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大哥一切都还好吧?”周臻臻留意着青娘的脸色,待看见她似乎松了口气的模样,才敢与之开口。
“是,都还好,”青娘微笑起来,有些赧然的开口,“你哥哥写的信已经很简单了,但有几个字我还是不认识。”
“这好办,嫂子,我倒是粗通一些文墨,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教你写字,你也可以给哥哥回信啊。”周臻臻柔声道。
青娘一喜,想起来自己在雪河村时压根没有上过学,也没有念过书,就跟一个睁眼的瞎子似的,后来来了北境,她跟着王伯学药理的时候倒是认识了一些字,可多是药名儿,最近虎哥儿跟着夫子上课的功夫,她倒也跟着学了一些,但是若让她回一封信儿只怕还是不能够,她还是要继续学习的,周臻臻若能愿意教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青娘小心翼翼的收好了信,与周臻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拜师礼,周臻臻一怔,赶忙就是上前扶起了她。
很快,完颜显峰就是收到了青娘的亲笔回信。
她的字迹很认真,虽然有些比划仍是写的不准,有些歪歪扭扭的,但足以让人看见她的用心,她在信上先是告诉了他两个孩子的情形,比如虎哥儿又是长高了些,饭量也是跟着大了,夫子教的功课都会好好地写完,此外还喜欢缠着府里的侍从教他骑马。
完颜显峰看到这,突然想到儿子已经快七岁了,在大燕,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儿早已能够骑马了,由着父亲带着在草原上驰骋,可他常年不在孩子身边,教习孩子马术的责任只能交给那些侍卫。
念及此,完颜显峰只觉得心里浮起一阵惭愧与歉疚来,是对妻儿的惭愧,也是对孩子的歉疚。他微微敛了敛心神,继续看了下去,就见青娘在后面又是写到了小宝儿,说小宝儿现在已经识逗了,若是有人逗弄她必定是咯咯的笑出声来,就是这样细碎的家常话,却让人的心说不出的熨帖,仿佛她就坐在自己跟前,和自己说着孩子们的趣事般。
很快完颜显峰就是看完了一页纸,他拿起了第二张,又是十分仔细的看了下去,这一张纸上,青娘细细叮嘱了他,让他注意伤口,不要太过操劳,打仗时要小心,密密麻麻的,足以让人感受到她的思念与牵挂。
完颜显峰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他看完了整封信,无声的默了默,又是将信纸重新拿起,再看了一遍,而后方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中收好。
“大将军,三殿下回来了。”
听见传令兵的声音,完颜显峰抬起头来,他很快站起身子,向着帐外走去,隔着老远的距离便是看见了萧成卓等人。
萧成卓自当日回到大梁筹措军饷与押送粮草,两人已是许久不曾见面,此时看见他回来,完颜显峰当下便是大步向着他走了过去。
不时有人看见了完颜显峰的身影,都是向着他俯身行礼,“大将军。”
萧成卓也是察觉到了这股动静,他回眸向着完颜显峰看去,也是供起了手,唤了声,“完颜将军。”
“三殿下。”完颜显峰也是拱手回了一礼。
“将军请安,这是最新的一批的粮草。”萧成卓做了个“请”的手势,完颜显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押送粮草的队伍绵延望不到尽头,怕是有数百辆车之多。
完颜显峰看着萧成卓,沉声道,“殿下这一路辛苦了。”
萧成卓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比的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小王这一趟也算不得辛苦。这一批粮草足以大军支撑半年有余,将军可以安心打仗,无需再为粮草的事情担忧。”
完颜显峰微微点头,他走到了其中一辆马车前,伸出手向着其中一只装满了粮食的麻袋插了进去,抓了一把米出来,就见那米虽不是什么新鲜饱满的大米,但好在没有生霉,也没有生虫,可以涌来行军果腹。
“听闻大梁近年来灾患四起,百姓流离失所,三殿下能送来这些粮食,实在是难得。”完颜显峰如实道。
萧成卓默了默,道,“不瞒将军所说,这些军粮可以说是大梁能拿出来的全部家底了,若这半年来风调雨顺,等秋季会有新的一批粮食收上来,可若是……再出些状况,朝廷当真再也拿不出粮食来了。”
萧成卓说完直视着完颜显峰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朝中有许多人反对,他们都劝父皇,不应当将这些粮食送到前线,送到完颜将军手里,他们生怕这些不过是将军和燕皇的障眼法,但父皇力排众议,放着江北受灾的难民不管,甚至将救灾的粮食也全都是送到了北境来,父皇说,只有将这场战争结束,大梁才有可能休养生息,眼下他会倾举国之力来襄助将军,只能先对不住江北的百姓了。”
萧成卓说完面上有萧索之色闪过,但很快,那抹萧索之意便是从他的眉宇间褪去了,他后退一步,向着完颜显峰行了一礼,朗声道,“完颜将军,运送军粮之事事关重大,所以小王必须亲力亲为,如今小王既然已经回来,还望能与将军携手,一道前往战场。”
完颜显峰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萧成卓的眼睛,与其点了点头。
午后,府邸中。
青娘正抱着女儿在屋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哄着孩子入睡。
平日里小宝儿总是很乖,由着母亲轻轻拍两下后背就能入睡,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一个劲儿的在母亲怀里哭闹,不管青娘如何哄,就是不愿睡觉。
“夫人,是不是小小姐有哪里不舒服的?要不要老奴去请个大夫?”一旁的张妈听着有些放心不下,与青娘问道。
青娘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摸了摸孩子的小手,最后又探进了孩子的衣领,去摸了摸孩子的后背,见一切寻常,青娘遂是温声道,“应当不是,可能是早上睡得太久,她这会儿不愿意睡,我再哄哄。”
“哎,”张妈答应了一声,仍是在旁边守着。
青娘又是哄了一会儿,可见女儿仍是睁着一双乌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十分委屈的样子,好像在说自己不愿意睡觉,母亲为什么一定要逼着自己睡呢?
青娘忍不住莞尔,她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鼻尖,柔声道,“好好好,咱们不睡,咱们一会儿去找哥哥玩,好吗?”
这小人精仿佛能听懂母亲的话似的,冲着青娘甜甜的笑了,青娘有些哭笑不得,刚要再和孩子说些什么,就见丫鬟快不走了过来,禀道,“夫人,您快出去看看,大将军回来了,还有三殿下一起来了。”
青娘听了这话,登时有喜色从她的眼睛里浮起,她也没有将孩子放下,只笑着与怀中的女儿道,“难怪今日不愿意睡觉,你是晓得爹爹要回来,想着和爹爹见面是不是?”
青娘心里高兴极了,说完又是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亲,才快步走了出去。
待青娘赶到大厅中,却没有见到萧成卓的身影,不过也不要紧,她的视线早已被那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相公。”青娘抱着孩子快步向着完颜显峰走去。
完颜显峰迎了过来,许是见她抱着孩子走的太快,男人遂是含笑说了句,“慢些,我就站在这,跑不了。”
青娘也是笑了,终于赶到了他面前,不等她开口说个什么,完颜显峰已是张开胳膊,将她和女儿都是一把抱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