚了祝儿。
沐六既然寻过周昱,想来定是明烛楼的事了。
眼见祝儿的眼眶又红了,陈绥轻轻的摸了祝儿的脸,“公主,您睡了八日。周昱的脸都要比您还白。”
这话引得一阵笑呵,三人萦绕的悲伤也减淡了。
笑罢,祝儿凑近陈绥,小声地说,“姐姐你一开始在宫里没回去时,昱哥哥身边有个人强行把我带到了一个地方,过了几日才送我回去的。”
陈绥心知是哪里,她原先想等祝儿十四岁之后再让她接触明烛楼,如今她已知晓,便不差这两年了。
心底打定主意过几日同祝儿说这事,陈绥点了点头,“这事我过几日同你说,乖祝儿,你去瞧瞧阿昱在哪儿。”
陈绥刚叫来周昱,尚来不及说上话,门口便有人说陈今安来了。
心里下意识地拒绝,但陈绥还是请人进来了,她的身后宫女带着一个锦盒,陈今安的发髻上别着的步摇丝毫不受她走动的影响,未有一丝一毫的晃动,腰上的禁步更是没有一点儿声响。
温婉有仪、大方得体。
这才是皇上宴会上想给人家认眼的公主仪态吧?
陈绥对陈今安的不喜从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或二人的身世事,有些阴差阳错是不可逆的。
二人都没有错,谁又能怨谁呢。
陈今安看着行礼的祝儿和周昱,笑着道,“不用多礼,我来瞧瞧姐姐。”
姐姐?
一阵恍惚,陈绥想起来那日皇帝让她过去的事。
德仪殿里,陈今安看着坐在床上的陈绥,笑着说,“我瞧姐姐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这是我带的补身子的血燕,祝儿平时里可以煮了给姐姐用。”
“多谢。”陈绥收下陈今安的礼,眼眸带着笑意,她更想知道她来作甚。
陈今安眉眼间的温柔深了几分,笑着瞧她,目光落在祝儿接过血燕的手上。
“虽是刚醒,可有力气能起身了吗?要出去院子里坐一下晒晒身子吗?听太医说晒身子有助于恢复。”陈今安话说着,实则已经去扶陈绥。
垂下头,陈绥谙思陈今安今日又要讲些什么。
顺着起身,周昱已经走了出去,看着周昱的背影,默默地穿好衣裳被扶着走了出去。
没想到的是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桌椅,那便不是一时兴起的。
将陈绥扶好,在贵妃椅上躺下,祝儿替她撑着伞,她这个位置好极了,巧的是这一会儿晒着日,又非暴晒,且目光微抬,恰好可以看到寝殿外面,周昱站在门一侧。
一身黑色的侍卫铠甲,束起的长发,面上的面具添了几分棱角。
想到那日自己的作为……陈绥莫名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