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雅看着完颜珏唇角的笑容,不知怎么的,他虽然其貌不扬,但这一笑间却是让她觉得莫名的有些眼熟,就连心脏也是止不住的微微一动,脑海里浮起了一张面容。
是那个小子。
束雅想起了儿时遇见的那个人,那个曾当过自己奴隶的人。
那个……很久没有再见面的人。
束雅的脸色微沉,她微微眯起眼睛,又一次向着眼前的男子打量过去,她想,应该是自己想多了,那小子好歹是完颜显峰的儿子,现在八成是仗着父亲的权势作威作福,当他的少将军,眼前这个流浪的小子又怎会是他?
“你真愿意跟着我?”束雅盯着他。
“自然,只要郡主愿意收留我,赴汤蹈海,在所不辞。”完颜珏收起了唇角的笑容,变得认真了起来。
“好,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束雅说到这顿了顿,本想着让他来当自己的奴隶,但话到嘴边却是改了口,“我瞧你机灵,那就做我的护卫吧。”
“多谢郡主。”完颜珏拱起双手,一揖到底。
晚间。
“郡主。”
“费扬伯伯,您怎么来了?”
看见来人,束雅很快站了起来,向着来人打了一声招呼。
“小侄女,最近怎么样?”费扬戈矮矮胖胖的,笑起来一团和气,自束雅年幼起便是他瞧着长大的,束雅对其也一向尊重有加,往往父亲都劝说不了的事,费扬戈来说上几句,束雅总能听进去几分。
“还能怎么样,都是老样子。”束雅扁扁嘴。
“一眨眼我的小侄女也成大姑娘了,”费扬戈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少女不由得有些感慨,他伸出手抚了抚束雅的发顶,“再过两年,你就要出嫁了。”
“我才不要,”束雅微微变了脸色,“父王前些日子还和手下的人商议,要将我嫁到漠北去,我不要去当老汗王的第十八个小可敦!”
听着这话,费扬戈就是笑了,但很快,那股子笑意就从他唇角隐去了,他默了默,道,“小侄女,你也不能全怪你父亲,他也有他的难处。”
“哼,他的难处就是一心要和大梁打仗,一心要击败完颜显峰,哪怕送出自己的女儿去换来漠北铁骑的支持也在所不惜是吗?”束雅的眼底浮起几分悲凉与悲愤之色,“是啊,区区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哪里能和漠北的铁骑相提并论?”
“孩子,”费扬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可不要这样说,我这次来其实也是受你父王之托,你父王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护卫,他心里担心,又怕你不愿见他,所以命我来探望你。”
说到这费扬戈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可见你父王心里一直都是牵挂你的。”
“我是他手上的礼物,他自然牵挂我。”束雅冷笑。
见束雅对达烈王这般抵触,费扬戈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将话转到了完颜珏身上。
“罢了,你和伯伯说说,你新收的那个护卫如何?”
“他啊?”束雅唇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很不错,机灵,懂事,将我照顾的好好地。”
“孩子,”费扬戈心里浮起一丝疑虑,“你身份尊贵,待在你身边的人还需摸清楚底细,你可不要被人给骗了……”
“够了费扬伯伯,”束雅的脸色冷了下去,“不过就是个无家可归的野小子罢了,难道我连收个护卫的权利也没有吗?父王到底要掌控我到什么时候?”
闻言,费扬戈不再多说,只叹口气,“成,束雅,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希望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费扬戈不再多留,很快离开了束雅的帐子。
“大人,郡主如何说?”
瞧着费扬戈出来,很快有属下迎上前,低低地开口。
费扬戈眸心微沉,与那下属吩咐道,“郡主年纪还小,性子也倔,我是真的担心她被那些狡诈的南蛮子给骗了,你派人多留心些,务必要将那小子的来历摸个明白,一旦他有何异动,立刻让人来通知我。”
“是,大人。”
费扬戈走后,帐中只剩下束雅一人,束雅心绪不佳,她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终是拿起马鞭走了出去。
草场。
“郡主,你怎么来了?”
“我找小游子,他在哪?”
小游子正是束雅为完颜珏随口起的小名,他既然说自己漂游不定,那就干脆唤小游子得了。
“回郡主的话,小游子在羊圈。”
“他在羊圈做什么?”
“好像是小羊羔生了病,小游子说他可以治。”
“是吗?”束雅心里有些疑惑,她迈开步子,也不让人通传,也不让人跟着,直接向着羊圈的方向赶去。
羊圈外,束雅停下了脚步。
她看见了小游子,她看着他身上的棉袍随意的搭在身上,他蹲在那儿,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羊羔,那只小羊羔十分孱弱的样子,在他的怀里发出“咩咩”的叫声。
而他的大手骨结修长,轻轻地在小羊羔身上抚摸着。
他长得并不英俊,甚至还有些奇怪,可在他抱着小羊羔的时候,他唇角露出的笑容却还是很打动人心。
束雅看了一会儿,方才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听见她的脚步声,完颜珏抬眸向着她看去,见是她,完颜珏站了起来,怀里仍是抱着那只小羊。
“它怎么了?”束雅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小羊羔身上。
完颜珏笑了,“母羊死了,只丢下这么个小东西,它太小,要人揣在怀里才能活下去。”
“你难不成要一直揣着它?”束雅觉得有些稀奇,她自幼生在草原,羊羔子牛崽子从来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嗯,在确保它能存活之前,一直揣着。”
“你别忘了,你是我的护卫,你整天揣着它算怎么回事?”束雅有些不悦的开口。
完颜珏又是笑了,“郡主,您还记得当初我跟您回来时和你说什么吗?我说,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哪怕是做个羊马的小倌也是好的。”
束雅记得他这句话,此时瞧着他明亮的眼睛和唇角的笑容,束雅的心不由得微微一动,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郎,他的心思都在这些羊羔身上,他又能打什么主意?对一只羊也这样心善,他又会存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