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中。
天边下着细雨。
完颜显峰手中握着一只水壶,他坐在房檐下,因着近日没日没夜的赶路,他的脸色有些憔悴,眉宇间也满是疲惫之色。
“大将军,您已经赶了太久的路,外面又下起了雨,今日就留在驿站好好休息一日吧。”有侍从上前,在完颜显峰面前俯身半蹲了下来,恭声劝道。
“不用,我不累,”完颜显峰的嗓音有些沙哑,但还是十分坚定与平稳,他打开水壶,将水壶里的水倒在手心,而后往脸上擦了一把,清凉的水扫去了些许的倦意,他闭了闭眼睛,对着属下道,“出发!”
“大将军,属下知道您心里着急,但是现在您已经回到了大燕,皇上也已经派了人去多方寻找徐孔义的下落,不仅如此,皇上还写信给了边沙和大赫等部落,请求他们的国君派人一道寻找,想来应当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您就算现在赶到草原,可草原那样大,您也很难找到徐孔义的下落。”
“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完颜显峰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睛,说,“我只要一想到孩子现在还在受罪,我妻子也不知道会着急成什么样,我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赶到草原,亲自去寻找徐大夫的下落。”
“大将军,您的心情属下都明白,”那男子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做父亲的人,但是大将军,正因为夫人和小姐都在等着您,盼着您,您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您已经奔波太久了,您现在需要歇息。”
完颜显峰神情微动,显然下属的这一句话打动了他,他想起鹤州城的妻子和女儿,也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儿子,属下说得不错,他们都在等着他,盼着他,为了他们,他更要保重身子。
他叹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道,“好,那今日就在此歇息一日,等明日再出发。”
“是。”属下领命而去。
完颜显峰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了茫茫雨帘,大雨如注,仍是哗啦啦地下着,他的思绪飘得很远,飘到了鹤州,飘回了青娘母女身边。
他不敢去想母女俩如今的情形,他甚至不敢去想……他那可怜的小女儿如今是否还活着,他离开时孩子已经很虚弱,他更不敢去想,若女儿一旦有个三长两短,青娘会有多伤心,而他偏偏又不在她身边。
他无声地站了起来,握了握拳,回屋后命人送来了纸笔,开始为青娘写信。
此处已到大燕境界,距鹤州已是十分遥远,就算有信鸽传书,青娘也要许久才能收到他的信,而等青娘的回信寄来,他又已是前往了下一处地方。
鹤州。
“弟妹,你快出来瞧瞧。”
林氏匆匆进了屋,对着青娘道,“你娘家大哥和大嫂来了,说是来看你和小宝儿的。”
青娘站了起来,许是坐得太久,又许是连续几晚没有好好歇息,起身的瞬间青娘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也是晃了晃,林氏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担忧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嫂子,我昨晚没睡好,一会儿我睡一觉就没事了。”青娘虚弱地笑了笑,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为孩子掖了掖被角,小宝儿睁开眼睛,弱弱地喊了声,“娘……”
“小宝儿,舅舅和舅妈来了,娘出去一会儿,好吗?”青娘温声道。
小宝儿点了点头,一旁的林氏道,“你放心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青娘应了一声,又是看了一眼孩子,才走了出去。
堂屋中的确站着两道身影,待看见青娘出来后,白氏立马迎了过来,刚瞧见青娘的模样,白氏心里就是暗暗一惊,短短时日不见,青娘竟是瘦了那么多,脸色也是苍白的,就连唇瓣也是干裂的,没什么血色,显是孩子这一病,将她也给拖垮了,看着她眼底下的乌青就晓得她定是许久没有睡一个安稳觉了。
“大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青娘哑声问道,有些担心的开口,“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娘,虎哥儿,二丫他们都好吗?”
“你放心,青娘,家里一切都好,娘身子硬朗,虎哥儿读书争气,二丫也听话,你别担心。”白氏连忙安慰着,她握住了青娘的手,有些感慨道,“倒是你,怎么憔悴成了这样?”
“是啊青娘,你怎么瘦了这样多?”李绍康瞧着也是不忍,又是言道,“小宝儿哩?小宝儿怎么样了?”
青娘没有出声,只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孩子的情形并不怎么好。
屋子里有好一阵子的沉默,直到白氏打起精神,拍了拍青娘的手说,“妹子,你别太着急,鹤州城里的名医众多,总能找到好大夫,把孩子治好的。”
李绍康也是跟着附和,又将地上的一篮子鸡蛋和两只老母鸡从墙角拿了过来,对着青娘说,“这些是我和你嫂子从家里带来的,给小宝儿补补身子。”
“多谢大哥和嫂子了。”青娘道了谢,她是真的很累很疲倦,见到了娘家人,晓得家里都好后,她的心放下了,身子也是越发的疲累起来。
白氏扶着她在一旁坐下,白氏默了默,从怀里取出一只钱袋子送在了青娘手里。
“嫂子,这是?”青娘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是酒楼最近挣的银子,我们留了三两留着备菜,这三两想着给你送来,孩子一直看病吃药,花销可了不得。”
青娘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子,自从她们住到鹤州后,一应的花销都是常友山在支付,青娘很不好意思用人家那么多的银子,所幸待完颜显峰回到大燕后,曾寄来了书信与银票,对于银子,青娘现在是不缺的。
“嫂子,这些银子你们拿回去吧,我手里有银子,家里还要劳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二。”青娘衷心道,在鹤州陪着女儿看病的这些日子,虽然她全部的心神都在孩子身上,可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会思念起另一个孩子,离开了这样久,对虎哥儿,对亲人的牵挂也越来越深。
“你放心吧,妹妹,旁的我不敢应你,照顾母亲和二丫本就该是我和你大哥的事,你如今遇见了难处,我和你大哥若这个时候还不站出来,我和你大哥还配做个人么?”白氏安慰着青娘,“我已经将母亲和孩子们都接到酒楼来了,他们平日里就住在后院,等着你们回去了,我再让他们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