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显峰率领大军归来时,青娘正抱着小宝儿在主帐前发呆。
这两日她不管做什么都要将女儿带在身边,抱着,或是背着,有条不紊地安置着军中的事务,伤兵得到了照顾,被突袭后留下的士兵尸首也都尽数下葬,军营看似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只有青娘明白,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的孩子尚且下落不明,她的心都如同刀割般的疼,她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想那些死去的士兵,当他们的母亲得知噩耗,做母亲的心又会疼成什么样子?
青娘抱着小宝,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军营,她恨,她恨透了这场战争,也恨透那些发动战争的人。
他们通过战争得到了权势与地位,可这些底层的士兵呢?他们得到了什么?他们得到的是骨肉分离,是伤痛,是死亡。
青娘怔怔地想着,直到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她回过神来,几乎什么也不想便迈开了步子,那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她看见了那道思念的身影。
夜晚,主帐。
小宝已经睡着了,青娘并没有把女儿送回她的帐子,而是就让孩子歇在了主帐,她几乎不敢错眼,只愿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
完颜显峰为孩子掖了掖被角,凝视着睡梦中的幼女,他的眉眼一柔,周身的疲倦仿佛褪去了许多。
“伤口都包扎好了吗?”青娘的手十分轻柔地搭在了丈夫的肩头,低低的问他。
“军医为我上了药,你别担心。”完颜显峰抬起眼眸向着她看去,温声开口。
青娘却还是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衣裳,仔细地看了他的伤口,她的眼中有心疼之色闪过,却是也没说,只轻柔而小心地重新为他包扎了伤口。
烛光下一切都是安静的,夫妻俩都没有说话,青娘想他肯定是知道儿子被掳走的事了,只不过他一直没有开口来问自己。
将伤口包扎好,青娘在他身边无声地坐了下来,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去问一问孩子的情形,可又不敢问。
“别担心。”完颜显峰的声音温和而沉稳,他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吐出了三个字来。
“嗯,”青年调整自己的情绪,将眼眶中的温热压下,“相公,这两日我想了挺多,我想那些人掳走虎哥儿是为了来和你谈条件,最起码他现在是安全的。”
完颜显峰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对不起,总是让你胆战心惊,总是让你和孩子遭罪,是我亏欠了你和孩子。”
青娘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我们以前说过,不要说这些对不住的话。”
“好。”完颜显峰点点头,安慰道,“我会亲自去把虎哥儿救出来,别害怕,留在这里等我。”
语毕,完颜显峰松开了青娘的手,站了起来。
见状,青娘眼中有些惊讶,也是跟着起身,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茫然地问道,“相公,你……现在就要走?”
“是,”完颜显峰点了点头,“我已经命人先去寻找虎哥儿的下落,大军回营休整,短期内达烈王也无力发动新的战争,我可以带着手下去救回虎哥儿。”
“我和你一起去,”青娘的声音透出了一股子坚定,“你是父亲,我是母亲。”
“青娘?”完颜显峰微微蹙了蹙眉。
“孩子是在我身边被人掳走的,我要把他带回来。”青娘迎上了丈夫的目光,眼神中满是祈求,“让我和你一起去,不要让我在这里等消息,这样的等待对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完颜显峰抚上了她的面庞,虽然妻子没有落泪,但他却觉得心里一阵潮湿,仿佛她的泪水都滚进了他的心里。
“好。”完颜显峰点了点头,每一字都是深沉有力,“我们一起去接他。”
“臻臻,我真觉得不好意思开这个口,”青娘揽着怀中的幼女,满是歉意与不舍地与眼前的小姑开口,“你千里迢迢地来投奔我们,我们却要离开这儿,还要将小宝儿托给你照顾。”
青娘已是改穿了男装,一头乌发也全是笼在了帽子里,这些日子因着忙碌着军中琐事,与担心着儿子的下落,她的脸色不大好看,气色很不好,但她的神情却很坚强,眼神里更是透着一束光,让原本疲惫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起来。
“嫂子,你放心把小宝儿交给我,我和您保证,只要我好好的,她就好好的。”周臻臻的声音轻柔,眼睛里却是一派坚定。
青娘心里一酸,她抚了抚女儿稚嫩的面容,温声说,“小宝儿,你乖乖听姑姑的话,爹爹和娘要去接哥哥,等我们将哥哥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我们再也不分开,好吗?”
小宝儿很懂事的和母亲点头,她张开胳膊用力搂了搂母亲的颈,而后跑到了周臻臻的怀里,示意母亲放心。
青娘鼻尖一酸,想起长子还未找到,她就要将幼女撇下,可这世上总归是这样的两难,带着这个孩子,他们就无法全心全意的去找那个孩子。
“嫂子,我明白您的心情,你和哥哥放心把小宝儿交给我吧,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她。”周臻臻额声音再次响起,是啊,好在身边还有她这样一个亲人。
青娘平静了自己的心神,起身向着周臻臻行了一礼,周臻臻刚要上前搀扶,青娘却是避开了她的手。
“臻臻,这一礼是你应得的,我和你哥哥就将孩子托付给你了,你的恩德,我们会永远记得。”
说完了这句话,青娘几乎不敢再去看女儿,她转身离开了周臻臻的帐子,大步向外走去。
望着母亲的背影,小宝儿偎在周臻臻的怀里,却是扑簌扑簌的落下泪来。
“小宝儿别哭,有姑姑在。”周臻臻心疼的抱住了她。
“我不哭,”小宝儿胡乱的为自己擦去腮边的泪水,“爹爹和娘很快就能回来了,他们是去给我接哥哥去的,等接到了哥哥,”小宝儿泪水涟涟,哽咽着开口,“我们,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