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青娘打开了院门,前几日药铺里的那些人将院门几乎要踹坏了,完颜显峰也不知从哪找来了锤子,不声不响地将门又是修缮好了。
青娘起先心里也还担着心,生怕药铺里的那些人还会再来生事,但这几日过去,一直还是风平浪静的。
青娘微微松口气,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青娘回过头来,就见完颜显峰已是背着草药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青娘看见他唇角就是浮起了笑窝,轻声喊着他,“相公。”
完颜显峰没有说话,只向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青娘笑了,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由着他牵着带着她出了门。
两人先是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处药铺,之前青娘将药材整理好后,有一半都是卖给了这家药铺的,可这一次刚看见完颜显峰与青娘的身影,一个伙计就是冲了出来,对着两人呵斥道,“去去去,别再来了!”
青娘一怔,赶忙唤住了他,“小哥儿,是出什么事了?前两天王掌柜和我说要一些天麻和黄芪,我今日都带来了。”
那伙计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犹豫之色闪过,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也是胆子大,敢从药农手里收走草药,你们得罪了大东家孙掌柜,在这祁州城里,开药铺的都看他的眼色行事,不是我说,小娘子,你们这草药等着在家生霉吧,城里可再没一家铺子敢收你们的药了。”
听着伙计的话,青娘心里一“咯噔”,她看着那伙计回了药铺,她牵住完颜显峰的手,又是去了其他两家药铺,见情形果真如那伙计说的那般,城中的几家药铺似乎事前说好似的,一律不再接受青娘送去的草药,逼得她没法子与他们抗衡下去。
青娘有些失落地在一旁坐下,她深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刚要去唤完颜显峰,却见一眨眼的功夫,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青娘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去寻找着丈夫,她唤着“相公”,一连走过了两条街,才瞧见完颜显峰的身影,他站在那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几个小孩在那里玩丢沙包。
看见他,青娘就是舒了口气,她快步上前握住了完颜显峰的手,完颜显峰看了她一眼,他现在并不明白那些弯弯绕绕,只开口问了句,“可以回家了么?”
“好,咱们现在就回去,我给你蒸包子吃。”青娘温声哄着他,牵着他向着家走去。
在路上,青娘虽然神情仍是十分温柔的,为完颜显峰拭去了额角的汗水,可心里却是沉甸甸的,家里有许多草药不能久搁,如那伙计所说,若一直无法出手,只能在家烂了生霉。
青娘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孰知与完颜显峰刚回到家,就见自家门口已是站了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当先一人似乎是他们的长官,待看见自己回来,那人登时向着自己抱拳,喊了句,“李娘子。”
“林千夫长?”青娘显然也是认识眼前的人,对着他开口。
那千夫长点了点头,说,“将军命我们来收药材,属下以后每个月会来两趟,将您收拾好的药材带走,这是将军的吩咐。”
听着千夫长的话,青娘心里既是欣喜,又是感激,她看着那前夫长,“多谢将军了,劳烦您回去后,代我与将军道谢。”
“娘子不必客气,将军和咱们说,若不是您当日襄助,只怕将军已经没了性命,”千夫长将郑逢时的话逐一传达给了青娘,“将军说,您应该感谢的是您自己。”
青娘心里温温软软的,她看着千夫长指挥着身后的士兵将她这些日子收来的草药逐一背了起来,而后将一包银钱递给了她。
青娘将钱袋解开,看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她只留下了一半,而后将剩下的那一半又是还给了千夫长。
“李娘子,你这是?”千夫长有些不解。
“这些已经足够了,除却本钱,我还挣了不少,”青娘微微笑了,“还要麻烦千夫长与将军说一声,若想生意长久,价钱总是要公道的,我自己不能吃亏,也不能让他吃亏。他相信我,将军中的药材生意交给我,我别的不敢说,我只能保证我送给军营的都是最好的药材,将士们流血流汗,咱们再不能让他们流泪,被自己人坑害。”
听得青娘的这一番话,千夫长眼中有赞赏之色划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接过那钱袋子,向着青娘又是抱拳行了一礼,而后带着士兵们离开了青娘家的院子。
他们这一行人十分惹眼,士兵们背着草药在城中经过,消息很快就是传了出去,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都是晓得了从军营来了人,从青娘家收走了草药的事。
军中的草药消耗大,是一笔十分可观的生意,往日这些药铺老板只差没将脑袋削尖了,一门心思地想要拿到这份差事,可没成想这份生意竟会落在青娘手里,后又有流言传出,只道是郑将军亲自下的命令,可见青娘在军中定是有熟识的人,消息传出去后,再无人敢前来滋扰生事了。
青娘也是舒心了许多,待从药农手中收来草药后,除却那些精挑细选为军营留下的,剩下的那一些她也不曾扔掉,也仍是细心研磨打理着,多是送给了周边一些德高望重的郎中,或是送给一些家境贫穷,抓不起草药的人。
她觉得药材生意不比其他,决不能落在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手里,草药是治病救人的,若人的眼里只有钱,又怎么能把将士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这一天,青娘正用石臼捣着药,就见院子走进了一道佝偻的身影,那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吴伯伯,”青娘放下了手中的石臼,匆匆上前与那老者开口,“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过些天我去您那那里收药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青娘实在不忍心让他跑这样远。
那姓吴的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说,“青姑娘,我给你带了一样药材。”
“是什么?”青娘来了些兴致。
那老伯将身后的药篓取出,放在了青娘面前,打开后,青娘见篓子里搁着一簇殷红色的,犹如干枯的树枝一样的东西,隐隐的散发着苦香,可若说是什么药材,青娘却是认不出来。
“吴伯,这是?”青娘有些茫然。
“青姑娘,”那老者向着里屋的方向看去,就见完颜显峰正坐在那里发呆,他收回目光,与青娘压低了声道,“这些药材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男人的。”